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青会被地环境影响,这个问题大黑蛟早就已经考虑到,他也在担心过,时间久了,荷青兴许会无法离开这儿。可是黑玺没有料到,给他留下的时间那么少,这个猜测实现得这么快,快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黑玺后背的荷青体重仍在持续减轻,荷青的指尖愈发透明,呼逐渐放缓。黑玺倘若强行带着荷青继续往前走,也许荷青的下场会和那条大胖鱼一样,一旦离了安全的范围,走到了不能走的地方,它就会立即死去。 正是因为这样,黑玺不由相信,前面当真有一条可以走出地的道路。 而同时,这个地的主人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受到地影响的人能够看见这条路,却不能走出去。没有受到地影响的人,可以一路走下去,却偏偏看不见这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黑玺此时有三个不同的选择。要么他和荷青一道往前走,他或许能够出去,荷青则很有可能会消散在半路。 要么他独自一人前行,荷青留在地,他活着,荷青也能暂时活着。只是,荷青被黑玺留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无疑是在等死,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 那时候,荷青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蜷缩在地附近,一天天的被银光噬掉生命。荷青没有任何的办法拯救自己,他惊恐地凝视着地的裂,无助又害怕。 想到这样的画面,黑玺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觉。 既不留下荷青一人,又要保住荷青的命,对黑玺而言,他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他也放弃这条道路。他不再往前走,而是和荷青一起回去,他们重新回到地附近,另外想办法。 然而,所谓另外的办法,其实也没有再剩下多少办法给黑玺选择。他基本上可以预料到,假如他们不能从这条路出去,接下来唯一的选择就是走进地博得一线生机,从那一条最凶险,最前途未知的道路争取生存的机会。 偏偏,这是此刻大黑蛟唯一会做出的决定。 黑玺一手托住后背的荷青,他轻轻地扬了扬手指。 顷刻间,地面的囚笼分散开来,它化作了一缕缕的黑光芒,重新返回到黑玺的袖口。笼中早已残缺不全的大胖鱼,它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散成星星点点的银白光团,飘向了地的方向。 它回到了它生命开始,同时也是它生命结束的地方。 见状,黑玺眉宇间的愁意加重了一分,他清楚自己的选择,那么他当然也明白自己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哪怕前途充了未知和凶险,他也不会躲避。他有必须要走下去的理由,更有一个需要他照顾保护的小妖怪。 他不能丢下这只荷花小妖,要不然,荷青醒来时,见到他不在了,荷青大概会哭鼻子吧。 黑玺转过身,朝向来时的方向。那里一路均有黑玺留下的记号,它们仿若一盏盏黑夜中的明灯,在指引方向,告诉黑玺行进的道路在哪儿。 他不再留念身后那条兴许可以出去的道路,他毫不犹豫地抬步往回走去。他每走一步,四周就有银白的光芒徐徐飘来,融入荷青的体内。 黑玺能够明显的觉到,荷青的体重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的指尖也不再透明,呼趋于平缓。荷青好似只是睡着了一样,一会儿就能醒来。 莫名的,黑玺到了安心,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单是为了荷青,也是为了他自己,不战而逃的蛟族会越来越缺乏挑战的勇气,也会对自身的实力产生怀疑。 他尚未见到对手的真实面目,怎么可以这么狈的逃跑,并且是抛弃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小妖怪,自己转身逃开。 “我倒要见识一下,那个地里是何方神圣!” 黑玺的话语回响在这一条看不见的道路上,他的声音晃动了湖水,细微的动静,一点点的飘往了地裂的位置。 那是蛟族的宣战,亦是警示对方,他不会退缩避让,他将直面对方的攻击。 如今这才是蛟族该有的应对方式,对方有心要困住黑玺,他怎可轻易妥协。既然双方都不肯退让,那就打一架,凭借本事争输赢,当作一场湖底的领地之争。 以地为领地的这场争斗,他会获得最终的胜利,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会离开地,光明正大的离开,他要带着荷青一起,平安无事的走出这个所谓的有去无回的地方。 黑玺背着荷青往回走,一步又一步,态度坚定了一分又一分。 蛟族从不畏惧领地的争夺之战,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照样如何。身为蛟族,黑玺有自己的骄傲。 荷青伏在大黑蛟的背上,他睡了好久好久。他做了一个古怪可怕的梦,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道路,他身边没有任何人,大黑蛟也不见了。 他心慌不已,他四下寻找,希望能够见到其他人。偏偏,他到处都找不到人,他害怕极了,他怕自己独自一人困在这样的黑暗深处。周围静悄悄的,静让他不安,让他恐惧,漆黑之中弥漫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他陷入了黑暗的漩涡,再也离不开。 荷青不断地挣扎,他想要呼救,惊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焦急万分之际,口忽然腾起一股暖,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火焰的温度温暖了他的心,也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 他依恋着那团火的温度,它散发着荷青悉的气息。 荷青糊糊地想了又想,猛然间记起,那团火名为龙火,是大黑蛟给他的龙火。龙火还在,是不是意味着大黑蛟也还在附近。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混地抓,就像溺水中的人,渴望抓住救命的树枝。很快,他的手被人握住了,一只很暖和的大手将他的手握住其中,手心的温度像极了大黑蛟的温度。 荷青紧紧地反抓住那只手不松开,他莫名的红了眼圈,慌的心却渐渐的平静,不再惊慌失措。 温暖驱散了寒意,荷青噩梦里的黑暗一点一点的消退,荷青心里踏实了,睡得也了。 他再一次沉入梦乡,这回不是噩梦,而是一个让人倍十分温暖的美梦。他梦见,大黑蛟牵着他的手,他们肩并肩朝前走。前方的道路光明媚,明亮的光线好似季的暖,令人浑身舒服。 不自觉的,荷青的边勾起了乐的笑容。 荷青梦醒时,睁眼就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大黑蛟,他冲着大黑蛟开心的笑了。幸好,大黑蛟还在,大黑蛟还和他在一起,荷青心底的愉悦几近溢出。 然而,黑玺上荷青的笑脸,心情颇复杂。 回来的一路上,荷青始终不太老实,兴许是受了某些不好的影响,荷青睡得不安稳。曾经一度,荷青抗拒的挣扎,后来又用力抓着黑玺的手不放。 黑玺见荷青的眼圈红了,猜测荷青多半做了噩梦。 于是,黑玺并未松开荷青的手,任由荷青紧抓着走了一路。后来,大概是噩梦过去了,荷青的情绪转为稳定,他心情很好,睡梦中也嘴角挂着笑意。 黑玺上荷青睡醒时的灿烂笑脸的那一刻,他愈发确定自己做的是正确决定。他难以想象他丢下这只荷花小妖怪,荷青沮丧落泪的模样。 这样的画面,仅是想一想,就不免揪心。 荷青经历了见到大黑蛟的喜悦之后,随即打量四周。起初,他一心关注大黑蛟还在不在,现在看见大黑蛟在这里,他的心安之余,不得不考虑他们有没有走出地的这个难题。 他环顾一圈,对周围的景象显然有点失望。他以为他们沿着那条路走,可以走出去,至少荷青走在那条路上,明显有一种意识,那条路能够离开地。 为什么他们此刻又回到了原地,是不是因为他半路睡着,所以他们走不了? 觉察到荷青的疑惑,黑玺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回来了。” 他不说那条路能不能走,也不说荷青能不能出去,单纯只说有事回来而已。这是一句真话,其中理由不必解释,荷青不能再前行,他们不得不返回。 听了大黑蛟的话,荷青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他不懂大黑蛟另有何种安排,但他相信,大黑蛟的事情一定是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随便打听,也不会随意左右大黑蛟的决定,他只要跟随大黑蛟的左右,晚上倚着大黑蛟暖暖和和的入眠,就足够了。 黑玺权衡小会儿,提醒荷青:“我们会在这儿多停留几天。你不要到处跑,别去偏僻的地方。” 尤其是不能跑出地控制的范围,荷青如果昏倒在大黑蛟看不见的某条道路上,形势瞬间就会非常棘手。 荷青向来乖巧听话,大黑蛟不让他跑,他就绝对不会跑。他瞅瞅周围的药草,问道:“那我可以在附近研究这些药草吗?” 闻言,黑玺给予了肯定,他本也考虑给荷青找点事做,避免荷青整天闲得无聊。 黑玺要利用这段时间认真的研究地的情况,观察这道地的裂。 刚来那会儿,黑玺仅是琢磨尽快离开即可。岂料地对黑玺的束缚不明显,对荷青的束缚非常严重,或许是血脉的原因,或许是居住时间长短的原因,至今仍说不准。 黑玺矗立在透明的水罩外,直面那一道地的裂,那里有一个凶险无比的世界。 湖水轻微的漾,静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较量。 第26章 进得去和进不去 荷青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化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兴许是此前睡得太久,他这会儿浑身不自在。 地附近的银光再漂亮,这儿的灵气再充沛,可终归不是自己的家,他和大黑蛟迟早要离开,共建属于他们的家园。加之荷青做了噩梦,他对这里自然而然的增加了些许的不舒坦。 他并未询问大黑蛟接下来要做什么,大黑蛟留在这里,他就放心的留在这里。 荷青答应了大黑蛟不会跑,他就老实的在附近折腾那些少见的药草。 不一会儿,荷青将那些能够对应名字的药草,全都重新记录了一遍,并且他还摘取了它们的枝叶,留着以后和外面的药草做对比。 这些药草之中,荷青最心心念念的莫过于那株主药,那株贝壳婶婶提及可以用来滋补身体的重要药草。荷青一边描绘药草的形态特征,一边忍不住偷偷的瞄了眼大黑蛟。 这株主药能够补身体,他和大黑蛟都需要补身体。 黑玺这会儿仍然站在水罩之外,他紧盯水罩若有所思。他越是接近裂,神越是平几分凝重,地的气息始终让黑玺倍烦躁。 荷青悄悄地打量着大黑蛟,他能应到大黑蛟的情绪,自然清楚大黑蛟心底的担忧。只是荷青不知道,大黑蛟这一丝的担忧,不是由于大黑蛟自身,而是担心荷青被地影响的速度。 除此以外,荷青发觉大黑蛟此次回到地附近,大黑蛟内心翻腾了一种强烈的情绪,那是正在不断攀升的澎湃战意。荷青毫不怀疑,大黑蛟随时又可能冲进地。 大黑蛟一心一决高下的念头,荷青阻止不了,也不会阻拦,他只会陪在大黑蛟的身旁。 荷青是一个从小生活在碧波湖的小妖怪,他平时极少出门,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哪怕荷青出门,他身边常常有贝壳婶婶她们陪同,贝壳婶婶会千叮嘱万叮嘱荷青注意安全,荷青没有机会见到大妖怪。 大黑蛟是荷青遇见过的同时也是和荷青关系最亲密的大妖怪,荷青有私心的认为,大黑蛟是最帅最好看的大妖怪,他喜和大黑蛟相处。 思及此处,荷青一脸严肃地盯着那株主药,他思来想去,又反复研究师父写的那张方子。荷青恨不得马上采药熬药,奈何此地的药材不齐全,他又没有充足的时间撒药草种子,盲目熬药会使得药效大减,浪费了主药。荷青看了又看那株主药,倍遗憾。 荷青舍不得对主药下手,不意味着他放弃了折腾其他的药草。他取出一细细的银针,一边记录它们的样子,一边用银针试试有毒没毒。 待到他们离开了这里,荷青大可以对比药草的记录,查看这些植物效果的差别。不过,他不乐意重回地采摘,他留了些枝叶,琢磨着就这么在土里,养活的可能有多少。 荷青研究了一阵子药草,又追着鱼群玩了小会儿,后知后觉的想起大胖鱼和大黑蛟给他的笼子全都不见踪影。荷青不好意思问大黑蛟,多半是他半路睡着,丢了笼子,以至于大胖鱼也没了。 大黑蛟并未责备荷青丢了笼子,荷青也不敢在大黑蛟面前提及此事。幸亏地附近向来不缺鱼,周围的鱼看起来又胖又鲜美,数目庞大,荷青丢了一条,还有一大群可以重新捉。 大黑蛟没明说他们具体停留多少天,荷青有足够的时间和力,抓更胖的大胖鱼给大黑蛟熬煮鱼羹。 荷青又玩了一会儿,倍无事可做,他爬到大黑蛟幻化的那张长椅,把黑袍盖在自己身上。 尽管只是一张寻常的红木长椅,可有它在那里,就给了荷青一个落脚的位置。他知道,只要自己累了,就可以回到长椅那里,就能够安心休息。 这是一种与回家类似的微妙情绪。一张大黑蛟幻化的长椅,一件大黑蛟幻化的黑袍。它们一直在那儿,荷青需要的时候,就能立刻得到。 荷青裹着黑袍,倚坐在长椅望着大黑蛟打发时间。没多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急急地取下黑袍,又褪掉自己的碧绿外衣,仅穿着淡绿的里衫。他把两件衣服一左一右放在两侧,进行对比。 他看了看大黑蛟幻化的黑袍,又看了看自己的荷叶外衣,思索蛟族应当采用何种图案。 大黑蛟的黑袍表面亦有好看的荷纹,荷青也必须加倍努力,在自己的外衣表面幻出蛟族的图案。 可惜,荷青对蛟族不怎么了解,大黑蛟化作原形的时间也不多。蛟族的形态对此刻的荷青而言,颇有难度,他多半控制不住。 荷青苦恼片刻,忽然间灵光一闪,他可以幻化人形的大黑蛟。只是,幻化在什么位置适合?衣襟,袖口还是衣摆? 他瞄了眼外衣后的那朵大大的粉白荷花,要不他把这朵粉白荷花的位置换成大黑蛟?大黑蛟很沉,把他幻化在后背,外衣是不是也会变得特别重,他穿上这件衣服,还能不能走得动? 就在荷青犯愁要不要把大黑蛟幻化在后背的同时,黑玺正在思考如何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首先必须了解自己的对手,才能考虑对付的方式。遗憾的是,迄今为止,他的对手尚未面,他不确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会儿,黑玺着手研究裂外围的水罩,他并未轻易触碰水罩,而是从旁边捡起一颗小石子。他稍微地掂了掂石子的重量,侧过身,做好防御。 接着,黑玺扬手将小石子砸向了那道裂。 小石子未遇到任何阻挠,它一下子穿过了水罩,顺势抛向了裂的内部,消失在黑暗的深处。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