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吴兴有些迟疑, “那……行吧, 继续继续。” 一伙人又嗨起来, 这次是沈霏规则, 似乎又到一条刺的,一帮人再次陷入集体兴奋。 何修没听进去沈霏念的东西,而是用余光偷偷留意着身边叶斯。 叶斯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和众人一样把目光放在沈霏身上, 但明显没真的在玩游戏。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后突然咳嗽一声,手伸进塑料袋, 把啤酒挨个摸一遍,摸出一罐最凉的,拉开就吨吨吨猛灌了一气。 何修静默地收回视线,却又不经意地蹙起眉。 他太放肆了。明知道叶斯讨厌这种东西, 为什么还要去试探。 人家无非送一个生礼物,拉着他坐个过山车,他竟然就失去了分寸,像个自私又愚蠢的傻子。 何修心里越来越烦,忍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叶斯。 这一眼他没像刚才那样偷偷用余光瞟,而是幅度大的,刚好叶斯仰脖把易拉罐里最后一滴酒喝干,还有些孩子气地往嘴里倒了到,确认没有了之后把易拉罐往旁边垃圾袋里一扔,一抹嘴,竟勾起嘴角笑了。 何修愣了一下,那不是叶斯平时散漫的笑意,而是货真价实的很开心的笑容,有点美滋滋的,像是在食堂抢到最后一个蛋挞时的样子。 叶斯注意到他的视线,猛地又收回笑脸,严肃地看着他,“嗯?” 何修又一愣,“啊。” “有事吗。”叶斯深沉地审视着他,仿佛是个正经人。 何修摇摇头,“没事。” 叶斯缓缓点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转了回去。 过了两秒,他突然又猛地把头扭了回来,“我嘴角的油味道怎么样?”叶斯脸严肃地问。 何修大脑一片空白,破天荒产生了“这道题我不会答”的觉,只听见一个仿佛是自己的声音说道:“巨好。” 叶斯嘴角了,片刻后终于没绷住,一下子笑得栽进何修怀里,脑袋在他肩膀上胡蹭了蹭,然后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就那么枕在他身上不动了。 今天的小程序ai像是开了天眼,又把沈霏和简明泽捉到一块。两人背靠背夹着一个啤酒罐要运到远处的垃圾桶,大家全都兴奋地呐喊加油,叶斯靠在何修肩膀上看着这片热闹,湖上的风吹拂过,格外舒坦。 自在的空气少有,今天算是呼了个够。 “同桌。”叶斯听见自己声音有些慵懒,他张嘴打了个哈欠,“巾还有吗?也帮我擦一下油,都要粘在脸上了。” 何修喉结动了动,半晌后嗯一声,出一张巾给他擦着脸。 叶斯得劲地笑道:“啊,我实在太累了,手抬不起来了,只能麻烦你给我擦了。” 就一个简单的随缘整蛊小游戏,一帮人嘻嘻哈哈竟然玩了四五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到落,整个城市披洒在一片温暖的霞光之中,有人说要回家,还有人说饿要去续摊,沈霏要回英中跟加班批卷子的胡秀杰汇合然后娘俩一起去吃烤鱼,简明泽正好和她一路。 宋义一边打哈欠一边利索地收拾地上的垃圾,“你俩回不回?” “再等一会吧。”叶斯眯着眼看落,想起游戏截屏里那个小人把两只手遮在眼前搭起一个小棚子,忍不住也学着摆了一样的造型,顺势对着湖上落的倒影抻了个懒。 “你先送许杉月回去吧,她不是有点难受吗。”叶斯低声说着,看向坐在一边摁手机的许杉月。 宋义嗯了声,“有点突然,没好意思问到底怎么回事,但听沈霏跟她说话好像是女生的那个。” 叶斯点点头,“送送人家吧,正好跟小简他们一辆车,吴兴要送小乔回去,你不用管他了。” 叶斯没说留下要干什么,何修也没问,等人都走利索了,他才询问地扭头看向叶斯。 叶斯笑着说,“咱俩也坐一次摩天轮吧?四十多分钟,就当望望风了。” “好。”何修温和地笑,“再吃一次冰淇淋吧?” 叶斯又高兴起来,“再来一个草莓味儿的。” 摩天轮慢慢悠悠,在里面几乎受不到在移动。叶斯安静地坐在何修旁边吃冰淇淋,两人默契地都没怎么说话,一起看着窗外的景。 升到很高的时候城市全貌皆在眼前。游乐园往西边看是一片还在建设中的新区,再往远就是贯穿h市的那条江,叫晋江,晋江在落下波光粼粼,映出江对岸繁华的城市景象,高楼大厦镶嵌在一起,叶斯眯着眼,努力辨识出了英中那一片楼。 “真美啊。”何修在他旁边低声说,“能看到这样的景真好。” 叶斯心里一动,默默点了点头。 他有点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问何修是不是重生,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系统有规定何修不能点头承认,道破也只能是他“通知”何修,无论你承不承认,我就这么认为了。 心照不宣吧。叶斯低头舔了一口冰淇淋,其实他觉得他跟何修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只除了他搞不懂何修重生的原因是什么,何修大概更难想象他的。但有些沉重其实不必分享,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彼此就很好了。 “明天是不是要补课?”叶斯突然想起这事来。 何修嗯一声,“老马昨晚在班群里通知的,最后定下来时间是每周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跟周晚自习连上了。” 叶斯点点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不情愿,甚至还有点期待。 能跟何修一起上自招的课,说不定明年三月真的能去搏一把,无论哪个原因都足以让他振奋。 “晚上早点回去吧。”何修手放在他腿上蹭了蹭,声音低软,“心布置一整天行程,又礼物又蛋糕的,这礼拜还考试,很辛苦吧。” “还行。”叶斯本来没觉得多累,主要是一股兴奋劲撑着,但这会被何修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疲了,他打个哈欠又挂回何修身上,“那回吧,我把我爸独自晾家里一天了,回去陪他吃顿饭。” 何修点头说好。 从游乐园回英中正好路过叶斯家那一片,叶斯下车时跟何修挥手,从何修那双看似宁静的眼眸中读出一点失落的意味。 其实不光何修,他也有。尤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使劲儿地兴奋,几乎黏在一起干这干那,热闹骤然散场,哪怕只是一宿的分别,也让人心里有点难受。 叶斯手从车窗外伸进来在何修肩膀上使劲了,“明早见啊!晚上早点睡!” “你也是。”何修立刻说,还掏出自己的手机,“回去发微信啊。” “肯定的,好多照片呢,我整理一下发给你。”叶斯笑着收回胳膊,对上司机转过头来有些不耐烦的视线,突然有点想乐。 两个大男生在这腻腻歪歪,给给的。 “走不走啊。”司机声气地说道:“让我在这干等啊。” 叶斯指了一下计价器,示意这是付费等待,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跟司机吵起来,但今天心情好,完全生不起气。 司机没多说话,缓缓缓缓地发动车子,叶斯也没磨叽,往后退一步,默许了司机的擅作主张。 只是何修仍然很执拗地盯着他,叶斯双手原本在兜里,见他扭头过来便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何修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在扑扑地冒傻气,下意识也伸手隔着车玻璃挥,一个来回还没挥完呢,车子已经完成启动加速,叶斯的身影迅速在视野里消失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何修一眼,有些鄙视地撇了下嘴。 何修心情很低落,不想说话,于是纯粹当没看见。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叶斯:再说一次,生快乐!我努力,以后每一年都给你过生。 何修自己都觉到自己一下子扬起了嘴角,心情值飙升,摁着手机打打删删半天也没发出去,末了终于想到一条可以回复的,于是打字道:嗯。对了,我觉得司机有点变态,故意加速后对我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叶斯举着手机乐出了声,回复:一看他上学的时候就没遇见过这么好的同桌。 何修:嗯,一定是。 回家后叶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而且还很饿,一整天吃的都是蛋糕冰淇淋,对他而言完全不管。刚好老爸做了西红柿牛腩炖饭,叶斯猛吃两大碗,然后飞快冲个澡后一本足地躺上了。 空调温度适中,被子有点凉凉的,刚好抚平洗澡过后的热。他舒服地翻个身骑着小被子,又忍不住戳何修。 叶斯:蒜头王八,你睡觉了吗。 何修回得非常迅速:刚躺在上,但要再玩一会游戏,你睡了吗。 叶斯:打算睡了,你拿到勇者之心怎么用啊? 何修:进下一张图到武器铺子炼一把勇者之剑,有了这把剑就无敌了。 叶斯:加油!我睡觉了,好困。 何修立刻回复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叶斯勾勾角,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几乎没用到三秒钟就沉静地闭上了眼。 这一觉叶斯从晚上九点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将近十二个小时,睁眼觉恍若隔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神过。 叶爸赶上午的飞机,给他留了早饭,但叶斯来不及吃,扯着书包就往学校去。 自招补课是在实验楼。叶斯踩着九点前两分钟冲到教室门口,见一屋子里面已经坐了人,实验楼里的教室只分两组,每张桌子都是那种能坐四五个人的长度。何修这回坐在第一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给他留了位子。 给他留的位子上还摆着一份早餐,叶斯啧一声,觉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放眼一望,屋里全是三班四班的,差不多各占一半。但三班来的人里也有不少是之前从四班分出去的,以至于叶斯走进去时一点违和都没有,甚至还跟一堆想不起来叫什么但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点了点头。 自招补课主要是两科,数学和物理。上午老马,下午老胡。老马没有别的老师那么多规矩,底下不少学生都是边听课边吃早饭,他也不管,就专心致志讲着他的课。 叶斯发现老马跟平时讲课不一样的,虽然仍旧是很有特的抑扬顿挫娓娓道来,但整个节奏比平时上课快不少,最近上数学课他已经都能跟上了,但悲催的是这会儿又被打回两眼茫然的状态。 “所以啊,明明是司空见惯的坐标系几何题,但自招就是能把题出出花来。比如去年q大面试时考官随口问了一道题,咱们英中推上去的孩子基本都折在那上头了。” 老马说着转过身,粉笔铿锵划过黑板,画出坐标轴,又哒哒哒哒一口气标了七八个点,然后在旁边写关系式和条件。 叶斯自以为参数方程这块自己学得明白的,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这些关系式涉及到了导数,反函数,三角函数,好像把所有学过的没学过的东西拧到了一起,看了一遍下来连让干什么都没看懂。 他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诸君,诸君皆困惑,n脸懵。 老马写完最后一个条件,直接点人,“何修。” 何修一脸状况外地起立,叶斯注意到他手在下面动了动,似乎在把漫画进书桌堂里。 老马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算最终参数方程,一分钟,能算出来吗?” 底下一片气声,叶斯听到坐在后面的沈霏跟简明泽慨,“疯了吧,一分钟。” 小简唉一声,“我有时候觉得q大的自招面试是在选拔毕达哥拉斯。” 何修平静地扫过黑板上那一整列壮观的条件式,摇头,“计算量太大,好几个中间过程都要分类讨论,还要叉起来,至少要五分钟。” 叶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连何修都坦言做不到,可见前两所自招通过的难度之高,实在是很飘渺的愿望。 老马却没什么失望,只是笑了笑问,“那给你一分钟大致受一下,你觉得p点是什么点?” 这次何修没有立刻摇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觉得大概率是两条曲线相切的极点。” 老马微笑,“这题深入浅出,中间牵扯到积分和影几何,但最后还是落回我们高中所学的参数方程体系。如果告诉你这些,你觉得最终的方程是什么?” 这次何修沉默了更久,叶斯其实一直在底下给掐着表,时间已经到了一分钟。 “我算不出来。”何修直白说,“只能说直觉。” “那直觉是什么呢。”老马笑问。 何修顿了顿,“是个圆。”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