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砚也学着他说话:“为何不能?” “……”莫迟恨不能以手扶额:“你们一个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另一个看着就像临淳湖上的渔夫,这么奇怪的两个人组合在一起,黑市上那些商人随便一瞧,就能察觉出异样,能对你们说几句实话?” 莫迟挤过二人,走到前面,回头对杜昙昼道:“我要是伍睿霖,一看到你必定拔腿就跑,绝对不会在黑市上现身。” 又对时方砚说:“还有你,长得一脸憨厚,一看就是良民,我要是卖家,绝对不会和你做生意。你当时能在这里买到盐,完全是对方 本不屑于怀疑你的缘故,可你要是想见到背后的大老板,就不太可能了。” 杜时两位大人再一次同声共气:“那怎么办?” “等着。”莫迟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黑市。 杜昙昼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不行,我得跟进去瞧瞧。时大人,你留守于此,要是见到伍睿杰来了,就想办法进去通知我。” 不等时方砚开口,杜昙昼转过身,朝黑市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杜大人!”时方砚用气声喊他:“你要去哪里?” 杜昙昼:“我从后面兜进去,免得遇到莫迟还要被他批评一顿。” 杜昙昼走得飞快,身形迅速消失在街角拐弯处,徒留时方砚 怀敬佩地站在原地: “杜大人真是虚怀若谷,莫大人比他官低一级,还是他的护卫,都能够随意地批评他。杜大人此番容人之量,属实让人 慨,看来我要跟他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莫迟脚步轻便,不过一会儿工夫,就穿过拥挤的人群,绕着黑市走了一圈。 他若是想不引人注意,就能将自己的行迹完全掩盖,走了这么一大圈,那么多心明眼亮的 明商人,没有一个多留意了他一眼。 一圈走下来,莫迟注意到,黑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铁矿石的。 若说是乔和昶将铁矿管理得极严的缘故,莫迟是不信的。 任凭他管束得多么严格,那川县铁矿远在城郊,距离馥州城都有一二十里路,离乔府就更远了。 鞭长莫及,乔和昶又没有天天住在矿山上,要是有人想要偷偷盗出矿石,拿到黑市上贩售,简直比水匪运官盐还要轻松。 唯一的解释,只能出在辛良遥身上。 往好的地方想,是他辛良遥为人正直、治下严格,所有押送的铁矿都被他安安全全地送到了码头上,一点歪念头都没动,所以铁矿石没有半点 出来的。 往坏处想…… 莫迟想了许久,偏偏思路就和这黑市上的状况一样,纷 复杂,理不清头绪。 往坏处想,辛良遥又能做什么呢? 莫迟总 觉,自己隐隐约约地摸到了某个真相的边缘。 但不知是线索太少,还是那个真相连他本人都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无法穿透 雾,看清隐藏在种种疑团背后的实情。 莫迟不再停留于此,他转过身,抬腿朝一个空![](//www.fengye-zn.com/ig/dang.png) 的摊位走去。 别的摊位上都堆 了要买的商品,只有这个摊位什么都没有,膀大 圆的摊主坐在后头,用一把蒲扇盖住了脸。 站在摊位前,莫迟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表情,对着摊主冷冰冰地说:“起来干活了,我家主人要买盐。” 杜昙昼在黑市后方的小巷上,找到一扇窄窄的门 ,木门被推开了一条 ,门外堆放了许多杂物筐,不移开它们是走不进去的。 杜昙昼灵机一动,摸出手帕系在脖子上假装汗巾,再把手帕上半部分往上提,遮住了下半张脸。 加上他来之前特意换上的便服,别人乍眼一看,都会以为他是谁家的雇工。 杜昙昼抬起几个空竹筐,装作运货的帮工,从小门挤进了黑市。 抬着竹筐穿行于人群中,除了偶尔有几个因为他的身高而侧目看他的人,杜昙昼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众人都只当他是搬运工,视线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瞬。 他仿佛对莫迟另有 应似的,甫一进入黑市,眼神就自动在人群中锁定在了莫迟背后。 他看出莫迟正在和某个摊主 谈,担心直接过去会引起对方警惕,只抱着箱子,故作不认识那般,从莫迟的身后走过。 黑市里熙熙攘攘那么多人,走动在狭窄的通道里都是摩肩接踵。 杜昙昼不觉得他有任何可疑之处,可在经过莫迟身后时,他明显 觉到莫迟垂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摸了他一把。 虽然莫迟此举只是在暗示杜昙昼,他已经知道他进来了。 但当莫迟手心里的硬茧划过皮肤时,杜昙昼心中,还是如惊涛骇浪般 起了猛烈的情绪。 他表面上不动声 ,与莫迟擦肩而过,心头却如火烧般灼热。 莫迟轻微颔首,与摊主冷淡地 谈。 从杜昙昼眼尾的余光看去,正好能看见他那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他微垂着头,背后的关节凸起于皮肤上,形成一道利落的曲线。 视线往上走时,他莹润的面颊又与纤瘦的骨骼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眼眉低垂,睫羽在眼下投出浅浅的暗影。 说话时,泛红的嘴 不断开口,让杜昙昼不 想起几天前的深夜里,他印在自己额头的那个孤注一掷的亲吻。 杜昙昼从 口深处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火热,让他几乎想立刻抛下一切,从背后将莫迟拥入怀中。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做,抱着竹筐径直走了出去。 ——因为伍睿霖来了。 莫迟杀伐果断的气场,让贩盐的摊主很快相信他是哪家大户雇来的打手。 莫迟要的盐量很大,摊主也做不了主,只能把老板请来。 伍睿霖其实不在别的地方,他从始至终都藏在黑市的角落里,注视着摊位前发生的一切。 听到莫迟和摊主的对话,伍睿杰才从 影里现出身来。 “最近没有盐了。”伍睿霖的脸 不太好看:“盐路断了,过些 子再来吧。” 莫迟做戏向来要做全套,他皱起眉,用责备的口吻说:“掌柜的不必如此,若是嫌价格低,我替我家主人多付些便是。我家主人近 要设宴待客,急需用盐,价格不是问题。” 伍睿霖不耐烦道:“我有盐难道不想卖吗?都说了现在盐路断了,我还正发愁以后去哪里搞盐呢!哪有多余的卖给你!” 莫迟却不死心,还站在摊位前不肯走:“连一点点都没有么?哪怕一袋,哪怕一两也行,我要是不能带着盐回去,只怕要被主人责骂了。” 伍睿杰拗不过他,弯下 ,从摊位下方掏出一小袋盐,扔到莫迟面前:“最后一点,要这个数,一分也不能少。” 伍睿霖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莫迟二话不说,伸手到袖子里掏钱,当手刚伸进袖管,他立马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没带钱。 他之所以非要买一袋盐下来,就是为了带回州府当做伍家贩私盐的证据。 可他习惯了身边有杜昙昼那么个大金主在场,出入都记不起来带上银两了。 就在他强装不动声 ,脑子里急速思考着对策时,一股兰香从身后飘来。 “多少钱?本官来替他付吧。” 杜昙昼手上举着银袋,气定神闲地对伍睿霖说。 他摘下了面上的手帕,伍睿霖一眼认出了他。 这位伍二公子反应堪称神速,他的脸上还没有浮现出震惊惧怕的神情,人就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杜昙昼拔腿就要追,莫迟抄起盐袋,朝伍睿霖背后狠狠一砸。 “啊!”伍睿霖被正中后心,痛呼一声,往前趴倒在地。 黑市里的人好像见惯了斗殴的场面,在伍睿霖即将倒地之时,他面前乌泱泱的人群立刻分开了一条 。 当伍二公子重重摔倒在地后,人群又恢复了方才的熙攘,大家都以为只是买卖双方的寻常争执,谁也没当回事。 莫迟穿过人 ,将伍睿霖双手拉到背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细绳将他手腕一捆,蓦地一用力,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边的摊主正想趁 溜走,被杜昙昼一掌劈在后颈,直接打晕了事。 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了,周围人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州府的官员在抓人。 可见平素之猖狂,也可见冉遥的治理能力之低下。 望着摊主倒在地上的肥硕身形,杜昙昼自语道:“回京后我一定禀明圣上,请他换个更合适的人来当馥州刺史。” 时方砚还恪尽职守地蹲在黑市外头,紧紧盯着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人,生怕漏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见莫迟和杜昙昼押着伍睿霖出来,时方砚腾地从地上弹起来:“下官认真看了!怎么没见到他进去?!” “因为他早就在黑市里了。”杜昙昼抬了抬下巴:“里头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胖子,我先带伍睿霖回州府受审,那个胖子就 给你了。” 三人离去后,时方砚独自走进黑市,隔得老远就见到一个虎背熊 的男人倒在地上。 时方砚是健硕,可这样一个晕过去的壮汉,他一个人想要扛回州府,也是不可能的。 “杜大人真的高估我了。”时方砚将摊主背在背上,只往外走了几步,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矮了一截。 好不容易坚持着来到街边,已经用光全身力气,半步也走不动了。 时方砚不得已把摊主放下,站在路边,手撑在膝盖上大 气。 就在这时,有几个年轻男子赶着辆空的木板车经过,时方砚赶紧伸手去拦:“几位公子!能否帮我个忙!” 几人停下了马车,时方砚拱手道:“在下是馥州长史时方砚,地上倒着的这个人是案件嫌犯,能否请诸位替在下将此人拉到州府门口?在下势单力薄,着实背不动他了。” 说完,他抬眼看向车上的几人,当看清他们的容貌时,时方砚不由得愣住。 “是你们?” 车上四人,正是被他从官船上救下、免遭水匪毒手的四个护船官兵。 其中一人听他的声音觉得耳 ,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您、您该不会是——?” 时方砚:“就是我!当时就是我藏在馥草 里,让你们四人快快跳下船来!能见到你们几人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四人连忙从车上下来,不由分说就要齐刷刷给他跪下,以 谢他的救命之恩。 时方砚慌忙拦住:“不必不必!我身为馥州官员,保护官兵乃是本职,实在受不得此大礼!” 他的视线在四人身上一扫而过:“不知几位现在以何谋生?” 水匪被抓后,四个侥幸逃 的军官因防守不力,挨了二十军 后,被逐出了护船军的队伍。 其中一人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四人被赶出军营后,有个镖局收留了我们,现在我们都以走镖为生。” 时方砚道:“当真不错!你们又懂拳脚,当镖师最合适不过了!不知是哪家镖局的老板这么有眼光?”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