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铭与季凝火速回到了常胜侯府。 没去他处, 而是径直去了后院的祠堂。 这是季凝第二次到简家的祠堂,也是在白 里第一次来。 少了些属于夜晚的幽森静寂, 祠堂内外还 热闹。 祠堂之外,候着七八名婆子,个个模样跋扈。 地上还跪着两名婆子,极害怕的样子。 那几名跋扈的婆子之中,有个为首的,正掐着 ,鼻孔里哼着气,很是得意。 季凝见到那张脸, 心内就是一沉—— 二太太身边的史嬷嬷。 只要是有这个婆子在,就没好事! 季凝替那跪着的两名婆子捏了一把汗。 她不认得那两名婆子,简铭却是认得的。 那是大郎简扬身边的教养嬷嬷。 世家子弟从襁褓之中便配有教养嬷嬷,教其懂规矩的、 那两名教养嬷嬷是当年简铭亲自挑选的,他怎么会不认得? 简铭迈开长腿,疾步走了过去。 季凝紧紧随在他身后。 之前在城外,驰马向他们报信的, 是季凝身边的仆从郭大。 郭大是季凝的 母宋嬷嬷的独子, 他 子质朴,向来被季凝信任。 此番, 郭大是从郝嬷嬷那里得了消息。 这样的局面, 郝嬷嬷自问处置不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简扬没人管, 遂打发了郭大出城来报信求援。 幸好与回城的简铭撞见, 简铭才得以迅速赶回。 简铭在府门口下马, 携着下了车的季凝入府。 一路之上, 他喝止了想要进内宅报信的小厮, 就是要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 史嬷嬷哪里料到简铭突然从天而降啊? 她 以为这一次能好生料理料理简扬,好歹出一口恶气的。谁承想,她还没对跪在地上的两个教养嬷嬷如何呢,简铭便霍的出现了。 “侯、侯爷……”史嬷嬷的音声发抖。 简铭面若寒冰,脸 冷得能滴下水来,让史嬷嬷霎那间想到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外甥。 史嬷嬷哆嗦了一下,眼珠儿滴溜溜转着,去寻简铭的手上—— 她犹记得她那个外甥,被简铭的马鞭给 成什么样,又被打了板子,之后还被撵出了府…… 史嬷嬷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怕极了简铭突然一马鞭子,也把她 成那样。 她没看到简铭手里有马鞭,暗松了一口气。 却发现简铭的右手,竟是用细布包扎着的。 这是受伤了? 史嬷嬷还有闲心想。 简铭停在祠堂门口,眼睛微眯。 史嬷嬷被他盯得脊背发寒,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年,简铭在祠堂上,如何大怒杀人,史嬷嬷还记着呢。 虽然,那个敢对简锐及其 子的神主不敬的嬷嬷,被简铭杀了之后,史嬷嬷便成了二太太身边的第一贴心人,再也没有人和她分权力,这着实让她得意。可是,如今万一简铭这股子杀气撒到自己的头上,那可真的会死人啊! 史嬷嬷后悔了,后悔怎么就走漏了风声,怎么就这么明晃晃地又得罪了简铭? 就在不久前,她刚得罪过季凝—— 史嬷嬷壮着胆子,拿眼风瞄缀在简铭身后的季凝,心说这 丫头怎么倒像是在这府里越发得意了呢? 她招惹不起简铭,唯有暗自咬牙。 简铭 儿就不搭理史嬷嬷,正眼儿都不瞧。 他是什么身份? 与这老婢说话,那都是他不自持身份。 简铭于是朝常青抬了抬下巴,侧头又看向季凝,确定季凝紧跟在自己身后,能被自己护住,才迈步朝祠堂里面走去。 祠堂之外,常青也 本不搭理史嬷嬷。 他跟惯了简铭,简铭一个眼 ,常青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直接走向那两名跪在地上,早被史嬷嬷的跋扈吓得不敢作声的教养嬷嬷,请她们起来说话。 两名教养嬷嬷原是被吓坏了的,寻常人来令她们起身,她们断不肯应承。 但是侯爷出现了,她们就知道侯爷会主持公道,为她们做主了。 最最重要的,里面的小主子安全了。 两个嬷嬷皆松了一口气,扶着酸痛的膝盖,徐徐站起身来,垂首低眉,立在一旁。 史嬷嬷浑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出。 她的脸 难看极了,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常青是简铭最信任的下属,又是军中混的,在史嬷嬷眼里就是个混不吝。 她怕简铭,也怕常青仗着简铭纵容,对自己不客气。 常青看透了史嬷嬷的心思,龇着白森森的牙,朝史嬷嬷似笑非笑的。 史嬷嬷白着脸,只能忍耐下,挨挨蹭蹭地从门角落里蹭进了祠堂。 祠堂内。 一排排祖宗牌位清清冷冷的,偌大的空间之内,连点子烛火星都不见。 简铭的脸 沉郁。 待得看到居中靠左的蒲团之上跪着的那个细瘦背影的时候,他的脸 更难看了。 简扬跪在那里,脊背也拔得极直。 他身上的衣衫,不知因着什么灰扑扑的,像是不久前在地上打了滚似的。 而在简扬身侧不远处,立着一个华服的妇人,年纪约莫四旬有余,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容 清丽的。 然而那张脸,经过了岁月的折磨,已经不见当年的光华,而只剩下了刻薄、高傲。 这是季凝第一次见到这位简家的二太太,郑氏。 论理,这位二太太和她的那位继母虽然都姓郑,血缘上可差得远了,只能勉强算是表了几百里的表亲。可是,季凝见到这位二太太第一眼,就觉得这位二太太和季府中她的那位继母,极其相像。 或许,因为她们周身那股子让人心生不适的 觉,太像了吧? 方才在祠堂之外,史嬷嬷哆哆嗦嗦唤出那句“侯爷”的时候,祠堂内的人便都听到了。 自然,祠堂之外发生了什么,二太太也约略猜得到。 她到底是世家出身,就算是此刻看到缩在门角、怯懦懦不敢上前的史嬷嬷,也不妨碍她依旧能维持着表面上的从容。 “铭儿回来了?”二太太扯了个笑。 显然笑得不打走心。 季凝听到那一声“铭儿”,顿觉浑身涌过恶寒。 她似乎同时觉察到简铭听到那一声,皱了皱眉。 其实以简铭的城府,未必因为这么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称呼而表现出来厌恶。就是厌烦,也是存在心里的。 或许因为两个人渐渐有了默契,季凝就是 锐地 知到,简铭很是不待见二太太这么亲昵的称呼。 “二婶。”简铭语声淡淡的,朝二太太拱了拱手,就算是见礼了。 接着,也不虚与委蛇,目光投向跪在蒲团上的简扬:“这是怎么了?” 简扬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脊背绷得更直,脖颈都梗直了。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强自克制着不回过头来。 季凝在旁边瞧着这孩子的反应,分明就是硬撑着倔强。 才不到十岁的孩子,这样的场合,吓坏他了吧? 不知道他之前被二太太怎样难为,此刻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是不是也想扭过头来,寻求父亲的保护? 那种失去了父母庇佑的无助的 觉,让季凝 同身受。 她更觉得简扬的背影,瞧着愈发可怜了。 二太太应是早就料到简铭会有此问。 她还做出一副痛心的表情:“铭儿可算回来了!这孩子,大郎这孩子闯了祸,我这个做祖母的,虽是十分的心疼,想着也不能太过娇宠了他,便让他在祠堂里跪一跪祖宗,好生认个错。也是为了他将来成人成才好!” 二太太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的。 若是不相干的人听了,还得 慨熊孩子让长辈不省心,做祖母的纵是疼孙子,也不是溺 无度的,端的是大家风范。 可惜,简铭早就清楚二太太是怎样的人。 简扬或许淘气是真,可二太太的这个“做祖母的”疼孙吗? 呵! 简铭心中冷哼,脸上冷冰冰的表情半分未变,丝毫不为所动。 二太太觑着他的神情,微微抬了抬下颌。 简铭信也罢,不信也罢,她今 都抓着简扬这小子的把柄了,断断不能放过。 简铭的眼神,再没有落在二太太的身上。 他抬眸,幽森森的目光缓缓滑过前方高处一排一排的祖宗牌位。 这些,都是简氏一门历代列祖列宗。 而二太太,让简扬跪在这里认错…… 简铭的眼底有刹那的怒火闪烁,但很快就被他强 了下去。 “你怎么说?”简铭忽的拔高了声音。 这句话是喝问跪在前面的简扬的。 倒把二太太骇了一跳,还有缩躲在门角的史嬷嬷,不能自已地哆嗦了一下。 二太太脸 不好看:明明是质问简扬那小子的,怎么听着倒像是呵斥她们的? 二太太撇了撇 ,觉得姓简的都太讨厌了。 简扬跪在蒲团上,听到父亲的呵斥,猛地僵直了身体。 但他 子倔强,自认没错,便是没错。 “孩儿没错!”简扬大声说。 哪怕带了几分哭腔,他还是倔强得不肯认错。 季凝听他声音,双眉拧紧—— 那哭腔里,分明大有委屈的意味。 季凝担心地看向简铭,真怕简铭盛怒之下,对这孩子做出什么来。 只听简铭怒喝道:“去书房跪着去!” 此言一出,二太太眼睛登时直了直。 怎么有种避重就轻、大事化小的 觉呢? 去书房跪着,会不会跪着跪着就小事化了了? 二太太眼角 了 ,也顾不上旁的了,在简扬起身之前,扬声道:“铭儿就是这么教育儿子的吗?” 简铭双眼沉凝,其中蕴着两道冷森森的光:“我如何教育儿子,何时轮到二婶置喙了?” 二太太惊得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简铭冷笑:“二婶是当自己是这侯府中的当家主母,还是当自己是我简氏的族长?管的……忒多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