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四人同甘共苦,总是形影不离。 直到彻底缓过神,郭弘磊才清晰察觉肩伤剧痛,因失血不少,他脸 发白,步伐缓慢。 “公子伤得不轻,是该好好儿休养一阵子。”林勤的胳膊也挨了一刀。 顶着北风,郭弘磊行走时侧身,低声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林勤摇摇头,“不要紧,只是一道浅口子。” “长兴呢?” 彭长兴摸摸 膛,后怕答:“血早已止住了。唉,不慎挨了一刀尖,幸亏我及时后仰,否则估计当场丧命。” “多谢列祖列宗与诸天神明保佑,咱们虽受了伤,但 命无虞!” 彭长荣万分庆幸。 郭弘磊欣然赞同,“很是。” 彭长荣几度 言又止, 得犹如百爪挠心,最终忍不住凑近, 着手问:“上个月太忙,没空探亲,这个月、这个月——公子,您看能不能回一趟家?” “长荣,你又想挨小翠儿的巴掌了啊?”林勤揶揄道。 “去去去!她才不舍得真打我呢。” 郭弘磊眼里 是笑意,昂首前行,目不斜视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会试着去问问潘大人。” “好!” 冬雪夜里,当他们行至医帐前不远处时,风里突兀传来隐约的一句:“我就看不惯郭弘磊了,怎么着?” 霎时,四人面面相觑,郭弘磊迅速回神,眼疾手快,一把拦下意 开腔的同伴, 捷隐至暗处,疑惑探看: 前方走来一行七人,同为潘奎手下,个个身负战伤,手拎着药材,互相搀扶,随口议论: “为什么看不惯?他没得罪你吧?”瘦者纳闷问。 高者撇撇嘴,悻悻然,理直气壮答:“靖 侯府贪墨军饷,多么可恶?郭家人全是 犯,世上谁会高看罪犯?哼,郭弘磊一向孤傲,自视清高,平 闲暇便翻书,极少与咱们 谈。依我猜,他心里肯定瞧不起咱们!” “我倒不觉得。”瘦者冷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响,哆嗦说:“我好奇,曾故意找他闲聊,他并未不理睬或不耐烦,斯斯文文, 客气的。而且,常有人请他帮忙写家书,他总是 快答应,也乐意帮着读信。人明明很好相处。” 其余几人乐呵呵, 嘴道:“靖 侯府远在都城,听说早就被朝廷查抄了。啧,你俩简直狗拿耗子瞎 心!” “哎,我这人懒,懒得想东想西,只知道郭弘磊武艺高强,上阵时,除了潘哥和他,我谁也不跟。” “我也是!嘿嘿,跟随高手,既踏实,又容易夺敌首,多领几两赏银。” …… 他们渐行渐远,消失在黑夜里。 “岂有此理!” 彭长荣脸 铁青,恨恨道:“同为潘大人手下,平 无冤无仇、有说有笑,背地里却是这副嘴脸!” 林勤冷笑一声,“小人嘴脸,上不得台面,呸!” 郭弘磊始终按住同伴,泰然自若,平静道:“有人说公道话,也有人打圆场,这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们不必气愤,权当不知情, 子照旧过。郭家的骂名,总会慢慢淡去。” “……是。” 次 ·晌午 潘奎歪在圈椅里喝热茶,慢悠悠问:“探亲呐?” 因为肩伤,郭弘磊吊着胳膊,站在桌前答:“上个月没回去,我家里人必定等急了。” 潘奎呷了口茶,沉 片刻,点头道:“行吧。你受了伤,待哪儿都是休养。” 郭弘磊心思一动,试探着问:“几天?” “你想待几天?”潘奎一撂茶杯,提笔蘸墨,开始写手令。 郭弘磊当机立断,一本正经答:“自然是听您的安排。” “哦?哼,你小子……” 能生巧,潘奎转眼便写好手令,顺手一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郭弘磊接过,定睛一看,惊讶道:“十天?” “怎么?吓着你了?”潘奎头也不抬,继续写手令,一口气又写了三份,吹干墨迹后,抓起一递。 郭弘磊审视手令,“几乎不敢置信。”他接过其余三份,一目十行地扫视。 潘奎端起热茶靠着椅子,严肃道:“行了,少大惊小怪的!你们四个有功,其中仨还受了伤,却得不到一文钱的嘉赏,怪、怪——我虽没本事为你们请赏,但准几天伤兵探亲假,倒是可以的。” “谢大人!”郭弘磊捏紧手令。 潘奎话锋一转,叮嘱道:“不过,期间如果有军务相召,你们必须随时立刻返回。” “是!” 潘奎挥了挥手,佯怒笑骂:“避免过两 庆功宴上,你小子不肯喝酒,又得我费口舌解释!” 郭弘磊倍 内疚,正 致歉,对方却催促道:“去吧,回去看看家人。” “是。” 傍晚·刘村口 风停雪止,漫山遍野白茫茫,马蹄“咯吱咯喳“地踩雪。 “咱们突然回去,吓她们一跳!”彭长荣兴冲冲。 “天还亮着呢,你吓唬得了谁?” “当然是小翠儿喽。” 郭弘磊单手握着缰绳,浑身有些发热,左肩一阵阵疼—— 第52章 病如山倒 四人从军至今,第二回 探亲。 偏僻清贫的刘村, 并非家乡, 郭家故乡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繁华都城。 但雕梁画栋的侯府早已被朝廷查抄,未经官府允许, 莫说回都城,郭家人甚至不能离开西苍半步。 因此, 眼前的山村便可算作是“家乡“了。 虽不至于近乡情怯, 可一想到那所农家小院里的人正盼望自己回家,他们不免期待急切,并有些忐忑,总担心家里出事。 暮西斜, 战马进村,马蹄时而“咯吱咯喳“踩雪, 时而“嘚嘚嘚“跺响青石板地, 引得沿途大狗小狗汪汪叫唤,村民警惕探看,见是自己人、而非北犰贼, 才放下悬着的心。 其中 悉或胆大些的,敢于打招呼并寒暄。 譬如, 当路过里正家时, 刘三平恰领着俩儿子喂牛,他听见动静扭头一望, 立即笑容 面,快步拉开院门, 热情问:“哟?你们回来探亲呢?” 郭弘磊微笑颔首,此处离“家“甚近,他索 勒缰下马。但脚刚沾地,眼前便猛一黑,肩伤剧痛,浑身愈发热了,烧得整个人头晕目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哥,忙什么呐?”彭长荣生 健谈,哪怕面对陌生人,也能 络说笑。 刘三平见对方下马,简直受宠若惊,疾步靠近,不由自主地哈着 ,憨憨答:“猫冬没什么可忙的,我刚才在喂牛。”他挪近些,关切问:“你们受伤了?不要紧吧?” 郭弘磊轻描淡写答:“不算要紧。” “上阵杀敌嘛,次数多了,总难免负伤。”彭长荣拽着缰绳, 慨问:“唉,转眼都下雪了,土豆收起来了吗?收成如何?我们忙忙碌碌,竟一直没去地里看过,至今不知豆苗豆叶长什么模样。” “哈哈,早就收了!十几万斤呢,收成很不错,村里都想种它几亩。”提起庄稼,刘三平便眼睛一亮,愉快道:“知县大人仁慈,已经发下命令了,叫我们村明年接着种!” 郭弘磊摸了摸马脖子,低沉浑厚的嗓音略沙哑,“恭喜。” “你、你——“刘三平挠挠头,绞尽脑汁挑了个称呼,恭维道:“郭夫人实在太有能耐了!连县官都夸呢,请她明年继续教导我们村。” 郭弘磊与有荣焉,正 开口,却见两个男孩“哧溜“从马匹之间穿过,飞奔跑远。 “嗳,小心马!”林勤吓一跳。 刘三平忙歉意道:“莫怪莫怪,俩淘气崽子欠收拾,他们一准儿是上你家报信去了。” “我只是怕马碰伤了孩子。”林勤笑着解释。 客套两句,郭弘磊便道:“天 不早,我们先回去了,改 再聊。” 无论是侯门之后还是戎装边军,乡民皆忌惮,不敢怠慢。刘三平躬身道:“四位一路辛苦,快回家歇息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过里正,一行人牵马前行,果然听见两个男孩正报信大喊: “潘嬷嬷,你家人回来了!” “四个,四匹马!” “开门,快开门,他们马上到了。” 须臾,郭弘磊遥见院门敞开,家人纷纷飞奔相 ,他心里一暖,定睛望去: 周延夫妇、潘嬷嬷、小桃——三弟?阿哲怎么上赫钦来了? 郭弘磊错愕止步,瞬间愣住了。 林勤等人也纳闷,小声问:“三公子?” “奇怪,他怎么来赫钦了?” “公子!”小桃扶着潘嬷嬷,喜出望外,眉开眼笑。 郭弘哲敞着胡 裹上的棉袄,兴高采烈,一头扑向兄长,气 吁吁, 动大叫:“二哥!你终于回来了,前阵子,我、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着你了。”说话间,他眼眶泛红,险些喜极而泣。 “三弟。”郭弘磊定定神,一把搀住弟弟,温和道:“什么叫‘今生再也见不着’?你又说丧气话了。” “唉呀,肩膀受伤了?要不要紧?”郭弘哲提心吊胆。周延等人凑近,七嘴八舌地说:“有伤在身,快进屋坐。” “看您脸 发白,想必失血不少。” “这阵子家里 夜盼望,偏又身不由己,唉,干焦急。” 郭弘磊风尘仆仆,一边走向院门,一边简略答:“皮 伤,不要紧。上月忙得 不出空,无暇探亲。”顿了顿,他忍不住问:“你二嫂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二嫂带着几个人上后山去了,算算时辰,应该快回来了。”郭弘哲亲赖挨近兄长,兴奋得走路脚下生风。 原来她不在家。郭弘磊恍然,暗 失望,疑惑问:“她上山做什么?” “打猎。”郭弘哲抢着接过缰绳和马鞭,转手 给随从。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