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中再无其他亲人了吗?”张芝麻始终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刚死了爹就进了内宅给人为奴为婢,难道就像戏文里唱得似的,乃是卖身葬父? 很快,香兰就替张芝麻解开了疑团。 “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倒有隔房的叔伯,但内心险恶,实在不能托付。” “哦。” “我家本是赵家的佃农,租了赵家八亩地,赖以求生。前些子,爹爹与邻家因为土地边界的纠葛动了手,失手将对方打死了,他自己亦是一身重伤。对方告了官不说,还硬要拿我抵命。我爹爹气不过,在众人面前寻了短见。现如今家里亲戚无人可依,邻居又怀恨在心,爷和怜我命苦,这才带至家里安置。”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香兰,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 “逝者已矣,妹妹万事都往开了想吧,把子过好了,你爹爹的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告。” 张芝麻怼人很有一套,安人却始终做不到得心应手,左支右绌的,带着几分张煌。 “姐姐说得道理我都懂,但是就是走不出来这个坎儿,想到几天前还硬朗健壮的爹爹就这么没了,我这心里,就如同刀搅了一般难受。” 张芝麻闻言,少不得替她叹一番,“哎!总得需要时间来化解。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若是损了身体,到辜负他一片为你的心了。” 香兰拭了拭眼泪,勉强一笑,“谢谢姐姐宽解我,能跟你诉诉苦,这会儿到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以后但凡觉得不痛快了,你尽管找我说,虽然我给不了你太好的主意,但总归比你自己埋在心里憋着要好。” 香兰猛点头,“嗯嗯,能得姐姐这句话,香兰不尽。”顿了顿,她又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耽误了你这么多功夫,妹妹很是抱歉。这就走了,姐姐早些歇息吧。” 香兰边说着边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夜深了,张芝麻也不好再留她,因此便让她自行去了。 两人谈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足一盏茶功夫。 桌上静静立着的烛火突然爆了灯花,火苗子左右摇晃着,使得地上的脚印都跟着明明灭灭。 张芝麻心里再次浮起那个疑问,所以这么晚了,她到底是从哪里淋了雨回来? 第24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表小姐 夜愈加深沉,泼墨般的黑无孔不入地笼罩着四野。雨也越发急了,密集的雨声让人的呼都觉得紧凑起来。 张芝麻睡得不是特别安稳,频频地翻着身。 突然,“嘭”的一声,那扇雕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给大力破开了,一股磅礴的气“呼”地一下席卷而来,没了木门的遮眼,外头的雨声似乎急切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张芝麻大惊,猛地坐起身来,眼见着赵文馨带了许多人冲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张芝麻愕然。 “把她给我绑起来,别让人跑了。”文馨咬牙切齿地下着命令,脸沉地比外面的天都要冷凝。 事发紧急,张芝麻一时半会儿未能反映过来,直到被李妈妈和香菊拿绳子死死地捆了并在地上,张芝麻才想起要反抗。 “放开我,快放开我,,您这是做什么?不知道香荷犯了什么错,竟要遭此大辱?” 张芝麻拼命挣扎着抬起脸来,看向文馨,想求得一个答案。 文馨冷冷一嗤,问她:“我花了钱典你是让你做什么来的?” “自然是要为了赵家诞育子嗣而来。” “呵!既然如此,那你到是给我生出一个来啊?不然我典你养你又有什么用?” “……”张芝麻很是无语。 咱怎么也得讲个理吧,这才来几天啊,怎么可能立刻就生个孩子出来?又不是老母下蛋。再说了,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好叫知道,香荷来此仅有数,况且一个人做不来那生孩子的事情……” 文馨大怒,“你还敢顶嘴,来人啊,把她给我抬起来。既然养你还不如养只老母,那索就你把当成老母给宰了。抬走!快快抬走!” 张芝麻这才慌了,撕心裂肺大喊道:“不要啊!饶了我吧,救命啊……” 这一喊,倒把自己给喊醒了。 原来是个梦! 张芝麻呼急促地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额头,掏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简直匪夷所思。 稳了稳心神后,她摸着黑下了,抖抖索索地点了油灯,趁着微弱的光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脑子这才算是清楚了。 已经到了后半夜了,除了风声雨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让人恍惚觉得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她悄悄推开窗子,一股带着水汽的泥土气息瞬地钻进鼻孔,很新鲜,但也带着土腥气,说不上让人反,但也不觉得喜。 悄悄往外一打量,张芝麻微得一愣,对面东厢里竟然也亮着灯,赵修海那高大的身躯映在窗子上,隐隐看去,似是手里还握着书卷。 张芝麻一时间看得痴了,他,居然如此用功吗? 愣怔间,那道影子居然站了起来,在张芝麻惊讶的眼神里,推开了东厢房的窗。 两人就这么隔着黑暗和雨幕,毫无花巧地将眼神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变得很快,又仿佛变得更慢,总之,这意外的对视让张芝麻的心跳漏了一拍,呼也跟着止了。 赵修海没料到对面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这会儿也没睡,见她一直傻傻盯着这边,动也不动,赵修海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伸手关紧了窗子,隔绝了对面的视线。 怕扰了文馨休息,赵修海便不回正屋,只往东厢的一张小上一躺,眼睛一闭,头脑一空,很快就睡着了。 张芝麻有些讪讪,心里暗暗怨怪自己,有啥可看的,怎么还盯住不放了,这让人家怎么想?要脸不?丢人不?没见过男人是咋的? 终于到了早上,雨势像被老天爷揣进了口袋里,戛然而止了。 张芝麻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困,看起来神的很。 她将自己收拾妥当后,迈着大步就去了厨房。 昨晚的梦,她认为是老天给她的警示,既然一时半会儿生不出孩子来,那就总得做出点儿其他贡献,免得被主家认为是白吃饭的,那样不好。 先前与众人也都见过了,这会儿到不觉得生疏,才进了厨房的小跨院,张芝麻就招呼起来,“王牛早啊,正忙着呢?” 王牛本是个孤儿,前些年被老光儿王叔收做了徒儿,也便随了王姓。他七岁来的,这会儿已经十二了,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一个半大的小伙子。 王牛正在廊下挥着小斧头劈柴,冷不丁见张芝麻进来了,登时把一张脸羞得透红。 “表,表小姐,你怎么来了?” 张芝麻一窒,脸上现出许多尴尬。这孩子还真单纯,全家上上下下把她认真当表小姐的,八成只有王牛一个。 “我过来瞅瞅,看看有什么活儿是我能搭把手的?” 王牛果然不依,“可万万使不得,这些都是活,哪里是表小姐能做的?” “无妨,我以前在家里也是时常干活的。”嘴上说着话,张芝麻就已经行至厨房门前。 厨房门前有两口大缸,张芝麻左右都看了看,水是的,“缸里的水是干净的吗?昨儿下了一夜的雨,可别进雨水来。” “是干净的是干净的,昨天师父瞅见天了,就拿盖子遮住了的。” “哦。”刷缸挑水的活算是没拿着。 张芝麻便信步进了厨房。 “表小姐,厨房里万万不能进啊!里面尽是油烟,呛得慌。”王牛急急地追进来要拦,张芝麻一闪身给避过了。 大厨王叔正挥汗如雨地挥着铲子炒菜,听见脚步声,只当是王牛,便着嗓子道:“个偷耍懒的滑头,只知道躲懒溜号!赶紧着,帮我给灶里填把柴火。” 王牛还没应声,张芝麻到先张嘴了,“好嘞,这就来了。” 清脆的女儿声线把个袒背的王叔吓得半死。下意识就要拿手把前捂住,手中的铁铲便当啷一声掉进锅里。 “你怎么进来了?”王叔大惊失道。 张芝麻也没料到进到厨房里先看到的就是半身的肥,只能佯装镇定地回他,“我闲着也无聊,过来给你们搭把手。” “可别,不用,我们师徒俩应付的过来。”果然,王叔也是一脸的拒绝。 张芝麻不以为意,谁也别想阻止她干活!应不应可不是你说了算。 张芝麻弯就捧起一把柴禾,照着灶口就了进去,得有点多,火势变得有些微弱,一时间上不来热乎气。 她便一手拎着烧火把柴禾挑起来,另一只手“吭哧吭哧”地拉起风箱来。 火苗子随风而长,一下子就跟成了似的,“嗖”一下窜起来,如饥似渴地舔着锅底。 王叔被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诶!这可要了命了。赶紧着收手吧,都要糊了。” 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糊味飘散开来,张芝麻便弃了风箱,又拿着烧火捣着灶里的火。 王叔也不敢耽误,挥着铲子把这锅命运多舛的趴豆腐给盛到了盘子里。 擦了擦头上的汗,王叔伸手把一边的衣服拽了过来,胡的往身上一披,把溜圆的大肚子好歹遮住了,他斜睨着眼睛看了看张芝麻。 “怎么突然要替家里干活了?前几不是待得舒服的吗?” “!”连总是躲在厨房里的王叔都觉得她前几待得舒服的,看来自己确实闲得有些不像样了,这就难怪会做那样的梦了。 “是真打算干?还是只想做出来给别人看看?”王叔继续问道。 这话真特么,实在是太直白了。 张芝麻眉一立,“王叔这话说得,恁得寒碜人!家里供我吃供我住,我做点家务活让高兴高兴也是应当的。” “说人话!” “当然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话音一落,表小姐那完美的形象立刻坍塌得稀碎,把个王牛震惊的无以复加。 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啊,香荷姑娘竟然是这样的表小姐?!自己以前还拿她当好人看,原来不过是个欺瞒主子的货。 相比之下,还是香兰姑娘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待人接物又诚恳。 王叔却扯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妮子对我的脾。不过,我少不得提醒提醒你,既然是要做着给人看的,何苦来我这里费工夫。我这里人少,主子们等闲也不会过来,你在这里装把式,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张芝麻也笑了,“这个无需担心,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嗤!口出狂言。你能有什么办法?行了行了,快别在这里消遣老夫了。早上时间紧,一会儿主子们收拾妥当了就得吃饭,下人们也都长着嘴呢,也不能饿着。我可忙着呢,别给我!” 张芝麻点点头,“确实,下人们可都长着嘴呢!” 说完,也不再理会师徒俩,径自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就摘起韭菜来。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