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之后,任青青立刻给父亲打电话,在你们回来的路上,她的家人忙活开来—— 任青青不在场证明的关键是血 ,一个正在 a 地杀人埋尸的人, 她的血 是如何在 b 地被人采集到的呢? 也就是说,如何让帮凶之一,表妹的手臂上采集到的血 ,和将来警方在任青青手臂上采集的血 完全一样呢? 这时候另外两位帮凶粉墨登场了,就是任青青的父母。 任青青的父亲是医学院的院长,他想起怀孕的女儿今天刚在自己的医院做了 血检查,他本人完全能够接触到化验室的送检血 样本,但如果亲自出面,将来后患无穷。 这时候不容多想,任爸爸决定铤而走险,他给最信任的下属,刚刚提拔的副院长打电话,要求对方绝对不能声张,赶快删除电脑里任青青的诊疗记录、医院的监控摄像,去病理中心取回还在等待化验的任青青的血 。 下属得令,并且发誓,这件事一辈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任爸爸运筹帷幄之际,任妈妈这边给表妹装扮上了,穿上姐姐的衣服,用丝巾围住嘴巴,三个人驱车来到任爸爸所在的医学院附属医院。故意带着表妹在急诊科医生眼前打了个转,三言两语之后,任院长要求给女儿 血做全面的检查,因为他是医学权威又是院长,急诊科医生赶快应承下来。 拿到亲信送来的血 样本之后,任妈妈在女厕所里用橡皮筋把表妹左手的手臂上半截勒住,用袖子遮住,先 出一管血再把姐姐的血 注 在妹妹的手肘处,也就是刚才取血的这条静脉血管之中,紧紧按住血管的另一侧,扶着她三步并两步跑到 血室。 任爸爸早就等在这里,值班护士见院长的女儿生病,他虎着脸站在身边,凶巴巴地找碴儿骂人,很是紧张。 “你别紧张,还是我自己来吧!” 任妈妈接过护士手里的针筒,用另一 橡皮筋假装勒住表妹的手臂,准确地把针头扎进刚才的输血点,暗红 的血 缓缓 了出来。就这样,在护士的眼皮底下,把任青青的血 从表妹的血管里取了出来。 在警方随后的调查中,这位护士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是亲眼看到任青青的血 被采集,取血的塑料管标签上是自己的笔迹,一定错不了! 而这份血 样本,装模作样做了几项检查之后,被医院“恰巧” 一直保留着,好像就在等着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这就是任青青的不在场证明。 15 “可是,您有什么证据说当时的任青青是表妹假扮的呢?监控录像看不清,时隔这么久,也采集不到指纹。” 杨木抬眼正看到水洲餐厅的穹顶有鱼群经过,黑 的,不免产生了密集恐惧症。说实话,今天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任青青的不在场证明是如何制造的。 “ 本不需要那么复杂!”张国良也抬头看看鱼群,把调羹里的鱼丸丢进嘴里,轻松惬意地嚼着,“我只要看身高差就行。” “监控录像上的确看不清脸,特别是对方刻意躲避摄像头,但人与人之间的身高差还是很清楚。 “任青青的身高是 166 厘米,在女孩中间算高的,她的父亲的身高也是166厘米,在男人中不算太高。“任青青怀孕了,不可能穿高跟鞋,接触几次我也注意到,她父亲没有穿隐形高跟,在平底鞋厚度可能差不多的情况下,父女的身高目测应该差不多。 “按照常理,在男 穿高度基本一定的平底鞋的情况下,女 如果穿高跟鞋只会让她们相对变高,不会变矮。可是细看当天录像我却发现,‘任青青’的身高比任爸爸矮,大约是 3 厘米。如果不是调整到最大像素,是看不清这样微小差别的。” “可是你也说了,任爸爸也有可能穿隐形高跟鞋呀?”杨木反驳, “这条证据并不充分”! 张国良笑,“别急,除了任青青和任爸爸之间的身高差之外,事发当时还有第三人可以作为参照物,那就是任妈妈呀。” “我反复对比了事发当 录像中任爸爸和任妈妈的身高差,和不在场证明调查过程中警方拍摄的照片中两人的身高差,发现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只有任青青的身高出了问题。 “我们也找到了事发当晚三人所穿的鞋子,因为都是平底鞋,鞋跟的高度很接近。” “她也可能是因为怀孕,或者当天身子不舒服,稍微弯了一点儿 ,造成 3 厘米的差距。”杨木继续为未婚 辩解。 “我知道你们会这样说!所以除了比较身高,我们还比较了手臂的长短。” “监控中任青青的手臂经过 确测量换算,发现她的身高只有162 厘米左右,因为人类伸出双手加肩膀的距离和身高是很接近的,我又测量了任青青本人双臂伸展开时的长度,几乎是 166 厘米,很明显,这不是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了任青青的这位表妹,她的身高和我推断的一模一样,是 162 厘米。 “我之前也讲过,你和任青青的不在场证明直接关联,当我们发现‘绿波’系统的手法之后,任青青不在场证明中的诸多疑点更加可以认定。更何况杀人现场还留下了那么多证据,整条证据链已经完整。” “但是我们的行为还是可以算正当防卫吧?” “因为任青青首先用石块砸向郭川,主动加害对方,不能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但法官会酌情考虑量刑。” “这么说,当 我们杀错了人,郭川是一个好人?”杨木喃喃自语。张国良随手 捏用过的 管,折成一个蝴蝶结放在桌上,“兄弟,虽然杀人万万不应该,可你们也不算杀错人。” “我们已经查证郭川是‘美好世界清洗组织’的极端分子,他听完任青青的电话内容,当场就认定这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必须死了才能让这个世界干净! “其实你们是芬雅的常客,任青青的高调炫富,对食物的百般挑剔,郭川早就看不下去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和其他服务员说任青青的坏话,有人还看到他向她的菜里吐过口水。 “当天和你们吵完架后,他偷拿厨房的剔骨刀,跟踪你们就是准备杀任青青的。 “只不过他只有匹夫之勇,是个连三脚猫的杀人功夫都没有的男人。他以为手拿一把刀就能杀了你们俩,却没想到小时候学过跆拳道,因为家境好,又一直在练习女子防身术的任青青一招就把他制伏, 最后反倒把他‘清洗’了。 “当然这里有个寸劲,郭川也没想到 着个大肚子的任青青会反过来先杀他。” 听到这里杨木 觉讽刺,眼前再次浮现了任青青手拿石头和剔骨刀狠狠扑向郭川的情景,那女人狰狞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任青青怀的 本不是我的孩子! 杨木心如刀割,“无冤无仇,这么重大的人生事件,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这样做,真的不应该!恣意任 地玩 别人的 情,把男人当成手心里的玩物。”张国良十指 叉,望向穹顶,声音中充 某种凄凉,“如今世风 下,这就是在作恶。”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身在国民大饭店,已经和外界失联,但是我出发之前任青青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破解,相信她现在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16 国民大饭店的舒适和安宁让人彻底忘记时间,一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杨木看得出各位团友已经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大部分在帮家人申请“排期”,争取早 团聚。 毕竟这是一座超六星级的豪华大饭店,每 简单、轻松的工作之余,大家可以尽情地享受酒店里应有尽有的美食、设施和几乎每天都变着花样开展的娱乐活动——画展、文艺表演、体育比赛,甚至世界最高水平的歌剧和 响乐。这里可以结婚生孩子,有幼儿园、中小学校,竟然还有一所大学,毕业之后颁发陆地国家认可的学位证书。 除了待在酒店里,大家也可以在每天固定时段到海滩和兰花种植基地散步,徜徉在五彩斑斓的花海,看 出赏 落。 海岛的另一边建有非常现代化的休闲娱乐场地,潜水中心、海钓中心和 光浴场,甚至还有大型高尔夫球场和跑马场。如果喜 种植,岛上还有大片已经开垦好的田野,可以供住客种上自己喜 的蔬菜和瓜果,成 后采摘享用。喜 海上运动的,也可以随着酒店每 的捕鱼船,到深海里享受捕捞的乐趣。喜 野外 营的,岛上的雨林里遍布树上小屋,经过申请就可以入住,每 与小鸟一起醒来,与月光一起睡去。 天堂是什么样子,这里就是什么样子。 在众人每 的 声笑语中,只有一个人郁郁寡 ,与周围格格不入,这就是我们的男主人公杨木。 亲属关怀部反馈过来,邵风华已经被很好地安置,杨木才有一点儿笑模样。 李黛知道杨木的心结并不止于此,也整 跟着他唉声叹气。细心的女朋友正发愁如何让男朋友开心起来,国民大饭店最大的节 到来了。 放灯节。 国民大饭店虽然也定期有节 ,却与大陆上的那个国家截然不同。在这里,每位住客的生 当月都有 30 天的休息时间,可以自由 支配,相当于年假。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奇怪的节 ,比如,出水节、拉网节、撒播节和晾晒节。这些节 与农忙、打渔和劳作息息相关, 极富劳动情趣。 而每逢节 到来,国民大饭店也会装扮起来,住客们走出自己的房间,三五成群地会集在一起,大家互相祝福,亲切拥抱,有人载歌载舞,有人纵情歌唱,到处喜气洋洋的。 这其中最盛大的节 就是 t将军的生 ,每年的这一天被命名为“放灯节”——因为在 t将军的老家,生 的当天要寻找一处水源, 把写 对自己、家人和亲友祝福的纸条放在牛皮纸做成的小船里,点上一小截蜡烛,顺水漂走。 放灯节前的两个月,国民大饭店就忙碌起来,到了节 到来的 子,饭店内部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装饰得焕然一新。所有的兰花全部换成火红的颜 ,所有人的制服也都换上了大红 的,一盘盘煮 的龙虾、海鲜也是红彤彤的,与穹顶外面深蓝的大海相映成趣,简直如神话之地。 每位住客都能领到一盏牛皮纸小灯,可以自行在夜 中来到海边,放进海里…… 杨木想起家乡,也有相同的风俗,t 将军的生 也恰好是自己的生 ,每年今天,杨木都会给邵风华洗澡换衣服,准备一份小礼物, 心做一顿饭,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因为孩子的生 是母亲的受难 ,在家乡,父母健在的孩子没资格给自己庆祝,生 其实是“ 恩节”,想到这些内心更加翻滚。 17 过节啦! 李黛早早就换上从大陆带来的裙子,恰好有小碎花装饰, 心打扮了好半天,兴冲冲地跑来找杨木。杨木病恹恹地赖在 上,好不容易才被女友从被窝里扯出来。 换上了火红的制服,脸 也映衬着红润起来,李黛知道杨木闷闷不乐,便使出浑身解数,各种叽叽喳喳,逗乐卖萌。 两人领了小灯,拿上纸条和铅笔,结伴来到海滩。此刻风平浪静, 夜 已经笼罩海面,一轮 月悬在天边,正是农历十五的模样。身边到处是熙熙攘攘放灯的住客,大家彼此点头问好,却都宝贝一样环抱着属于自己的小灯,这些灯里写 了对故土和家人的思念。 海滩上已经架设了几座长长的木质引桥,一直通入海里,供住客放灯。海面上也早已漂浮数不清的小灯,如成群的萤火虫,随着海浪层层漂 ,无边无际,薄雾中海天早没了边界,分不清是银河坠落, 还是这些小灯已经飞入天空。 这等美景,人间难得几回见! 杨木搂着李黛站在引桥上看得如痴如醉,竟忘了时间一般。海风的清冽让两个年轻人越搂越紧,好半晌才回过神,把自己已经写好祝福的小灯送入水中。 “爸爸放灯了没?”李黛偎在杨木的臂弯里,两人慢慢往回走。 “已经放过了,我刚才叫了他。” “很好!”李黛 意,“你和爸爸解开心结,父子相认,这也算是你来国民大饭店的最大收获。” “善莫大焉。” 两人步调一致,突然,杨木的脚步停了下来,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怎么了?” “ 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李黛不以为然,“肯定是咱们的团友,国民大饭店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不会有人害我们。” “我知道。”杨木用舌头舔一下嘴 ,“但不对劲,如果是团友早就会上来打招呼,可这个人却一直在暗处注视我们。” “是因为你长得帅,我长得漂亮?”李黛用手忽闪裙摆,小 左扭右扭的。 “小傻瓜!”杨木摸着她的头发,“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啊!” “那你就别想了,我们早点儿回去吧,文艺表演就要开始了,今晚可是有很多明星啊!” 18 杨木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甩掉鞋子倒在沙发上。今晚,即便是盛大的表演也不能 起他的兴趣,李黛被杨木的情绪 染,节目还没结束,两人就提前退场。 其实,刚才在海滩上,他已经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帆。 帆也是一身红 制服,就躲在不远处的棕榈树下,直勾勾地盯着杨木。等两人的目光对视上,帆赶快 回眼神,转身逃一般消失在夜 中。 “为什么不上来打个招呼呢?”杨木心里绞劲地疼,后悔那一刻没有追上去拉住帆,分别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相认呢! 你以为我还在恨你? 或者,你还在恨我? 杨木 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冰冻,一点点下沉,最后“咣当”一声掉在如同是冰面的地板上,碎成千千万万块。 也就在这一刻,杨木终于打定主意。 没几天,杨木还是联系了杨诺,父子二人面对面坐在蓝区的茶馆。这里的布置像极了老家的茶园,这些古朴的物件和陈设,一定就是从岸上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的,看了亲切,摸在手里也特别踏实。头顶还是一样,穹顶大海。 “我还是得走。” “决定了吗?”杨诺并不诧异,望着 上冒出黑 胡须的儿子。杨木抬头,眼神坚定—— 决定了。 其实我一直是个没用的男人,逆来顺受惯了,除了哭,不知道怎样反抗。 那个世界的确肮脏得令我绝望,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那里有我牵挂的人,还有我放不下的事。 “可一旦主动离开国民大饭店,终生都不能返回了……”杨诺难掩担忧,“谁知道外面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上了清洗组织黑名单,如果继续被人追杀怎么办?国民大饭店不会再保护你,你会非常危险,你还是决定走吗?” 杨木沉思半晌,还是点头。 做父亲的无话可说,只好叹息,“虽然遗憾,但我不会勉强你。” “也许你比我勇敢!” 谈话的最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对父子紧紧拥抱在一起。杨木发现,即便知道是生离死别,从始至终,容貌依然俊俏年轻, 甚至没有一 白发的父亲没有再提母亲一句。杨木不 想起独自抚养自己,瘫痪多年的邵风华老态龙钟的模样,冰冷从脚底心重新蔓延到头顶,一直刺破穹顶,不知钻到深海何处。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