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邬娟微笑着道: “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想着还没来小诗你的画廊看过,就顺道逛逛,没想到,你自己把这么大一间画廊管理得这么好,当初你离开家的时候,你爸还说这画廊肯定不到半年就就会倒闭呢。” “他当然希望画廊倒闭,他恨不得我妈妈的一切都赶紧从这个世上消失,包括我。” 邬娟的笑意凝固几秒: “当初……都是一时气话而已,自己养育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这种事,几个男人能接受?但你看……要是你爸真的要对你赶尽杀绝,你妈妈买的那些画又怎么会让你带走?” “那是我妈妈的东西,我为什么不……” 说到这里,洛诗仿佛意识到什么。 邬娟笑得和蔼,语速缓缓: “那怎么能说是你妈妈的东西呢?你妈妈哪来这么多钱,不都是,用你爸爸的钱买的,对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洛诗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原来这才是她来画廊的目的。 她想要这间画廊! “我妈妈去世之前跟我爸说过,这间画廊里的东西都会留给我,他也答应了——” “那些我并不了解,”邬娟气定神闲道,“但法律层面上,这里所有的画,依旧属于你父亲,小诗,你得承认。” 洛诗哑然失语。 当初洛诗与洛卫东决裂时,他怒火滔天,本不想看到任何舒梦芳的东西,恨不得洛诗全都带走。 因为这个态度,再加上对洛卫东最后的一丝父女亲情的信任,洛诗并没有签署什么财产分割协议,洛诗本没想到有朝一需要法律文书才能守住妈妈留给自己的东西。 ……但他怎么能说这一切都属于他! 他以为仅凭他自己,没有妈妈抵押房子卖掉嫁妆的起步资金,和舒家的关系,他一个人就能拥有今天的成就吗? 洛诗怒火攻心,下意识就想要打电话与洛卫东争执—— 眼前的邬娟笑意浅浅,似乎正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我知道了。” 洛诗深一口气,下心底的无边屈辱。 “下个月初一,是爸的生,对吧?” 邬娟微怔。 “我会带着贺礼参加他的生宴,劳烦您转告一声,当然,即便您不转告,我也会亲自告诉他。” 她已经失去了在这世上所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最后值得纪念的一点东西,绝不可以再被人夺走。 - 洛卫东五十大寿的邀请函广发四方,最后辗转递到了傅予深的手中。 为了这一封邀请函,洛卫东手下的秘书还专程请傅予深的秘书吃了顿饭,饭局上极尽谄媚之词,让秘书务必请动这位刚到京海的青年才俊。 “……他居然还会给你递请柬?” 来傅予深办公室谈事的沈嘉木瞥见桌上请柬,转念一想就发现了端倪。 “予深,这位洛总是不是不知道你是谁啊?” 想到公墓的那次见面,傅予深冷笑: “他的确不知道。” 当年洛卫东一手创立的洛氏集团势头凶猛,一跃成为京海市的行业龙头,穷人乍富的洛卫东眼光比舒梦芳还高,认为他女儿千好万好,京海市什么样的豪门配不上? 至于傅予深,不过是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穷学生,连名字都不配入他的耳。 沈嘉木把玩着那份请柬,意味深长道: “听说洛氏集团想从实业转型互联网行业,但之前一直转型不成功,赔了不少钱,看来是希望你来当这个引路人,予深,去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傅予深垂眸看着咖啡杯里的袅袅雾气,语气没什么波澜。 “我说要去了?” 沈嘉木微讶:“你不去?他可是洛诗的爸爸。” “所以呢?”傅予深冷睨一眼,“是她爸爸,我就要去?难道你觉得我跟她之间还有可能?” 他觉得有。 但这话沈嘉木不敢说出口。 那天洛诗不辞而别后,傅予深转头就沉着脸把他抓过来质问了一番,得知他跟她提及了那些事,那眼神更是冷得能杀人。 沈嘉木也觉得自己无辜。 他以为任何一个女人听到了这种事就算不大为动,也会怜惜对方,谁料洛诗却像是被吓到一样,跑得头也不回。 被人这么避之不及,骄傲如傅予深,怎么肯再主动求和。 沈嘉木看着那封邀请函,默默在心底遗憾叹息。 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已经断了吧。 ——直到洛卫东生宴当,他在现场看到了泰然自若出席的傅予深。 沈嘉木咬着后槽牙笑问: “傅总不是说不来吗?” 生宴的签到处设置在了别墅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听了沈嘉木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波澜,持签字笔行云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盖上笔帽,他抬手将笔递还,这才答: “我想我之前并没有确切的回答过这个问题。” 沈嘉木被他怼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人回答他的都是反问句。 ? 跟他玩文字游戏呢? 这几天在家为了这件事辗转难眠的他,简直活一个小丑。 傅予深与沈嘉木两人抵达的时间不算早,洛家的别墅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耿锐正与一个女孩攀谈,见他们来了便将人打发走,冲他们抬手示意。 “予深,嘉木,”耿锐拎着一杯香槟,仍旧是那副轻佻眉眼,“最近都忙什么了,攒的局你俩都不来,我们上一次聚都是在游轮那时候了吧。” 沈嘉木:“刚回国,事情一大堆,我们这种打工人跟你们这种豪门子弟可不一样。” “去你的,骂我无所事事就直说。” 耿锐笑骂了一句,又看向傅予深,眼尾暧昧地上挑: “怎么样啊傅总,上次那位小美人,有进展了吗?” 傅予深不言,视线打量着别墅周遭景象。 沈嘉木却听出了些端倪:“什么小美人?” “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位传说中的前女友呗,”耿锐懒散笑着,“难怪我们傅总放在心尖这么多年,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傅予深递去一个警告目光,耿锐知道好友脾气,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前女友? 洛诗? 那天洛诗也在游轮上? 沈嘉木原本还有些云里雾里,但下一秒,他就见傅予深的视线忽然定在某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瞧见门口处穿着一身纯白长裙而来的洛诗,和……段家的那位小少爷。 两人距离极近,男方笑容灿烂,带着几分讨好,拦住洛诗殷殷切切地说些什么。 而洛诗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耐,但脸上神并不是与陌生人初识的样子,显然两个人之前就是认识的。 沈嘉木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了,结果现在跟他死鸭子嘴硬是吧? 但他面上不显,还摇了摇杯子里的酒,若无其事道: “什么心尖尖上的人,我们傅总都说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就算今天这位洛大小姐再怎么求和,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傅总铁骨铮铮,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对吧?” 傅予深森冷眼风扫过好友笑里藏刀的脸。 “把嘴闭上。” 沈嘉木笑而不语。 但谁也没料到沈嘉木的乌鸦嘴如此灵验。 他准备拉着试图看热闹的耿锐给傅予深腾地方,就见一只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浇了洛诗一身的水。 离洛诗近的女孩惊呼着后退。 游泳池旁的宾客被声响引,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事情来得突然,洛诗和段驰都毫无准备,她只来得及偏过头,好歹没让头发和脸沾上水。 举着水的小男孩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样的祸事,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对着下面大喊: “谁允许你来我们家的!我爸说你是野男人生的野种,这里不你!出去!” 场面霎时一片死寂。 而在死寂中,沈嘉木听到了傅予深将手中的香槟杯放下的声响。 杯子与桌布轻碰一声,动静几不可闻。 “嘉木,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过,有次你去海水浴场的时候,碰到洛家人带着孩子去玩,有这回事?” 突兀的话题让沈嘉木有些茫然,他顿了顿才答: “是、是有这回事……不过那都三四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