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马并驾齐驱,祁遇白稳住身下的lambeth后直接大声朝马儿喊了数声halt!马儿听见他反复下达的指令,即便声音陌生也有了些反应,兼之背上的人用身体带得缰绳后收,它脚下狂奔了几百米后终于一点点放慢,可始终没有完全停下。 “双脚镫!” “什么?”林南没听清。 “把你的脚从马镫里退出来!” “我——” 祁遇白沉声道,“听我的,把脚从脚镫里退出来,快!” 他怕马再跑下去立时三刻就会把林南甩下来,到那时但凡有一只脚还在脚镫里卡着,身体必定被马拖着前行,后果不堪设想。 “快!” 林南在他的催促下终于鼓起勇气双脚镫,整个人立刻就像是麻袋里的豆子一样被甩得几乎散架。就在这惊险时刻马头于刹那间低下,林南整个人因为惯直直地向前飞了出去。 砰——! 林南连喊都来不及喊,人就已经仰面摔在了马场附近的沙地上,四肢尤其是右边肩膀顷刻间传来一阵钻心之痛。 “林南!”祁遇白大喝一声,调转lambeth的马头驱走疯马之后立刻双手勒绳急停,lambeth前掌离地,头高高仰起,口中急发出一声嘶号,片刻间堪堪立住。不过两秒时间马背上的人就已经翻身下马,快步奔到林南身边半跪下来,“你怎么样?!” “祁先生……”林南使了点劲想坐起来,立刻疼得五官发皱,“我右边肩膀好疼……” 祁遇白一听这话就不再动他,匆匆一扫后正要开口安抚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大喊:“小心!!” 哒哒——哒哒—— 跟着两个字出现的是这串比刚才还要急促的马蹄声,烈又无序,祁遇白甫一转头,只见疯马不知何时回转,居然已经快要奔到他们面前,如果踩到此时动弹不得的林南身上…… 他不及细想,身体已经抢在大脑的前面做出了决定。 三秒过后,马身的影近,马蹄高高扬起,嗖一下从二人上方飞奔跨过,离头顶只差毫厘而已,尘土夹着沙砾随它的动作掉落到林南耳边。 哒一声重响,马的后蹄落到两人头前数寸,接着越奔越远,片刻间已经离他们而去。 林南惊愕地睁着眼睛,整个身体被祁遇白从上面罩住,两只曾在更衣室抱过他的手臂还撑在他脖子两侧—— 祁遇白竟然用血之躯在护着自己。 时间仿佛顷刻间静止,周围的一切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的这张脸和圈住自己的身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秒,祁遇白抬头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便迅捷地翻过身去,神恢复如常,低声问他:“还好吗?” “你……” 你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没等林南问出口,脚步声已经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章弘率先抢至两人身边,急声问他们的状况。马场的工作人员也都迅速赶到,三个教练在远处将马匹制住,lambeth则徘徊在几米外的地方鼻间地着气。 “我没事。”祁遇白冷静如常,“林南受伤了,应该是手臂臼,意识暂时清醒。” 此刻身体的痛楚慢慢回来,林南目光不离祁遇白,嘴里却不住倒了口气。几个人围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状况。 章弘走开两步,对着电话严肃地喊:“担架立刻赶过来。” “祁先生……”林南微微抬了抬头,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想抬手抓住祁遇白的胳膊却发现自己右手动不了,没忍住痛又轻呼出来。 “别动。”祁遇白低喝一声,“手还要不要了。” 林南眼中眸光闪动,就这么睁着一对眸子定定地望着祁遇白,心脏在腔里疯狂鼓噪,只觉得灵魂都要被烧成灰烬。 祁遇白却以为他是太疼,半跪在他身边回望他片刻,慢慢下手套,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 “忍一忍,不用怕。” 林南有无数想说的堵在喉间,望望身边众人,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嗯了一声,说:“有你在,我不怕。” 第40章 林南很快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接好了手臂,好在冬天衣服厚,头盔质量也好,除了软组织挫伤以外没有其他要紧的,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救护车把林南拉走时祁遇白陪在车里,章弘负责替两人收拾好东西。祁遇白觉察到林南有话要说,一直情切地看着自己。可周围医生护士都在,两人默契地没有出声。 到了急诊室,骨科大夫过来替林南做关节复位,林南疼得头是汗,左手一直紧紧攥着祁遇白的手没松开。祁遇白就任他攥着,脸寒得能敲下冰来。 “林南是吧。”护士过来叫他,“先在这儿等会儿啊,过会儿有人过来叫你,再拿着单子跟她走。觉得不舒服可以躺着。” “嗯,谢谢护士。”林南觉得自己还成,就坐在病上面朝着祁遇白,还没开口说话,祁遇白就命令他:“躺下。” “不用,我——” “躺下,别给大家麻烦。”祁遇白的口气不容辩驳。 林南只能点点头,左手撑着沿慢慢将身体往下放,进行到一半背忽然被一只大手托住,动作小心地等他挨到了铺才出来。 单有股消毒水味,闻着让人心惊跳的,枕头又小又平,旁边还出一截枕套里的布绳。 林南头发被头盔塌了一些,脸上还带点儿尘土,模样格外可怜。 “祁先生。”他说,“你下午还有没有要紧事?” 祁遇白没有什么一定要今天下午处理的事。但是早上发生的一切让人有点儿猝不及防,两人都需要时间各自消化,尤其是祁遇白。总之在林南身边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因此他心念一动,说:“有,我待一会儿就走。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嗯……”林南又一次把想问的话在了心里。 急诊室里人声鼎沸,众人来去如风穿梭进出,脸上都带着争分夺秒的肃杀神。一会儿有人喊“大夫过来一下”,一会儿有人哎哟哎哟直叫唤,一会儿又有人因为队加而争吵不休。 祁遇白四顾片刻,转身替林南拉上了围的淡蓝帘子,将他与周围隔开了。 “手机放在哪儿的。”祁遇白问,“我帮你叫助理过来。” 林南看着说话的人,发现其实现在的奔云祁总也看着有些狈。发型被风吹得凌,灰一块白一块的马还没来得及换,袖子上也尽是尘,就连五官也严肃地蹙在一起,看起来全无平的体面。 林南伸出左手去摸自己的右边口袋,够不着又有些笨拙,求助般地看向身边的人。 祁遇白就俯身靠近,右手按住他的额头固定着他,左手伸进口袋里轻而易举地拿出了手机。 “密码。” “啊?”林南神一怔。 “手机的密码是多少。” “哦哦……”林南犹豫了一下,报出了六个数字,是他跟祁遇白初次相遇的子。 祁遇白没觉察有什么不对,这个密码听上去不像有什么玄机,何况他现在脑中也很,顾不上跟林南打哑谜。 他解锁手机后翻了翻通讯录,搜出何珊的名字打了过去。 “喂!林南南,今天和你的祁先生骑马骑得顺利吗?”何珊的声音像清冽又轻快的泉水一样从听筒里淌出来。 祁遇白顿了两秒没说话,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林南。 “你好何珊,我是祁遇白。” “呃——”那头的何珊瞬间哑火,又很快反应过来,“祁总你好你好”,再配上一串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傻笑。 “林南现在在慈佑医院急诊室,他受了点伤,麻烦你过来送他回家。” 林南在一旁听着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明明何珊才是那个该跟自己寸步不离的人,眼下祁遇白却跟他说“麻烦你”。 “啊?!”电话那头尖叫一声,“他受伤啦!”声音大到林南听得清清楚楚。 祁遇白把手机拿远几厘米,然后嗯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先离开了,麻烦你尽快过来。” 又“麻烦你”一次。 “啊?!”电话那头又是一声大喊,“你不管他啦??” 这是什么话?讨伐吗?祁遇白被她得一时噎住,沉默片刻才说:“我没有不管他,我是有事。” “喔喔这样啊,那我立刻过去!” 挂掉电话,林南神紧张地望着祁遇白:“什么叫‘没有不管我’?” “没什么。”祁遇白淡淡道,“你这个助理咋呼的。” 林南讪笑了一下,“她就是格有点儿活泼过了头,做事靠谱的。” 两人在这个帘子隔开的小世界里对视了几秒,气氛跟往常不太相同。林南突然小声啊了一下,“你站累了吧,这里没有椅子怎么办?” 不过骑了一会儿马林南就觉得两条腿发酸,祁遇白策马急驰半晌,想必早就累了。他本意是想让祁遇白坐自己边上,谁知祁遇白环顾四周,说:“我坐到外面去。” 走廊里有一排塑料椅子,供大家歇歇脚,在林南的视线范围之外。林南自然立刻在心里大声反对,可看了眼祁遇白认真的神又小心地住了口。他实在摸不准祁遇白是怎么想的,能够奋不顾身保护自己却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为什么会有人行为这样矛盾? 后来祁遇白就转身走去外面,挑了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虽然躺在病上的人看不到。 一坐到椅子上,他就把背往后重重一靠,慢慢的、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椅背很矮,他的头就靠在冷硬的白墙上,眼睛缓缓阖上又睁开,有种从深渊中逃出生天的后怕。他背上不知何时出了整整一层汗,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急的,里面的衣服冰凉润地贴着皮肤,让他很不舒服。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被风吹,落下一缕碎发到额头上。脖子上的汗跟尘土混在一起,深一道浅一道的很是有碍观瞻。头盔手套虽然了,身上的马跟长靴却格外引人注目,走廊间来来去去的病人跟家属许多都会朝他看上一眼,心里猜想这个严肃又疲惫的男人为什么会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 祁遇白一向很反被人围观,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心中同样有千头万绪,一时觉得理不清,一时又本没胆量去理。 手机在衣服里震动了一会儿,他拿起来一看,是章弘。 “老板,我到医院外面了。” “嗯,我现在出去。” 他重新深呼了一回,这才站起身往里面走。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林南不知怎么变成了半坐在上的姿势,帘子也拉开了,目光仿佛从没离开过门口一样。 看见他过来,林南脸上立刻变成微笑。 “我要走了。”祁遇白说,“章弘已经到了。” 林南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失:“这么快吗?” “嗯。你就在这儿等着何珊,她来了再去检查。” 林南垂着头,似乎有点儿失落,“知道了。” 祁遇白在林南的注视下离开,走到医院门口,车停在很醒目的地方。 “老板,回柏海么?” “嗯。”祁遇白说:“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 “您没受伤吧?”章弘问。 马场里他赶到祁遇白身边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当着林南的面他没有多话,现在两人独处才问出来。 祁遇白坐在后排沉默了片刻,慢慢道:“我没事。”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