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看着那老妇人道:“她怎么死的?” “小姐是思念景王,抑郁而终……”老妇人愣愣地说道。 长青站了起身,淡淡说道:“她要是活着,我必让她再死一回,至于景王,你没来之前我没想杀他,你来之后,我倒是有点想了。” 老妇人吓得连连磕头,她知道自家小姐天真,到死都是一样,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因为绝望和怨恨,可却是真真切切害了孙少爷一辈子,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赶来,好不让他犯下杀父大罪。 “孙少爷,这是小姐曾经戴过的发钗,和大小姐戴的那支一模一样,景王见了就会明白孙少爷的身份……” 长青看着老妇人额头上磕出的血,心里没有一丝恻隐,他深一口气,道:“你可以离开了,我的事情不用你心。” 老妇人仍旧磕着头跪在地上不肯起,长青有些不耐,让亲信扶起老妇人,这才发觉那老妇人已经没了气息,她跪在地上,额头上的伤深可见骨。 两名亲信听了这等密辛,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听长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把她葬了吧。” 两名亲信连忙应是,把老妇人的尸身抬了出去,路上遇见识的,都以为是这老妇人猪油蒙了心想来冒认官亲,被识破之后羞愧自尽的,两名亲信有口难言,憋得脸通红。 景王伸着脖子在营帐内等了一夜,都没等到长青回来,他疑心这个小狐狸想变卦,又不知道这样明朗的局面还有什么卦可变,心都在盘算着等下次见到他该说什么,却不曾想连着几长青都没来见他。 景王终于有些着急了,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在这里呆的久了,姬镇会有动静,京中的局势会变,而南疆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他必须要尽快离开。 第104章 景王被俘,南疆前线的战局就陷入了僵持,若不是京城陷落,这场战事几乎可以告终,这样两难的局面,能做出选择的似乎只剩下了长青一个人。 就在景王以为这个年轻人是想坐地起价的时候,他被松了绑换上士兵衣裳,带到了主帅大营外,他认识放他离开的两个人,正想多问几句,那两个人却都神匆匆地离开了。 景王疑心这里头有什么变故,他也不敢耽搁,寻着记忆里的方向回了南军营地,他不在的这些子,好在有数位谋士坐镇,才不至于自阵脚,事实上这些谋士在着急忙慌想法子营救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擦了擦动的眼泪,他们这些做谋士的,在人家帐下十几年,竟然只有主公不在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之前的惊险局面是个人都能看清,谋士们也都没有忙着,暗中联系对面主帅的有,想法子策反敌将的也有,还有的已经策划起了劫营,就是没想到自家王爷是自己个摸回来的。 景王沐浴更衣过后,直接让人牵来了他的马,一名武将嘴快,问道:“王爷,是对面那个阉贼投降了吗?我们现在是去……” “得了得了,一口一个阉贼,你家主子还是反贼呢!”景王心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摆摆手说道:“给齐姜传信,让他别担心了,看好小皇帝,让弟兄们收拾收拾,都跟着本王进京吃。” 军帐中发出一阵呼,百里之外,主帅大营,却是剑拔弩张。 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十数名西北军将领拔刀同护卫在他身侧的亲信对峙,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冷,还不如说是无波无澜,然而就是这副心如死水的模样,落在西北军将领的眼里,却是十足的可恨可恶了。 “阉贼!枉大将军如此信任你,把主帅之位给你,你竟然私通反贼,谋篡位,这是欺君之罪!今哪怕就是死在这里,爷爷也要你人头落地!” 长青木然地看向那个西北军将领,轻声说道:“消息传到京城,就没有君了,何来的欺君之罪。” “还敢狡辩!”一名黑甲将领怒目而视,“你这阉贼,今就是你的死期,外面的将士已经包围了主帅大营,别以为还有谁能来救你!” 长青仍旧立着,脊背笔直,他的视线掠过这些怒目而视的将军,随即闭了闭眼,说他的罪名其实都没错,他明明可以杀了景王,由得京城起,保全一身忠义,可他没有,起初是不想死,后来也是因为不想死。 他杀了景王,江开未必能活,南疆一,天下必,他是必然要死的,而景王活着坐上帝位,哪怕就是反悔想要杀了他,他也有一层底牌,至少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到了这个境地,长青才发觉什么功名利禄权势富贵都是假的,他原先在里,所见的天地大约一辈子也就那寸皇的大小,可等他什么都尝试过了,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一个癫狂的母亲,一个不管他死活的父亲,他的前半生就是个笑话,他的后半生,哪怕是背负天下骂名,他也想为自己活下去,为心的人活下去。 “兄长何必与这阉贼废话,割了他的头,给大将军祭旗!”另一个武将拔出了间的刀,呸了一口。 长青垂下眸子,看了亲信一眼,亲信立即会意,喝道:“还不快把这些人抓起来!” 亲信话音刚落,主帅大营被掀开,围在外头的将士们一拥而上,把这些西北军将领按在了地上。 领头的那个叫王忠,是留下来的西北军将军里官职最高,最有威望的,此刻被人按在地上捆缚双手,气得脸颊涨红,不住骂道:“反了,都反了!你们……” 长青坐回主帅座椅,凤眼微抬,“带下去吧,莫要折辱。” 厢军头领嘿嘿一笑,连忙应是,他一早就被南军策反了,本想着能为营救景王立一大功,没想到自家主帅第一个撑不住占了这从龙之功,以后他大约还得仰仗这位。 那些西北军将领骂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骂得却越来越难听,两名亲信都有些恼怒,自家督公怎么说也是江氏子孙,天潢贵胄,就像景王造反都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这么难听的话,自家督公再如何,也不是这些人能骂的。 长青不在乎这些,他坐在主帅的座椅上,闭上眼睛向后仰靠,一瞬间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厢军本就不是打仗的军队,又在一开始就被姬镇的消耗战吓破了胆子,西北军多年历练,战事烈只会起他们的血,厢军却是安逸半生猛遭打击,从上到下就没有愿意继续打仗的,姬镇一走,带走的都是西北军将士,这正让厢军有了想法。 长青也是现在才明白,再迟抓到景王一天,他这个做主帅的大约就要被那些厢军割了脑袋算作送给新主公的投名状,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都结束了,他疲惫地想。 冬雪覆盖了去岁洒在地上的热血,开时京城换了新君,废了厂卫制,削了内阁,清洗贪官污吏,大赦天下三年,加开恩科,百姓无不恩戴德。 长青归家的那天正是三月,淡青的衣裳上沾了许多柳絮,他在巷口牵着马停下脚步,抬头看以前宝儿指给他看过的望仙巷。 慵懒的江南小镇,远离了王城繁华,茶淡饭,布衣白裳,长青原以为自己是怕过这种子的,后来才明白他怕的不过是生死荣辱不由自主,而不是平淡。 背后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长青回过身,怀里猛然扑进了一个身影,紧紧地抱住他,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阿麟上户籍了。” “嗯。” “他高兴的。” “嗯。” “爹娘给我寻新人家了。” “嗯?” “我说,我得给一个人披麻戴孝,清明上香,不然来世就没脸见他了。” “我骗你的,我也不知道来世的事情。”低低的声音。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