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随手涂涂画画一阵,脑子里有点儿头绪之后,便丢开了笔,站起身来,就见朱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面绷紧。 “四哥?” “嗯?”朱棣的目光看向他。 “四哥近来,似乎情绪都不大好?”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反正在陆长亭看来,那就是近来朱棣皱眉绷着脸的次数变多了。 朱棣心中一惊,“是吗?” “四哥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找个大夫瞧一瞧?” 朱棣脑中无数纷繁的情绪挤在了一起,“无事,过两请就是了。”他为了不让陆长亭发现自己这一刻情绪上的怪异,忙转移了话题问道:“那学的人,你如何处置?” “处置他干什么?民不与官斗啊。” “那不一样,你背后还有个燕王府。”朱棣直截了当地道。 陆长亭竟然从中听出了点儿,“燕王府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的意思。 “那也不做。”陆长亭摇头:“我不能总打着你的名头去和人作对啊。和当铺掌柜没关系,但学好歹也是县衙的官吏,我不能闹。” 何况,那个学的男子留着说不定还有大用处,毕竟学是官方机构,若是陆长亭借他一张嘴,来传达许多事,那不是很好吗?瞧那男子唯唯诺诺的模样,应该极好控制才是。 “所以啊……我决定让别人去闹。” “那些曾经铺子垮了的人,还有现在没垮,但生意有些下滑的人……让他们去闹学啊。如果这些人闹去,知县不理会。不是正巧给四哥留了小辫子抓吗?一个不为民谋利申冤的知县,算什么知县?” 说白了,这次的事儿,学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难的是知县一巴掌,把知县给按下去。 陆长亭不仅要保住自己的面子,还得帮着朱棣踩一脚那知县。 大堂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是朱棣护了他,这回该轮到他给朱棣出口气吧? ** 陷入恋的男人→朱老四。(hhh怎么觉这个称呼有点像是隔壁杀猪的!) 第083章 头渐渐盛了起来, 北平入了酷夏。现下没了计宝山的事亟需解决,陆长亭体内积攒着那股气一下子就了, 本舍不得挪动一下步子跨出王府, 当光洒下来的时候,陆长亭不仅没能意识到上三竿该起了,他反而还往里蹭得更深了。 朱棣忍无可忍, 闯入门来,将被子从陆长亭的手里夺走了。 这会儿朱棣可实在不开心极了。 前段子都能为了计宝山早起,准时出门,现在要随他去营地了,怎么反倒起不来了?朱棣心里顿时失衡不已。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说, 这样是不对的。但那个声音太微弱了,渐渐的就被他了下去。朱棣只知道遵从本心, 而现在他的本心就是要将陆长亭从上抓出来。 “四哥?可是道衍那处有消息了?”陆长亭了紧绷的额头, 眼皮都没掀开,便问出了声。毕竟这时候能进他屋子的,除了朱棣还能有谁?陆长亭当然连看都不消看一眼。 只是朱棣听见道衍两个字,便不由眉头一皱, 直接将手伸进被窝里,搂上陆长亭的……正要使劲儿将人抱起来, 只是这时候朱棣却陡然发现到, 手底下的手有些不对,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躺在被窝里的陆长亭,“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一脸错愕:“四哥?” 朱棣也微微错愕,他方才似乎不小心掠过了陆长亭薄薄的衣衫,摸到了他间的皮肤。陆长亭还小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摸过,那时候还将陆长亭从浴桶里抱出来过呢,但是这时候朱棣却觉得诡异极了,他的指尖像是刹那间蔓延开了一股酥麻的滋味儿般,朱棣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味道。 他冷着脸,蜷了蜷手指,然后才若无其事一般地收回了手指,隔着被子拍了拍陆长亭的腹,冷声道:“哪有那样快?还没道衍的消息,你快些起来,随我去营地。若是再晚些,等会儿我便只有让你饿着肚子上马车了。” 朱棣这话音刚落下,外头便有下人敲门,低声道:“主子,道衍主持来了。” 朱棣:“……” 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了,甚至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前脚才刚说完,后脚王府下人便这么不给主子面子。陆长亭掀开被子爬起来,道:“四哥,你还是别让我饿着了。” 朱棣没好气地直接将他从上捞了下来,然后一手搂着出了屋子。 陆长亭脑子里的思绪有瞬间的停滞,现在这个姿势……似乎哪里有些怪异? …… 朱棣当然没狠心到带着没洗脸没刷牙的陆长亭,直接到前头去吃饭,他亲手给陆长亭擦了脸,还给他递了漱口水,陆长亭洗漱完之后,朱棣给他罩上了崭新的衣衫,这才带着他到了花厅中去。 此时道衍已经端坐在花厅之中,见陆长亭走进来,道衍站起身来,缓缓道:“所幸没有辜负长亭。” 这句话若是结合语境,那是没病的,但是乍然一听,朱棣心底就又觉得不快了。他甚至觉得道衍的用词着实不够庄重,如此说得岂不是如那旧情人见面一般? 陆长亭这时候却是高兴极了,他双眼一亮,道:“道衍师父已经发现那人的下落了?” 道衍淡淡道:“应在一处娼.寮之中。”一个和尚口中说出娼.寮二字,却并不让人觉得.或者怪异,他的口吻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气晴朗一般。原本陆长亭还极为的不适应,但见道衍和朱棣二人都态度淡淡,陆长亭倒也不好跟个没见过娼.寮的土包子似的了。 “一处?难道城中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吗?”陆长亭很快捕捉到了这段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不错,城中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这次接话的却是一直维持高冷不曾开口的朱棣。 北平多驻军,连带的,这边皮.生意也就做起来了。想一想在古代还有军.这种东西,便不觉得稀奇了。那个风水师躲到这样的地方去,陆长亭实在不得不说他一声聪明。 “道衍师父不能确定他究竟在哪一个娼.寮中吗?”毫无疑问,现在接下来的工作便又得给朱棣去心了,两者对比一下,陆长亭还是更喜让道衍去劳。 “不能。”道衍回答很是干脆,并不脸红。 陆长亭虽有不,但也知道点到为止即可了,他就算再着道衍那也没用。陆长亭转过头来,看向了朱棣:“要辛苦四哥了。” 朱棣点点头,转头让下人端来早饭。 这会儿却是轮到道衍心中觉得颇为失衡了,他失声笑道:“长亭待人的分别着实不小,王爷去做便是辛苦,我去做倒还是我理所应当了。” 陆长亭心道,本来你们二人就不可比。虽说身边这个是未来的永乐大帝,但此时他还有个身份,是陆长亭的四哥啊。道衍是什么?世之臣,老谋深算,图谋不轨,子野心……的陌生人。 但这些话都不能说,所以陆长亭用笃定的口吻道:“这是自然,老师给学生的见面礼难道不该是理所应当吗?”正是此时陆长亭的态度太过大方,反倒是让道衍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的是,老师理当护学生。”道衍平静地应和道,哪里听得出半分护学生的真心啊? 陆长亭也不在乎他真心不真心,等早饭呈上来之后,陆长亭便开开心心吃自己的早饭去了,别的一概不理会。朱棣也趁热打铁,立即令人去搜寻娼.寮。务必捉拿到那个风水师!因为他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避免被县衙那群人给搅合了。那知县斥责陆长亭人像画得业余,谁知晓他是不是借口发挥,就是不想用陆长亭画出来的人像呢? 朱棣不想出再出半点意外。 陆长亭呼噜呼噜喝了两口粥,突然抬起头道:“等等,道衍师父,若是这个人会预测吉凶,那该怎么办?” 道衍不动如山:“这个我也着实不知晓。” 陆长亭心底冷笑道,你就装吧! “请老师想想法子,不然等人去了没能抓着,到时候不还是得劳烦老师再去寻他的位置吗?”陆长亭放软了语气,笑得两眼都微微眯起道。 道衍轻叹了一口气,陆长亭太聪明,竟然直接把抓不着人的后续事宜全都盖在了他的头上,还一副心疼他再出力的口吻。何况难得得陆长亭这般温软的语气……道衍低声道:“不如我帮你去抓了他?” 陆长亭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便再好不过了!”又为燕王府节省了一笔人力资源! 道衍:“……” 朱棣的心情顿时又升到了顶点,若非在此时笑出声来着实太不庄重,朱棣便要笑了。 “不过道衍师父去抓他,他便不能预测到吗?”陆长亭疑惑地问。 道衍淡淡道:“一个和尚,怎么会身怀恶意呢?你说对吗?” 陆长亭对上了他那张平静的脸,心底却是不自觉地泛开了一丝凉意,其实就道衍找上门去,哪里还用得着受啊?看一眼道衍的脸,或许就会觉得他怀揣恶意了吧?咳。陆长亭挪开了目光,口中又马上夸道:“是,道衍师父说的是。” 道衍:“……”就听了一声“老师”,见他松口就马上改回去口称“道衍师父”了,陆长亭这变换也着实太快了些。 朱棣站出来作了总结语:“既如此,那便辛苦道衍了。”说罢,也不去看道衍的脸,朱棣先回过头来问陆长亭:“可吃好了?吃好了便跟我走吧。” 陆长亭放下碗筷,笑道:“正好,今劳烦四哥先跟我走一趟。” “学?” “不错。” 这边都在找风水师了,那学一头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朱棣三人一同出了门,朱棣去给陆长亭壮势,道衍去给陆长亭跑腿捉风水师。恰恰好,谁都没落下。 等到了县衙以后,知县自然出来对着朱棣行礼,也依照陆长亭的要求,让学的男子跟随陆长亭去再看一次那当铺风水。 等学的人跟着上了马车以后,知县才刚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有人前来鸣冤了,知县自然是说不出的糟心,正要让衙役将人赶出去,衙役却是大步走进来,提醒了他,说外面都是北平的商人。 知县犹豫了一下,方才将这些人叫了进来。 谁知晓等人一进来,知县就发现这些不都是北平过去那些发达的商人吗?如今他们可不如从前了啊!知县心底有些懊恼,大骂衙役不将话说清楚,若早知道是这帮人,他便不放他们进来了。 偏偏现在人已经进来了,知县也就只能僵着脸听他们说了。 而这时候,知县也发现里头还有个人,在北平身家颇丰,但却在一年前被灾祸拖累的林家老爷林冲! 常言道“官商勾结”,这商人不敢开罪了官老爷,但这知县却也不想平白和巨商起了纠纷啊。 知县脸不由更僵了。 而这一头,那学的官吏上了马车后,便是止不住地哆嗦。他数次提出要下马车走走,但陆长亭就是不允,而朱棣在旁边一言不发,更是吓得男子腿软不已。一转眼,马车便停住了。对于陆长亭来说,这一路着实太短了些。毕竟男子惊恐的表情还好看的,可惜了他没能多看上一会儿。 “下去吧。”陆长亭开口道。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的,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朱棣,这才连滚带爬地下去了,哪里像是明朝的官吏该有的模样?朱棣自然忍不住皱眉,身上的气势也就越发地强了。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燕王,朱棣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么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因着马车的到来,已经被封起来的当铺外不免又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百姓们见了朱棣,顿时就嘈杂了起来,口中谈论的都是燕王何等英明神武、英姿飒、英俊不凡……当然陆长亭也没有被忽略,这些百姓们也很朴实地夸起了他,年少有为、模样好看、本事高超…… 就是陆长亭总觉得,夸他的和夸朱棣的相比,差了着实不止一点半点的威武气势啊。 朱棣看向跟前被封起来的门,道:“开门!” 两边的人不敢停留,赶紧上去将门打开了。 百姓们顿时会意! 哦,原来是来比试来了呢!前这个人不是说陆公子在瞎说,铺子里的风水本没问题吗?所以今两人便前来了啊! 这种大八卦,谁平里能见得到,这时候自然是动不已,恨不得都贴到燕王和那陆公子的身上去仔细瞧瞧,也点儿贵气才好。 陆长亭也着实不是很懂他们,明明平里也没少见到他和朱棣,为什么今偏生就这样动?陆长亭哪里知道,自从那在大堂上当着不少百姓的面公审过后,他和朱棣在堂上的风采,早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再油加醋、夸大其词一番传出去了,不知道多少北平百姓为他们的风姿所。 且说这边王府亲兵将当铺打开以后,便由亲兵拥着陆长亭和朱棣当先进去了。他们先进去,就是为了先收拾了里头的镜子。待到收拾完之后,那学的男子这才费了老大的劲儿挤进来,顿时头发散,衣衫松垮,看上去好不可笑。 陆长亭道:“知道如何看煞气吗?” 那男子对上陆长亭这张极为年轻的脸,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用、用眼和心。” 你以为你用心受呢?还用心!陆长亭强忍住骂傻.的冲动,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风水罗盘:“自己瞧好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