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没好气地说:“你这老头,留愿愿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 镇国公沉声道:“愿愿和陛下锋多次,这时候要好好谈谈,有外人反倒不好。” “我们不是外人!” “别担心, 不会有事的。”镇国公拍拍她紧握在一起的手。 裴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努力听正殿上的声音。 “陛下, 我身为大祁太后, 行为不轨。陛下如果要处罚,请处罚我一人, 不可牵连我的家人。妹妹进顶替我, 是迫不得已, 请陛下念在她改善了大祁和火番国关系的份上,不要怪罪她。”姜琼华说得缓慢而郑重,虽然是请求的话语, 可是没有丝毫谦卑。 唐见渊冷笑一声,却不是为她过于嚣张的态度,而是她替妹妹求情的话。 这两个姑娘不愧是双生的亲姐妹,在男女情之事上一样迟钝无知,她聪明一世,竟然不知道自己对念念的那份情。 他说:“母后离开皇久,今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小事?” 姜琼华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便开始切入正题:“是,我来是为了告诉陛下,大长公主手中有一道能扳倒我的遗诏,而扳倒我的理由,是我怀了身孕。” 唐见渊听后面平静,他早就设想过这个可能。他淡淡看她一眼,实在看不出她已经有孕在身,不过自己在常琐事上的经验少得可怜,看不出来也正常。 “怪不得母后甘愿让家人犯欺君之罪,也要偷偷离开皇。” “不错。害我的人是宁王。” 唐见渊想起宁王看姜玿华时的眼神,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朕猜,他是受人挑唆来害母后,如此一来,朕就会与姜家争斗起来。” 姜琼华点头:“他们又选定大长公主来揭发我,更巧的是,先帝给了大长公主扳倒我的特权——她手上有一道遗诏。” 唐见渊沉默了,原来先帝在病中还不忘帮自己对付姜家。可是自己在发现太后换成了姜家小女儿时,将夺取飞鸿军的计划做了改动,如今自己想要的是和解,而不是争斗,所以先帝为自己搭起的梯子反而成了障碍。 “想来母后已经命人去取过遗诏,然后失败了。” “我想一定是大长公主把遗诏给了独孤家,因为她已身中剧毒,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初九那天。” 独孤家?唐见渊留上了心。 “母后有什么打算?” “将计就计,引蛇出。” “朕明白了,朕会做安排。” 两人敌对了那么久,对付彼此的招式都凌厉而简洁,哪怕对方只是眨眨眼,就能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敌对时尚且如此,要面对共同的敌人时,更是心有灵犀一般,只需几句话就达成默契。 姜琼华知道无须自己多言,起身要离开。 唐见渊拿起方才未看完的奏疏,头也不抬问她:“母后不去看看令妹?看得出来,她很担心母后。” “不用了。” 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被宁王害得怀上了身孕,还有什么脸面见念念? “母后对宁王,可还有情意?” 姜琼华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外走去:“他令我失望。” 镇国公夫妇知道事情已经谈完,一起出来,对唐见渊道:“初九宴会上,还请陛下替小女多多费心。” “镇国公放心,朕如今与姜家在一条船上,朕会护着令。” 镇国公听出他语气中发自肺腑的温柔,便行礼告退,带上女离去。 唐见渊道:“天鹰。” 一个黑影从梁上落下来:“陛下,臣在。” “去显国公府把遗诏取来。” “是!” 天鹰很快就带了遗诏回来。 唐见渊展开看了,面冰冷。 遗诏上写着,若姜琼华非完璧之身,则证明她与别的男人有染,大长公主作为皇室中辈分最高的人,有权将她赶出皇、贬为庶民。 原来父皇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唐见渊这么想着,拿起笔墨,不一会儿卷起遗诏,对天鹰道:“放回原位。” 天鹰从案几上拿过遗诏,一边往显国公府飞奔,一边不解地想,陛下让自己去拿这道事关重大的遗诏,可是为什么看了一会儿就要放回去? 只是为了好玩吗? 帝王心,海底针。 * * 凤仪里,姜玿华还没起。寝殿中热气充足,香气怡人,她穿着单薄的中衣,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上,出一对细长洁白的小腿来。 她贪图凉快,把胳膊伸出帐,发现外面和帐里一样热。她咂咂嘴,又翻了个身,索把蚕丝锦被踢了,抱着枕头继续做梦。 恍惚间觉得前有人,她睁开眼,看见姐姐弯看着自己。 “念念,快起来练字!” 姜玿华惊醒过来,前并没有人,原来是做梦呢。 她坐起来,人们看见中动静,连忙过来服侍。 瀑布般的长发被拢在背后,灵犀和飞鸾取来衣裳,先给她穿上上襦,她脖颈修长,削肩细,看上去弱不胜衣。葱似的十指从袖中穿出,莹白细长。 玉落等小人将绣凤下襦整理完毕,灵犀和飞鸾接过,轻轻围在她前,绕一圈,系带在她高耸的口打结。 灵犀和飞鸾也都是出挑的美人,肤若凝脂,然而面对姜玿华时仍不免自惭形秽。 “你们两个发什么呆?难道是有中意的郎君了?”姜玿华觉得好笑,扶着她们的手起身,往梳妆台走去。 两人默默笑着不说话。她们伺候姜琼华时小心谨慎,看见她的身子也不会多想,如今换了活泼的姜玿华,她们恨不能生成男子,要不然抢破脑袋也要把这样活生香的美人娶回家! 姜玿华在梳妆台前坐下,看见墙角放着几只镶嵌珍珠宝石的檀木箱子,眉头一蹙:“陛下再送东西来,凤仪就住不下人了!难道陛下是把凤仪当成库房了?” 飞鸾捂着嘴笑。 灵犀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解释:“陛下说这是对太后娘娘尽孝。陛下诞辰将近,那正是先皇后受苦受难的子,陛下思念先皇后,派人去皇陵祭祀还不够,要对太后娘娘也尽孝呢。” “是啊,子养而亲不待……”姜玿华指向一套珍珠珊瑚发钗,“今天戴那个。” 飞鸾笑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太后比陛下还小七岁呢!” “差七岁……”姜玿华掰起手指,“原来他是龙……” 果然是尊贵的,连生肖都那么尊贵。 而自己是猪,就吃喝玩乐睡懒觉,倒也自在。 想到这里,姜玿华笑了。 唐见渊在门外听见,也勾起嘴角,原来是个小猪。他看了守在门外的凤仪人一眼。 那小人就碎步进去通报:“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姜玿华望向铜镜中披散着头发的自己,不小心又把自己给到,就多看了两眼。 回过神,说:“让陛下去正殿等着,我梳好头就过去。” “是。” 唐见渊被引到正殿,不一会儿姜玿华过来,她头戴珍珠珊瑚发钗,水佩风裳,款款而来。 “陛下早早过来,今天政事这么少?” “朕有要事告诉母后。”唐见渊抬头看着她坐下。 刚睡醒的少女如同一颗透了的水桃,香甜,让人想咬上一口。 唐见渊连忙移开目光,发现自己最近愈发放肆了。 人们端上早膳,小小一碗黑米八宝饭,配着菌菇蓉浓汤,并一小碟烤羊排,切得细细的,一小盅燕窝雪梨汤,撒了各果干在上面,杨梅酱、草莓酱的糕点各一块。 虽然不可能是她亲手做的,但一定是她给膳房人的方子,才能做出这些花、口味各异的早点来。 唐见渊不由食指大动。 姜玿华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说:“快给陛下上一份!” “是。”玉落、玉离忙往门外赶去。 “分量足一些。”姜玿华不忘待。 “朕已用过早膳。”唐见渊被她看出自己嘴馋,有些尴尬,嘴硬.起来。 “没关系,这是膳房给陛下准备的午膳!我的早膳和陛下的午膳正好凑一块儿去了!”姜玿华说着,忍俊不。 唐见渊忍着笑。 姜玿华收敛了笑容,低声:“是母后不对,这几睡不好,今天不小心起晚了。” 她懊悔的语气,在他听来像是撒娇。 他回:“无妨。” 姜玿华想,明天一定要早起!一定能早起的! 总之起后再怎么信誓旦旦豪气冲天,真到了要起时又是一滩烂泥,恨不得在上躺一天。 她有时候好奇,是只有自己这样呢,还是很多人都这样,或许这是一种病,得治? 玉落和玉离回来,端上了饭菜,分量足足有姜玿华的两倍多。 按规矩,帝王不能贪口腹之,这饭菜明显有些多,唐见渊却想也不想,拿起象牙镶金筷,细细品味起来。 啊,果然,和她有关的一切才是美好的,这才叫膳食。 唐见渊克制地吃着,搁下银勺的时候,每道菜恰好都剩了一两口。 姜玿华见了,说:“陛下,你我情同母子,亲得不能再亲了,就不要再守那所谓的做客之道啦,喜就吃完。” “是真的够了。”唐见渊一本正经撒谎。 姜玿华笑道:“那下次给陛下少装一些,农民伯伯种菜辛苦,倒了浪费。” 唐见渊心里苦,他明明能吃完的! 碗筷都被收下去,两人洗手漱口完毕,姜玿华问他:“陛下说的要事,是什么?”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