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与高台之上的万俟左相视一眼,眼神一触即离,顿时姿态更显张牙舞爪:“本原为尤家嫡长孙女,尤家诗书传家。本虽不及诸位读诗书,但也自认识得少许文默。现今有一事不明,烦恼多年,此时便趁机想请教博学多才的诸位……” 伏地的官员心惊跳,却也不敢拒绝。立即嗡嗡道:“不敢当不敢当……请娘娘直言。” 尤悠勾着红,声音懒懒又掷地有声:“陛下如今正值二十有三,登基已有十年。然而美名天下的摄政王至今还不曾将天子六印归还……请问,夏王爷是要辅助陛下直至垂垂老矣,顺带将天子六印传家遗孙吗?” 红如火,字字诛心。 饶是摄政王夏荣再处变不惊,也变了神。他顿时一个瓷实的响头磕了下来,脸惶恐道:“娘娘何出此言?当真赤口毒舌了!本王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共理朝政,兢兢业业十来年不曾懈怠,娘娘红口白牙的,这是将本王的忠心踩到泥里!!娘娘让追随本王一同辅佐朝纲的同僚们怎么想?他们不愤怒不寒心吗?” 上首的万俟左,立即就黑了脸。 摄政王冷眼看着,本以为尤皇后也如万俟左一般老实会闭嘴。谁知…… “哦,”皇后娘娘理了理间的环佩,眼皮子掀都不掀一下,“所以,你的天子六印到底要不要还了?” 夏荣脸难看:“本王心寒!” “心寒啊?” 皇后娘娘没说话,张开手指兀自把玩。 许久之后,她突然掀开眼皮子,龇牙笑了,“本前几天顿无趣,招了民间各大茶楼有名声的说书人来给本取乐,方才本正带着他们遛弯儿……” 红裂开更大,她笑得恶劣又恬不知:“就在瞎王爷言表自己十年来兢兢业业,本让你归还天子六印而你手下的亲信会愤怒心寒,以及夏王爷您避之不谈返还天子六印……的时候,本的大女领着他们出门了哟……” “唔,你猜他们回茶楼会怎么说?” 老实说,这类的小把戏如若是万俟左使,那是绝对不会成功。恰恰这是由十年吃斋念佛不提都想不起有这号人物的皇后使出来,出其不意,真是打得人措手不及。 但如若不贪图这名声,朝堂上这类事情宣扬出去,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也耽误不得什么。但夏荣被民间以守护神的美名赞扬了数十年,捧得太久,早已惜羽直至不可置信的地步。否则十来年的谋逆之心不死,小皇帝哪儿还能还全须全尾地坐在龙椅上? 所以…… 夏荣脸瞬间绿了,手慢慢按在了佩刀上。 “呀~摄政王这是怎么了?脸都绿了呢……” “是年纪老迈突然犯病?还是要着急要追出去杀人?”尤悠一步一步走近夏荣身边,笑得猖狂,“不巧呢,正好陛下等下会有很多事情请教摄政王您呢。陛下?你不是说许多政务要处理?” 万俟左:“自然是。” 夏荣额前青筋暴跳,咬牙切齿:“本王突然身体不适,请陛下宽宥!” “那不行!” 尤悠懒懒地看向高台上的万俟左,幽深的凤眸里火光簇簇:“这还正在上朝呢,摄政王不是自诩兢兢业业十来年不曾懈怠?怎么说离朝就离朝?脸疼不疼?” 夏荣怒目圆睁,差点拔刀相向! 万俟左十分上道,听出尤悠的意思,立即接过了话:“确实如此。皇后,上朝期间不许胡闹,赶紧出去!” 皇后娘娘挑眉,朝他施施然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本就走了。” 她细长腿,走路环佩叮当,悠悠哉哉地走出大殿。 人影儿一消失,夏荣便站了起来,不顾跪着一地的其他人,再次冷声要求离开。 正当此时,金銮殿外突然出现一群穿着黑衣服的蒙面暗卫,手拿着弓.弩一排站开。皇后娘娘的身影又出现在人影的后面。 她高昂着下巴,标志的笑容:“对了,先皇刚好留了些东西给本。恰好最近本子实在无聊,让他们在此听着,回去当乐子说给本听。” 大殿里的所有人脸剧变,眼看着冒寒光的弓.弩对准了他们,冷汗全都扑簌簌地落。 见一排身影纤细的黑衣人,摄政王瞬时睁大了眼,心惊不已。不是说万俟皇室除了御林军本没其他兵力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暗卫竟在皇后的手上? 手下紧紧握着佩剑,虽说他是被允许佩剑上朝的,却也不敢真的在金銮殿上动武。夏荣不可思议地锁定了人影背后的尤悠,眼神恨不得吃人!! 说罢,皇后娘娘一甩袖走远了。 夏荣横行朝纲十几年,第一次吃了败笔。即便咬碎了后牙槽,背后一排弓.弩,他也冷着脸继续上早朝。 …… 舆论这种东西,自古都有,不论现代人古代人都懂其所具备的能力。但论起炒作,不好意思,妖货的皇后娘娘绝对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擅长。 所以。 几乎是一夕之间,摄政王把持朝政,扣留天子印鉴至今未还,这数十年的诏令都不是出于皇帝之手的舆论如星星之火燎过草原,便蔓延至整个民间。 摄政王下朝之后,各大茶楼早已爆三次不止,且还在声声不绝。 有了皇后娘娘首肯,说书先生们如蒙圣眷,说起书来更是卖力地油加醋。众人听的入神,即便再惊疑不定,仍旧一片哗然了。 于是,口口相传,川不息的人聚居地,往来商贩各自闲话。不出一个月,京城的消息便呈不可控的状态分到大乾各地。 接着,人心浮动,忠君国的各地知识分子愤然不已。特别是锦州禹州这两处灾害发生地,那些靠着诅咒小皇帝无能抚困顿的难民们,更是情绪崩盘。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要从家乡逃荒来京城,就是想向大乾的守护神摄政王请命,请求他能救助家乡亲人。谁知人还没入京,信仰都塌了…… 荒年最容易发生□□,饥饿难忍的难民意识崩溃。再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脑子一热就开始打着‘清君侧,除佞’的口号闹了起来。 尤悠听着外面的消息,笑得花姿颤。 万俟左不高兴,掐着她的就问暗卫的事儿。那天上朝之后,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就销声匿迹了。若不是他心里清楚万俟皇室本没有暗卫,差点就信了。然而,了尤悠整整一个月,他依旧没能从皇后娘娘嘴里扣出一点消息来! 尤悠冷笑:告诉你还了得! ☆、第35章 (二)第二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人诚不欺我。 摄政王当了长达十年的大乾守护神,短短三个月,就被舆论扭转为成沽名钓誉的佞小人。虽说他确实就是,但沽名钓誉有沽名钓誉的好处,至少他会为了名声去约束下属的行为。如今名声受损,他想借助舆论将自己推上皇位的路子有了瑕疵。 挽回名声的事情做了不少,但收效甚微。无知市井小民信了挽救之词,读书识字的却因此更加确信了摄政王把持朝政。但可气的是,任何封建王朝的政治,都是建立在文人阶层上。读书人如若不信服,统治也不太会牢固。 夏荣如今有些犹豫,是继续花菲心力筹谋挽回经营十年的名声,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政变上位。 思索良久,他下达了一道密令,让北营善搏杀的虎扑一支秘密返京。 不管最终政变与否,虎扑营还是先行回京较好…… 正当夏荣秘密调兵,他手下一员大将李斯与却因金銮殿之事,生了二心。万俟左不愧是自幼观的人才,立即察觉了苗头。 当初金銮殿李斯与当众以下犯上斥责护夫的皇后,小心眼儿的陛下投桃报李,本打算立即处置了此人。但素来懒得多说且比他还锱铢必较的皇后却拦了他,让他等。当然,皇后让他等他就等,那还有没有为君的尊严? 当然,最后他依旧被睡服了。 当下早朝,李斯与便被万俟左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打入天牢。猝不及防,摄政王一脉反应不能,李斯与就已经被拿下了。 摄政王最近正密谋着政变,当称病,未曾上朝。等亲信的消息传来,关押李斯与的天牢早已被东营的人层层把手起来,探视不得。 “王爷,这可怎么办?” 摄政王府,众亲信齐聚。 李斯与的弟弟李斯寒也在,此时正焦急地看着上首沉默不语的夏荣。兄弟两个是孤儿,十几岁就跟着夏荣了。一明一暗的,成为夏荣的左膀右臂。李斯寒或许不及哥哥的官衔高,但处理的事情更加私密与紧要。 李斯寒因为常年处理暗中事务,自然知道的更多。万俟左眦睚必报的子,在座所有人都很清楚。涉及至亲,李斯寒有些焦躁:“王爷,小皇帝突然发难。我哥这次落到他手上,以他的心狠手辣,是绝对不会好过了……” 在座的也叹息,奇差一招,再补救已晚。 摄政王搭在案几左手慢悠悠地转着扳指,神情疏淡莫测。李斯寒深知他伪善的本,不敢放肆又祈求他能看在兄长随他出生入死的份上伸手一救。 夏荣沉良久,关于救还是不救,他点头了。毕竟在外人眼中,李家兄弟之于他,分量是极其重的。他若不救李斯与,未免显得太刻薄寡恩。 正直兵变当头,容不得半点二心。 李斯寒松了一口气,夏荣见状似笑非笑,眼眸幽沉。 说是打入天牢的李斯与,此时正关在后的暴室。皇后娘娘与陛下并肩而坐,他们均神情诡异地盯着他看。此时,暴室里除了两位并无他人。 李斯与一脸警惕,浑身汗都炸起来了。 “你被夏荣放弃了。” “多可怜~~当牛做马相随,出生入死十几年,说放弃就被放弃了,”娘娘一句话顶了李斯与的肺,顶得他差点就吐了血:“听说他手上的玉扳指戴了十来年,都裂了个儿了还舍不得摘。到头来,你活得连件物品都不如,多可悲?” 李斯与低着头不说话,绑在锁链上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听说,你兄弟求了他,”皇后娘娘淡定地推开陛下因为惊悚而扭曲的脸,嗓音懒洋洋拖着继续道,“他当面答应了,然而,却慢慢慢慢地提防起你兄弟了。估计不久,李斯寒也要步你后尘的……” 话音刚落,李斯与立即抬起头,眼眶通红:“你想说什么!” “你,还要继续为他尽忠吗?” 皇后娘娘挑着眼角,再一次擒住陛下的后脖子,硬生生将他的脸给扭转过去,“兄弟两这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本很欣赏。但是,你们准备为了夏荣那点儿知遇之恩挥霍掉李家的血脉?” “……果然重情重义。” 李斯与一口血吐出来:“不要再说了……” 尤悠半阖着的眼帘倏地睁开,惊奇地看着真的吐了血的李斯与:不是吧,这人心理承受力这么低,到底怎么混到正三品怀化大将军的? “事实而已,本又不是胡编造!”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李斯与也不是糊涂人,小皇帝与尤皇后能坐在这里,绝不会无所求。 话音刚落,万俟左面前将惊异的视线从皇后娘娘身上收回来。顿了顿,他启,不疾不徐道:“朕的北营与西营被夏荣把持,兵力方面差他太甚。你从南到北征战无数,军事能力值得肯定。” 话点到为止,其中未尽之意,李斯与也明了了:“但罪臣若是就此点头,那么就意味着点头那一刻便成了叛主之人……” “如此,陛下还会信么?” 万俟左眼眸幽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李斯与眼眶略,垂下头喃喃自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呵呵呵呵……陛下觉得罪臣之过能原谅?” 万俟左:“自然。” 万俟左睚眦必报狠多疑的子,摄政王一脉知之甚深。李斯与自然不会被这轻飘飘一句给打动,不过念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想着自己命一条,多活几天也是奢求。他哀戚地笑:“罪臣叩谢隆恩。” 尤悠看他这副神,眉心一皱,当即不客气地打断道:“这副样子可不行,战场上令戎狄惊惧不已的鬼见愁李斯与李大将军,怎么能一蹶不振?” 推了推万俟左的胳膊:“陛下,可否请您出去,本来劝劝。” 万俟左也知道李斯与这副样子难堪大任,视线在尤悠与李斯与中间转了转,半晌,点头。 人一走,皇后娘娘的眸就暗了下去。 她缓缓起身,走至李斯与身边。 她双手抱,神懒懒,低了声音耳语他:“若是信不过万俟左,大可投入本门下。” “本素来一言九鼎,”娘娘的眼神亮得诡异,“认了你,就定会护你。”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