也就是说,为了读书,小小挥霍一下都不算得什么。 这倒也像是洪武帝可能会说出来的话,毕竟他自己出身贫寒,大字不识得几个,后头就算是给钟的臣子写个碑文,那都是用最为浅显不过的言语。洪武帝认为自己在此道吃了亏,便要求儿子们孙子们要有丰富的学识。太正常不过了。 陆长亭点点头,心宽地继续用着上好的纸,在上面练着字。 燕王给研墨铺纸教写字,多难得的机会啊,陆长亭可是要好好享受……哦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见陆长亭乖觉地练起了字,半点抵触情绪也无,朱棣都不得暗自叹,这小孩儿实在太过妖孽了些,这般也能坐得住……朱棣起身推门出去,“你好好练字,若要看什么书,也可寻我要。” 陆长亭点了点头,连头都没抬。 朱棣走了出去,自己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若是在应天府,谁人能相信他会给一小小少年伺候笔墨? 这一夜,陆长亭练得有些投入。 陆长亭别的本事不敢夸口,但他敢说自己是耐心的。从他如何对待安喜便可见一斑。而实际上,要学习风水知识,也确实要耐心且细心。那么此时静下心来好好练字也就什么难度。 不知不觉,便是月上中天。 陆长亭放下笔,了手臂,看着自己的字渐渐像了模样,便登时觉得成就十足。他洗净了笔和砚台,随后便就着下人打来的水,匆匆洗漱一番,上休息去了。 接下来几,便都是一陆长亭带着朱樉去见安喜,又一便是陆长亭与朱棣待在一处,而朱樉三人便出门去赚钱。因他们走得早,便本不知晓,陆长亭和朱棣实际是留在了府中,练练拳、练练字,好不惬意。 偏生朱樉三兄弟回到宅中后,还当陆长亭和朱棣辛苦了一,每次看向他们的时候都倍觉愧疚,明应当赚再多一些的钱才是。 陆长亭眨巴着眼,本不知晓这三人的内心活动,若是知晓了,他定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果然脸是具有欺骗的! 这般持续一段时后,朱家兄弟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一丢丢的提高,陆长亭在宅邸之中住得也更为适应了。 之前那户人家,再拆了墙、取了灯笼之后,又一次请陆长亭和朱棣到了家中,请他们再看一看宅中可还有什么糟糕的风水,家中人身上可有被影响到的地方。 陆长亭对于自己的手段还是极有信心的,他去走了个过场,最后确认不再有什么危害,方才离开,离开之前,那户主人家踌躇着又送了些钱到陆长亭手边。 自那陆长亭二人走后,这户人便先住进了客栈。 倒也是奇了,住进客栈后,他那幼子便不再苦闹了,说明确实并非身体上有疾病,而是那宅子的影响。主人家发觉见效如此之快,自然心中对陆长亭二人倍加推崇,再补上这一笔钱,是他之下,心甘情愿给出来的。 待出了那宅邸,朱棣笑道:“我们家中翻修也快要完工了。” 那些匠人的工钱是提前结了的,不然怕是到这时还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道那朱家宅子还得仔细瞧一瞧,毕竟他自己可都住在里头呢!若是风水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实在太过引人发笑了,简直堕了他风水师的名头! 回去的路上,陆长亭脑中一会儿想的是那户人家,一会儿想的又是朱家宅子…… 陆长亭却是陡然间想起了一事。 房屋困滞,多被之人用于养小鬼。 这户人家自然是无意为之,那么朱家宅子呢?朱家宅子风水出了问题的地方,可不止一处!足足好几处呢!那么几处明显有异的地方,难道真的建造至今都无人发觉?陆长亭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但若是换一个思路想,宅子的怪异之处乃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便不一样了…… 谁会将事做到这般地步? 陆长亭忍不住皱起了眉。 方才陆长亭还心情愉悦,陡然间面就变了,朱棣暗道了一声,小孩子变脸真快,嘴上却还是关心地问道:“何事引得你不快了?” 陆长亭摇摇头,遂又点了点头,然后攥着朱棣的手就拉着他往前跑。 朱棣愣了愣,“这是做什么?急着回去休息么?” “不是,快些回去!我突然想到一事!”一时间陆长亭和他又说不清楚,只能面冰冷、眉头紧锁,口吻也分外严重,好以此引起朱棣的重视。朱棣无奈,直接从陆长亭的胳肢窝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然后便轻轻松松地抱着陆长亭大步往家中走去。 朱棣的速度实在比陆长亭强太多了,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宅中。 朱棣这才松手将陆长亭放了下来,两人谁都不见气。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一眼朱棣,燕王的体力可真够好的。 “这宅子从前是什么人住的?” 朱棣一愣,道:“前朝将军。” “谁人?” “这便不知了。” 陆长亭抿了抿,犹豫道:“我看走眼了。” “什么?”朱棣依旧不解。 陆长亭的眼底缓缓蔓延开了焦躁之,“我看走了眼,这宅子远不是那样简单。既然过去宅子里住过人,那么若是风水有问题,定然早有人发觉了,怎么还会拖延至今?” “这宅子翻修过,若是后来无意间将风水破坏了,那也是有可能的。”朱棣道。 陆长亭面却半点不见松缓,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朱棣,“难道你不觉得,若是这般那就更可怕了吗?” “你看我们一同去的那户人家,砌墙,挂灯笼,都是事出有因,确实无意为之,而且宅中也唯有这两处有异。但再看这座宅子,且不说天井的问题,但只要稍有些审美的人,便都不会将正房的屋顶修成那般模样!更别说宅中的池子也有问题……这些凑在一处,还能是意外吗?若是前人留下来的,那便是前人,故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安排。可若是翻修后才多出了这些隐患……” 陆长亭话至此,便也不消再多说了,彼此都是聪明人。 朱棣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冷,显然,他已然懂了陆长亭的未尽之语。 王爷要住的宅子,翻修时候谁敢不尽心?谁人不是小心翼翼?若真是翻修后才出了问题,内里谋岂不是昭然若揭? 这一下子便是坑害四个皇子! 心够大啊! 陆长亭对于这种状况倒不算太意外。 几位皇子都是尚且年幼时便被封王,纵然太子朱标地位稳固,但抵不住太子体弱啊。谁知道背后有些人会生出什么龌龊狠毒的心思来? 陆长亭本还有些犹豫。 这种谋大事,他似乎不应当掺合进去,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是个风水师,不过是个给人看风水的,有何惧?该说什么,那说便是了!何必这般藏掖! 接触这段时,陆长亭也能受到,几位王爷虽然各有深沉心思,但明面上并非难以接触,说翻脸便翻脸的人。或许此时陆长亭应当称赞一番,洪武帝还是教子有方的!只可惜,老年洪武帝为了让皇孙坐稳江山,便着手搞儿子,儿子也就个个不服气,全来反侄子了。 陆长亭自我安抚了一番,心底的担忧放了下去。 陆长亭抬起头来,再去看朱棣,却见朱棣目光温和,还冲他淡淡一笑。 可见这样短的时间内,朱棣心中已经有决断了。 朱棣轻抚两下陆长亭的头顶,陆长亭估摸着这时候朱棣的心情应当不大好,便也就咬咬牙忍了,朱棣见他实在乖顺得不行的模样,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顿时便忍不住扩大了。 “先去见二哥。”朱棣道。 若是宅子有事,那自然不是他一人的事。 陆长亭点头,却见朱棣说完话便又牵住了自己的手,陆长亭张了张嘴,啊,还是算了吧。左右他现在也是披着孩子皮,牵来牵去也没什么紧要,说不准这便是燕王表示亲近信任的举动呢。 二人进了厅堂。 走过天井的时候,朱棣还能觉到吹拂而来的风,没那样令人觉得凉了。本该令人觉得舒心的,但此时朱棣却只觉得更为不快了。 朱樉和另外二人正坐在厅堂中数钱,骤然见陆长亭和朱棣都沉着脸进来了,对视一眼,不由得道:“老四,你欺负小长亭了?” 朱棣没说话。 朱橚小声道:“难道是长亭和四哥被人欺负了?” 朱棣摇头,拉着陆长亭在桌子旁坐下,他轻击桌面,苦笑道:“二哥,方才长亭与我说了一事,这事,怕是有些棘手。” “何事?”朱樉当然不会在陆长亭跟前落了面子,他面一肃,登时便拿出了兄长护犊子的气魄。心道不管什么事,他都能给摆平了! “这宅子我看走眼了。”陆长亭扁了扁嘴。 朱樉愣了愣,随即道:“这……这看错了也没关系……这……”朱樉闻言,心底其实是有几分纳闷的,毕竟他想不明白,之前瞧陆长亭那般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模样,可不像是看走了眼。 陆长亭再度扁了扁嘴,道:“这宅子之中的风水,并非工匠建造时无意为之,我觉得应当是有人刻意为之。” 朱樉接下来安的话还没出口呢,就陡然听见陆长亭如此说道,朱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眼眸中顿时情绪变幻万千,最后定格在了冷之上。 陆长亭对朱樉这般模样也不奇怪。 朱樉平里看起来好相处,但实际上又怎么可能当真如普通人那般呢? 就连朱棡和朱橚的面也是一冷。 朱棡看向陆长亭,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朱棣便将陆长亭对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朱家兄弟忍不住皱了皱眉,忙叫来下人,先去打听了这宅子具体的来历和传闻。下人不明所以,但主子有令自是不敢推辞,于是忙不迭地便出门去了。 随后朱樉又道:“那以你之见,这屋子再度翻修之后,可还能继续住人?” 陆长亭摇头,道:“还是回老屋吧。” 唯有老屋,风水乃是自然形成,谁也不敢胡动手脚。毕竟这可是洪武帝的老屋!谁敢不要命地去动?就算洪武帝不盯着,他也会派人去盯着。 朱棡不解,“这屋子的风水不是已经改了吗?为何还不能住人?”朱棡和朱橚是最为不乐意回到老屋的人。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棣便已经先替他说了,“若是风水乃人为之,背后必然有所图谋。有所图谋的人,怎会做事不留半点后路?说不定这宅子已然形成了煞,唯有弃宅而走,方可得生路。”朱棣活学活用,把那陆长亭在那户人家说的话拿来说了。 陆长亭嘴角了,忍不住看了朱棣一眼。 朱棡、朱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面上还略微带出了惊恐之。 谁人能不惊恐?从风水上动手脚,那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如今再一想,可不是觉得背后直冒冷汗么? 倒是朱樉凉凉道:“老四何时还学会这些了?” 朱棣淡淡地拉走了仇恨,“长亭就随意教了我一些。” 朱樉轻哼一声,“小长亭不得厚此薄彼。”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得教。 陆长亭嘴角又了。这些皇家王爷都什么病?好好诗书礼易不学,学什么看风水?后个个都是金贵命,还用得着看风水吗?但心底腹诽归腹诽,陆长亭面上还是甜甜一笑,“好的二哥。” 这一声唤得朱樉心底舒服极了,连方才的恼怒和沉都被冲刷走了几分。 朱棣从后面将陆长亭拎了起来,淡淡道:“可要还在宅子中走一圈?” “走!”陆长亭面微冷,“且让我仔细瞧一瞧,是谁人在宅中布下了这等的手脚,用这种损手段做损之事!” 对于风水师来说,这样的风水摆在跟前,便如同一道难题,这道题还挑战着风水师的职业水平,当然不能轻易错过。陆长亭还极为喜处理这样的事,若是能将其征服,岂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朱樉三人见朱棣拎着杀气腾腾的陆长亭走了,不由得对视一眼,而后又都忍不住笑了。 朱棡低声道:“陆长亭好玩儿的。” 朱樉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应他这句话,而是道:“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谁能有这样的胆子。” …… 朱棣提溜着陆长亭健步如飞。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