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条狗。”烛九一脸不耐烦,“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们这玩意怎么回事,不过是用一绳子吊着挂在活着的狗脖子上,等它伸长了脖子去咬那时,一刀把它的脖子砍下来——因为这样无聊的把戏产生的一种妖怪而已,你们真当什么稀奇物种。若是你想要。别说一只,就算是十只八只……” 张子尧转过头瞪着烛九,后者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下,硬着脖子道:“看什么看?” 张子尧道:“这种残忍的事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就说出口?” “什么?怎么残忍?又不是本君发明的法子,你一脸责难看着本君作甚?”烛九蹙眉,“有心情去担心一条不认识的狗,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说完,他挑衅地看着胧真—— 胧真笑着摇摇头:“他说得倒是也没错。” 张子尧想想那画面,一脸抗拒。 “说说你的条件。”一直沉默的素廉突然道,“你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没得商量。” 胧真用欣赏的眼光看向这先前一直沉默的小孩,片刻之后突然道:“诸位可曾听过‘百鬼夜行’?” “逢魔时刻,颠倒,间之道成通往黄泉的鬼道,妖孽魍魉横行,倾巢而出。”素廉淡淡道,“是这个么?” “是这个,只是,贵国对于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是有些错误的解读,事实上,‘百鬼夜行’并非偶然发生,也非时常发生,只有十年一次的某个气极盛的月圆之夜,魑魅魍魉才会出现聚集并展开的一个……祭典仪式。” “祭典仪式?” “没错,各式各样、来自四面八方的妖怪在那一早早聚集在一起,弹弹琴,跳跳舞,相互谈一番过去十年来累计的见闻,当子时一到,它们便排着队,等待进入‘玉藻前娘娘’的殿——” 张子尧:“‘玉藻前娘娘’?” 胧真:“传说,玉藻前娘娘曾经是我云起国鸟羽先皇的嫔妃,倾国倾城,能歌善舞,被誉为‘自体内散发出光芒的贤德姬君’——” “就是个狐狸,”烛九沉着脸嘴道,“夏桀时代的妹喜听过吗?没听过的话,商纣王时代的苏妲己总知道了吧?一个人。” 张子尧一脸恍然:“她怎么了?” “她有一件宝物。”胧真道,“那是一个青铜制的水盆,传说在特定时期的月圆之夜,将水盆中注水,倒映圆月,再伸手去将那圆月打碎,水中便会逐渐浮现出水盆边所站之人前世的模样……” 张子尧:“哦哦,然后呢?” 胧真笑了笑,用今晚吃白菜的语气淡淡道:“小僧想要那个盆。” 张子尧:“……” 胧真:“谁都会对自己的过去过分好奇,这样的想法一旦久远便成了奇怪的执念——小僧在过去十年里,努力与各位大人结契,无非便是想要等待下月十年一遇的祭典上,借诸位大人之手,替小僧夺得宝盆——” 不愧是云起国出身之人,哪怕是和尚也对这种去抢别人东西的事习以为常。 张子尧腹诽之中,又听胧真继续道—— “数月前,小僧已将各位大人的名字报至玉藻前殿,如今请帖已至,三郎却意外身形俱灭,小僧名单上突然有了一个空缺急着谁人补上——” “我是人。”张子尧默默道。 “但你身上有三郎大人的气息。”胧真微笑。 “带回那个盆,你就替我将身上残留的秽拔干净?” “那又何妨。” 张子尧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成。” 胧真边的笑容变得更清晰了些:“那小僧就期待着子尧兄携物归来,啊,说到这,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小僧的前世,若是身为一只蝼蚁,岂不有趣?” 张子尧摆着冷漠脸看着他。 “子尧兄难道对自己的前世不兴趣吗?” “……” 突然被提问到这样的问题,张子尧一愣,随后淡淡道—— “没兴趣。” “……” “都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惦记的?倘若前世真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事,又何必喝下那碗孟婆汤。” 第68章 “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惦记的?倘若前世真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事,又何必喝下那碗孟婆汤’——啧啧啧,听听,多么了不起的发言!” 坐在窗棱上的小孩踢着腿,翻着白眼用很的语调将少年曾经说过的话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他脸上出搭配的笑—— “喂,小蠢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其实只要你站在奈何桥前,无论如何都会被孟婆那个老太婆骗着喝下那碗绿油油的洗脚水的……” “是吗?” 背对着窗棱上的小孩,黑发少年捧起了放在一身干净的白短褂之上的红犬神面具在脸上比划了下—— “可是我听说,只要能够忍受三百年不得轮回之漫长,愿意冒险今生功德一笔勾销来世投胎结果不定之后果,不喝孟婆汤也可以。” “这条件还不够苛刻吗?” “如果上辈子有什么非达成不可的遗憾或者非再见一面不可之人的话,倒不算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我看上去怎么样?” 少年转过身,脸上戴着的赤红面具似乎将坐在窗棱边上的人吓了一跳——他整个人向后仰了仰,随后微微眯起那双红的瞳眸:“你就这么答应那个假和尚要去抢那狐狸的洗脚盆了?” “不然呢?昨天晚上的遭的那般罪,我是不想再试一次了……” 张子尧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面具之下显得有些沉闷,他戴着面具来到铜镜前,眨眨眼发现镜中脸上那致的犬神面具与自己的脸型完全相符合…… 他侧过脸看看侧面,只能从隙之中看见他尖细的下颚,以及小小弧度的角。 “你知道那个地方全是妖怪吧?” “知道啊。” “你知道那些妖怪里有些还是好人这一口的吧?” “知道啊。” “你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中间混入了一个人类的话你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甚至是连灵魂都被撕碎吧?” “知道啊。” “那你还去?!” 烛九高高挑起眉,从窗台上跳下来他看着张子尧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小孩走到少年跟前,紧接着一道光亮起,原本只到少年间的小孩瞬间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所投下的影将眼前的少年完全笼罩,他伸出手将少年戴在脸上的犬神面具一把取下来,教育道:“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这么傻得没边的人真是世间罕见——都不知道讨价还价么?!” “怎么还啊?” 张子尧伸手想将那面具抢回来—— 烛九直接抬高了手,将面具举高到张子尧够不着的高度,在后者扬起脸想要跳起来抢时,他顺势捏住了他的下颚:“比如你可以答应他去冒名顶替那只狗,弥补邀请函上的空缺,但是拒绝亲自去抢那个莫名其妙的洗脚盆,而是让别的与他结契的妖怪动手。” “……” 烛九的话让张子尧一愣。 烛九捏着少年因为怔愣与后悔而紧绷的下巴摇了摇,冷笑揭穿道:“是不是没想到?” 张子尧这会儿后悔的忘记拍开他的爪子:“……你刚才怎么不说?就坐在那当摆设?” 烛九换上了个“你仿佛在逗我笑”的嘲笑表情—— “本君没来得及开口,某个人的‘成’便已经口而出,就好像白占了什么大便宜生怕人家后悔似的——你知道百鬼夜行祭典会有多少妖怪聚集在玉藻前殿么?你又准备如何从那么多妖怪眼皮子底下抢了那洗脚盆再全身而退?” “……” “说你蠢你认不认?” “……”张子尧终于想起来拍开那在他下巴上来去的大手,“别得寸进尺,距离那个祭典还有一个月,总会想到办法的。” “那是。”烛九收回手,“你还有一个月那么漫长的时间来讨好本君,说不定本君一个心软就替你保驾护航……” “那就不必了,烛九大人还贵人多事,要忙着去上天下海呢,”张子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真的,你怎么还没走?” 他话语落下,趁着烛九分神,稍微跳起来一把将那致的犬神面具抢回来—— 烛九冷眼瞧着张子尧捧着那致的面具看似喜,停顿了下嘴硬道:“你管本君去哪,本君现在乃自由身,想去哪去哪……只、只不过现在想要在的地方恰巧有你罢了。” 张子尧抬起头用不信任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不信么?”'烛九拢着袖子懒洋洋道,“比如那个百鬼夜行祭典,本君就也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个老妖怪这身份是对上号了,但是胧真不是说要参与的妖怪名单几个月前就报上去了么,你又没邀请函。” “笑话,邀请函?”烛九嗤之以鼻,“本君什么时候需要过那种下等妖怪才要的东西,本君这张脸,便是全天下的邀请函。” “……” 盯着那张虽英俊但写不可一世的脸看了一会儿,这一次,换张子尧嗤之以鼻:他倒是蛮期待眼前这家伙到时候想要硬闯却被别人拿着扫帚打出来的模样的。 ……嗯,纠正一下,是无比期待。 这时候,恰巧素廉从外面推门走进来,张子尧抓着他绘声绘地将烛九的“刷脸论”当做笑话讲给他听,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听完他的笑话之后素廉不仅不笑,还拧过头看了一眼烛九而后道:“我也正有此打算。” “……”张子尧头疼了,“你们能不能别来?” “我也是妖怪。”素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凭什么不让我去?” “没有邀请函!” “要那东西作甚么,”素廉一脸奇怪,“难道那邀请函不是因为需给寻常随处可见的小妖怪可以对号入座才存在的东西么?” “而烛九大爷只有一个。”烛九坐在榻子上抖腿对张子尧懒洋洋道,“连这蠢牛都比你识时务。” 张子尧将那犬神面具在脸上比划了下:“小妖怪不跪着同二位大人说话你们不会降罪于我吧?” 素廉:“不会。” 烛九:“他在讽刺我们,你那么认真回答做什么?” 素廉转过头一脸无辜加责备地看着张子尧,张子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才是真实的态度,”烛九凉嗖嗖道,“这愚蠢的人类快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张子尧:“你那一身鱼腥,求我骑都不干。” 烛九:“你看,还挥舞着小皮鞭,口中喊着‘架架’。” 张子尧、素廉:“……”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