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检视过衣服,付过了银钱送走掌柜,关上门这才来试新衣。裁衣是看那成衣庄的样式,但尺寸却得自己来把握。她换好了衣服,远远站在妆台前的镜子前拂光袖而侧姿,抿叹道:“若要提这衣服的神彩,只怕还得有些胭脂水粉来相衬才好!” 虽说这一回又遭张君弃在半路,可心底里论起来,如玉却还有点庆幸这难得的机会,叫她能知道自己竟还有经商的天赋,享受花自己所赚来的银子换来的乐趣。再者,她小时候就算家庭富裕,也不过是个柏香镇上的富户而已,所见过最大的世面,也不过渭河县。 若还是十几天前的她,对于永国府那样的勋贵府第所能有的勾勒,也不过是四五进大的大院子而已。直到这些子以来她在东大街上与一些余娘子等人闲聊过,才知道就连西京府的府尹家,光是一个得宠的姨娘都有单独一所二进的院子可住,而府尹才不过是个五品官儿。若照此论起来,张君家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大宅第,也就难怪人口那样复杂了。 她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纤俏,叫这一袭纱罗裹衬了,自己也看得出自己是个美人儿。也唯有在这一刻,如玉相信张君之所以愿意娶自己,只怕是叫自己这具身体与面貌给惑了。她想起下雨那天在山窖里,他在自己怀抱中小狗一样热乎乎的轻拱,连旷了半月的身体便有些渴燥,自己轻手搭到前哼了两哼,细声叫道:“冤家哎,你怎么还不回来!” 哼完了又觉得自己也太不嫌害臊,捂着脸扑到了上。这夜她依旧睡的香甜,竟还梦到张君在自己身上,虽心里知道是个梦,却也放着胆儿任由自己去做,临到畅处终于忍不住一声哼,猛得睁开眼睛来,却见月光下前一双明亮亮的眸子正定定望着自己。 如玉大吃一惊,反手就到枕下摸出防身的匕首来,颤声问道:“你是谁?” “玉儿!方才梦见什么了?”这味道,这气息,是秦越,那个说她偷了信的男人。 如玉吓的坐起来,退到墙角摇头道:“秦公子,我这里委实没有什么你的信,你放了我好不好?” “不好!”秦越声音十分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渗人无比:“这个世界上见过那份信的人,除我之外都已经死了,唯独剩下你一个。若是你再不跟我说实话,那个冤家,你就等不来了!” 他说到那个冤家时,细声伢气,学的竟是如玉傍晚于窗前的声音。如玉摇头:“我委实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信。” 秦越站了起来,于月光下在这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道:“一个能画工笔,能读诗书的美人儿,沦落到当街卖画,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竟查不出你的来路来。玉儿,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的人?” 如玉横持着匕首摇头,披上衣服也下了,起身替秦越斟了一盏茶:“我是个秦州来的乡村妇人,因死了丈夫,整天被族中着要去给人做妾,无赖之下便从秦州逃了出来,一路到此,也不过是想要拿自己所有的手艺混口饭吃而已。至于秦公子所说的信,我确实没有见过。” “乡村妇人怎可能画得一手好工笔?”秦越端起茶杯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下。 如玉一笑:“不瞒公子说,乡村富户家的姑娘们,也有上学堂的,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秦越自椅背上挑起那件芙蓉印花纱衣,在空中舞了一舞又丢到上,转身走了。 从他方才那番话的意思里就可以断定,那怕她傍晚换衣服的时候,只怕他就在窗外盯着,也许不止一夜,这十几天来,她都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可她竟混然一丁点都未曾察觉。 * 次不必等下午,一早那秦越就来了。他不但自己来,还带着几个人替如玉在她摆摊的位置搭起个布棚子来,待棚子搭好了,便坐到如玉身边,替写信的如玉打起扇子来。这街上如今左右也都认得如玉,渐渐也知道她不过是个假扮书生的小娘子而已。既有个俊俏公子哥儿站到了身边,想当然的就以为她是叫这公子哥儿看上了。 如玉生意摊儿摆的正好,猛乍乍叫秦越扫了兴,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又不敢狠得罪他,低了声儿道:“秦公子,我不过一个乡里逃难出来的寡妇而已,在此求份生计,恳请您放过我好不好?” 秦越仍还摇着把折扇,却不再说话。他若动怒的时候,眉眼更像张君,倒叫如玉有些心影,觉得他与张君该是兄弟,否则,怎会从身形到眉眼,都如此相似。当然,也恰是因此,她才会在客栈里一眼就认错了他,生生替自己招来麻烦。 如玉气鼓鼓收了摊子,有二十两银子垫底,便不再摆摊儿,而是请余娘子从西京府尹家替自己临时请出来个听说原在里做过婢,专门给家里姑娘们教规矩礼仪的婆子,教自己些进退规矩,站姿坐态,以及两京人的说话腔调,捧茶碗的姿态,吃饭时的礼仪,细到吃虾吃蟹,就差吃龙吃鳖。就算张君不她,写了婚书便不曾弃她,她为了婚姻的义气与责任,也得替他长个脸,到了永国府不能替他丢人。 * 半个月后,京城永国府。世子夫人周昭才从婆婆区氏那里请过安出来,与自家庶妹周燕两个一道儿走着。周燕叹了一声道:“这么说,张君果真要尚公主了?” 周昭肚子微鼓,人却还很瘦,一笑道:“可不是吗,我婆婆这些子来把能搬动的都搬动了,风声瞒的够紧,直到今天才吐了口儿。钦泽就算小时候傻气,毕竟是嫡子,又还是归元三年的探花郎,老三不能比的。” “我还记得他初来咱们府拜先生的那一,话也不会说,眼神也是呆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似乎仍然还是那个样子。”周燕笑个不住:“不期他那样的人,竟也能尚公主。” 周昭才进自已院子外院门,便见倒座房前的海棠树下站着个男子。青衣,背影,瘦而拔。说人事非,那知人就在院子里站着。 周昭转身给周燕使个眼,周燕随即便乖乖的又原路退了出去。张君闻得声音转过声来,拱手叫了声:“大嫂!” 以他的耳聪,周燕方才的话定然都听在耳朵里。但不知是脸皮厚,抑或者涵养好,自小到大,无论旁人怎样说他,他混不在意。 “钦泽,你大哥不在,你就不该到我院子里来,那怕外院都不可以。”周昭出言语气十分的冰冷:“这些子,你又去那儿了?怎么的这样身风尘?“ 张君比之上一回来家时又瘦了些,面微黑,两只薄皮的眸子扫到周昭身上时,那里头所含的忧郁,对她含着怜悯的依旧能叫她心颤。他道:“我去了趟上京。” “上京?那是金国的地方啊!”周昭语气猛然活跃:“你可曾见着你大哥?他可还好?战事何时才能结束?” 张君道:“大哥很好,战事也想必不就能结束。” 一路风尘到京,回府之后竟无一可见之人,明知周昭不喜,有事却还是要委托她:“大嫂,我竹外轩那张太旧了,烦请你雇匠人进来替我打张新的,银子等我回来再给你。” 周昭听他要打,暗道既内定了驸马,将来便是要开阁建府的,还打作甚。她见他已经经往门口走了,几步追上问道:“要什么样的?三尺的单人,还是六尺的大?” 张君又止步,想了想缓缓伸出手,瘦而长,骨节分明的五指虚浮着,描摹道:“拔步大,要有顶有盖有藻井,边上还能有屉放零碎儿的那种,木料不必太好,结实的老榆木即可,余下的大嫂自己照着办就行。”一路从秦州府到西京,张君深觉得自己太需要一张结实而又宽敞的大。 他形容那张时,眼中浮起一抹温和、柔润而又叫人神往的光辉。周昭与他相识十几年,也从未见张君脸上有过这样的神情。 周燕手中捏着方帕子,终是掩不住好奇心,探身进院子,便见大姐周昭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那海棠树上,张君往前了两步,身子微微往前倾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就在她快要听着的时候,张君忽而回头,半眯着眼声音颤寒:“周燕,你在做什么?” 周燕猛得往后退一步,不敢再听,鼻息一声冷笑,自言道:“狗改不了吃屎!” 话音才落,一阵风拂过,张君自她肩旁走过,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周燕眼看着张君拐弯消失在夕回廊上,歪着脑袋深叹道:“和悦公主必得要嫁入永国府,而如今未婚的只有他们弟兄两个,果真叫他尚了公主,钦越哥哥就可以择个好姑娘了。” 便是话里语间,周燕也难以掩饰自己对永国府三公子张诚的喜。 虽不过自家姐妹的悄悄话,又还是在无人处,周昭却也难得拉脸:“燕儿,你若再敢口无遮拦说出这样的话来,往后就不要再来永国府了。” * 眼看如玉到西京就要一个月了,离张君所说的归来之期越来越近。她内心雀跃不已,到七月初一这天,早早起替黄娘子家打扫过门庭,又烧热水沐浴了一回,便将自己从成衣庄做的那件芙蓉的印花纱衣和妆花罗的长裙换上,替自己高高挽了个堆云髻,正在窗前那两面翻的架子铜镜前描眉,便听身后那雇来教礼仪的婆子一声赞道:“人靠衣妆成,小娘子今乍换了新衣,老身站在门上竟有些不认识!” 如玉回过头来,淡扫蛾眉轻施粉黛,儿涂的润润,却不十分的红。她款款起身,一袭芙蓉衣衬的容颜似玉,微行两步至这婆子前,双手相扣于左侧,微动手,屈膝,启缓吐词语如珠:“如玉见过刘嬷嬷!” 作者有话要说: 被表相蒙蔽啊亲们,张君找大嫂,只是为了要让如玉顺利进门而已!他马上就去找如玉了。 第46章 入府 如玉斟茶奉给刘婆子, 站在一旁笑着听她指点,并讲一些自己还未出京时,京里各府间的规矩。这刘婆子说起自己在中给和悦公主做教习的一段儿,说到伤处便红了眼圈儿:“我那公主, 子单纯和善,天下再没有的好儿, 前两还寄了信来,说是眼看就要出嫁,只怕是要嫁入永国府。如今几国战, 公主不必和亲,与她的几个姐姐比起来, 她不必离国赴异,也算有个好归宿。” 如玉一听说到永国府了,也知张君兄弟四个, 递帕子给她好奇问道:“但不知是要嫁入那府中那一房,那一位公子?” 刘婆子接过帕子批了批眼圈儿,一笑道:“她自幼与那府中三公子倒是玩的好, 但那三公子是个庶出, 若要嫁, 许还有一段曲折路要走, 且再看信呗。不定她还会写信来了?” 她话锋一转, 问如玉道:“听小娘子的口吻,这些子眼看也要赴京,但不知嫁的是京中那户人家?” 如玉一笑道:“不过寻常人家, 说来妈妈也不会知道的。” 张君还未回来,她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嫁的夫君是谁,但为了入永国府时对于那府的家事心里有个底,她也是变着法子要从这刘婆子口中套出些话来。对于公主下嫁之事,如玉一个乡妇,自然想不到张君身上。她最怕的一重还是婆婆,脑子一转又问刘婆子:“既公主嫁入永国府,虽是天家出身,只怕也要到婆婆面前讨生活,那国夫人可还好相处?” 刘婆子一听国夫人三个字,已经皱起了眉头,啧啧叹气道:“若说永国府那国夫人,两京之中,也难找到比她更难的人。但就算公主下嫁,于那一府来说,也是主,如君王一般是一府都要尊要拜的,她再难也不出这一层去。我倒不心这个!” 如玉听这话,以为那要尚公主的是三公子张诚,心说一府兄弟四个,有一个妯娌还是公主,且不论婆婆难于否,听起来便是妯娌之间,也如陈家村一般是个不好相于的关系。好在她于陈家村时连魏氏那等人都能应付,倒不怕这个。 她给西京客栈的伙计待过,只要张君来问,就让到对面巷子里的黄家来找她。按理来说就算搬了地方,两人之间也能万无一失的相见。 可是这天她等了一整的功夫,也未见张君来此。到傍晚时她忍不住自己到西京客栈去问,西京客栈的伙计们都见导了如玉,知她是个等夫的妇人,门便是一阵笑:“小娘子,并无人来此找你,只要有,小的们定然即刻就把他带到对面巷子,亲自到你手里,好不好?” 因她是个小娘子,又还是丢了银钱才搬出去的,伙计们皆围拢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有说她叫丈夫丢了的,也有说必会回来的。半大孩子们,又要茶又要倒水,如玉一心的怏气也只能笑着坚辞过,失望而归。 傍晚如玉又怏怏气气临窗坐着愁眉,便听窗外一声轻笑。不用说,又是那天天来此烦人的秦越。 如玉伸手将桌上一只灯台砸出去,未几他便执着那灯台翻窗进来了。如玉因为一整未等来张君,心疑他只怕是果真将自己给丢掉了,心烦气躁一肚子的火,也不怕外头黄娘子听见,指着秦越骂道:“油头滑脸的登徒子,你老娘我究竟是那里惹了你,你要天天这样鬼魂索命一样着我不放?” 秦越今穿着一袭缘边芙蓉为饰的衽长衣,腿长,纤,眼如桃花,身上终于换了股前味带着荷香的清凉香气。他以掌柄击掌心而赞道:“玉儿要骂起人来,泼泼辣辣的样子才叫我能由心生。怎么样,你可考虑好了没有,丢掉你那等不来的冤家,跟我一起走?” 如玉反扣了铜镜,恨这厮恨的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她也知他虽言语唐突,却也不会臊皮自己,遂搬了画框过来,仍是有一笔没一笔的涂着。 秦越站在如玉身后,如玉常照的那双面铜镜就在桌子上。他对着铜镜,恰就能瞧见如玉气鼓鼓时时描着自己的一眼眼睛。她一双眼睛生的好,清而透亮,亮的仿似雪后晴空,瞳仁时而微转,轻轻瞟他一眼,随即又投到那画纸上。 秦越在此守得一月,将这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未翻到那份信。只要是藏了东西,她总有懈怠的时候,总有忍不住要翻拣翻拣,看是否还在的时候。可秦越白黑夜的看着,也未见这小娘子出一丝的形迹来。 她在等人,他要寻物,鹬蚌相争各不相让,卡着彼此的命门于温言缓语下相搏斗着。 就这一间屋子,那封信必在这屋子里。秦越也是焦灼不已,不过一间清清减减的屋子,她究竟把信藏到那儿去了? 过片片刻,仿如醍醐灌顶,他忽而顿悟过来,一把抓起那铜镜,如玉亦扑了过来。他体量高,伸高了双手,面上再无前些子那无赖兮兮的痞气,面寒眸戾,用力一掰,那双鱼对首的铜镜绞合处噌一声裂开,一纸书信飘了出来。 如玉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秦越将那封信凑到灯前化成灰烬,颓叹口气道:“信都已经烧了,你可以滚了吧?” 秦越渐渐靠近,提起如玉的衣襟便将她撕溜了起来,指着榻道:“亡国大辽的《喀剌木伦法典》以及御玺,在你手中。我方才焚掉那份书信,牵扯金与大历多少重臣与贵戚的身家命,你是契丹人吧?偷它做何? 难道说,西辽占了叶离犹还不足,要卷土西下,重拾昔的辉煌?” 他早就翻到了那本法典,以及亡国契丹的半方残玺,又猜不出她的身份来路,只能往西辽去猜。 如玉伸手够到只裁绢的剪刀,伸手就照着秦越扎了过去。他反攥如玉的手狠狠一捏,那剪刀随即掉落于地。 “告诉我,你那冤家究竟是谁?”秦越凑近如玉,丹青描摹般的俊面上阵阵寒:“你盗我的信,是想送给他吧?” 因为这秦越时时盯着,就算到西京客栈去给那掌柜带话的时候,如玉也未说张君的真名,只说若是有人寻赵如玉,就让他往巷子里黄家来寻。所以这秦越到现在不知如玉在等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果真动起手来,如玉丝毫便宜也占不到。她叫他摔扔到上,顺手便摸出枕下的匕首扎了过去:“秦公子,信你都已经烧了,还想怎样?” 秦越觑机夺过匕首,捏了如玉两只手道:“你那个冤家,想必今天就要回来了,我说的可对?” 他笑着摇头,忽而眸中浮起一抹戾气:“可惜你等不来了。那封信牵扯过大,见过的人都得死!” 话音才落,他在手里舞着的匕首照准如玉的咽喉猛扎了下来。如玉叫他在上,犹如魇于梦中不能醒,眼看着匕首如利箭般剁了下来,张嘴一声凄叫,便听卟一声闷响,那柄匕首从她脖颈边擦过,穿过被褥剁入板,几乎是没柄而入。 外头黄娘子忙了一天也才回家,许是听到屋子里有声音,高声问道:“玉儿,你可是有事情?” 秦越伸手拨出匕首,抵着如玉的脖子使个眼,如玉连忙道:“并没有,嫂子,我很好!” 她侧了侧脖子,闭上眼晴好容易把自己被吓飞的魂魄收回来,长叹道:“出陈家村的时候,我虽早知道将要走的仍然是艰难路程,要过的仍然会是苦子,但总认为树挪死人挪活,出了渭河县,我总能替自己找到一条活路,却没想到这竟是一条死路。 也罢,秦公子,明儿七月初一,恰是我十八岁的生辰,你若今夜结果了我,我仍还是十七岁,这样好的年华永远都不会有,能死在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我倒还安心的了,你动手吧。” 她是真心后悔。不过一眼而已,她当时以为这秦越死了,恰又看到那封信中所述,是沈归盗玺之事,直到读过那封信,如玉才知道原来瑞王与沈归以兵马为换盗玺,是为了要叫监国的太子因此而从后方拖延粮草军物。其目的,是为了能叫大历一方因此而败征。 而此事因为张君顺利夺走御玺而不能成功之后,瑞王与那辽使商议,要从永国府盗取前线军情,以拖延战事,好叫战争不能及早结束。 如玉本不愿多事。但张君的大哥是为征的统兵,她从秦越手中盗那封信,恰也是想等张君回来给张君,帮张君个忙而已。 秦越侧过刀背在如玉的脸庞上划着,轻声道:“我的好玉儿,我的美人儿,我一心一意的着你,又怎舍得叫你死?你丢了那个冤家,带着法典与残玺,跟着我回京城去,我替你置处小院儿,往后与你一心一意做个夫,咱们夫一体再生两个孩子,一起揭过如今这一层,可好?” 如玉喜极而泣,破涕而笑,睁开眼问道:“果真?你果真能在京城替我置处小院儿?我听闻要在京城置处院子,可得花大银子了!” 轻浮、虚荣,浅显的乡村小妇人,一幢小院儿就能乐成这样。秦越此时才忽而会过意来,他前些子今一束花,明天一碗酪那样的殷勤小意竟是走岔道儿了,这小娘子不是清高不屑,也不是目下无尘,不是京中的娇花贵女,会伤秋要拿小物去哄。 她是个乡下妇人,需要的是实打实的银子和院子,既如此,她不必死,他的手也可以不必沾上人命,一个女人而已,无论她什么来历,养着她,那本法典和残玺,都是奇货可居的宝物。 而现在,他只须在此守着,逗逗这小娘子,静等,等她的夫君回来,看清当夜那个要杀他的人究竟是谁,然后再杀了他,那么,回到瑞王赵那里至少还有得待。 他松了匕首道:“可以,至少两进的大院子,还能替你盘一间店,叫你继续赚银子,你愿意不愿意?” 如玉连连点头:“愿意,愿意的紧!只是我可是个正经妇人,我得见了那房地契,才能跟你……” 秦越盯如玉上下扫了一眼,就这一间狭而窄的屋子,也许他有偷香窃玉的心,却还没失了理智。也知她等的男人即刻就要回来,僧坐在上,闭眼片刻忽而起身,自下搬出只箱子打开,里面寒光森森,有张君曾穿过的软甲,亦有当初张君曾铺于沈归家那的兵器。 但秦越用这些似乎没有张君那样利索。他上地上的忙碌着,如玉坐于上,渐渐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玉儿,嫂子的菜炒好了,你是要出来一起吃,还是我给你送进来?”黄娘子隔门喊了一声,似乎是要推门而入。 秦越忽而扬手,回眸扫着如玉。如玉连忙道:“嫂子,我并不饿,过会儿再来吃饭。” 对于如玉所等的那个冤家,秦越显然极为防备。他不但要拘着这小娘子,还要将这间小屋子布置成个陷井,用以捕杀那个即将来找她的人。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