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几样自己用,剩下的给女儿儿子嫁娶用。御赐之物,总是咱们四房的体面。”念四老爷半点没有被子数落的难堪,挑出支凤钗别到子头上,“三哥志向远大,我却舍不得拿你们赌前程。你舍得?” 姚氏边老脸一红,边唬了一跳,“不舍得!别说四皇子,六皇子咱们也沾不得!所幸八皇子还小,你在工部待着也安稳。其他皇子都……大了,中贵人如何,不是我们能沾的。” 她只想时不时占点小便宜,可没那狗胆舍出身家命去冒险。 丈夫升官的指望落空,她看着一双女儿直犯愁。 大女儿眼只有御赐金银,小女儿心只有吃的,真是愁死她了! 姚氏少不得又对着女儿们碎碎念,“让你们好好巴结安安,到头来好处全落在三房头上了,我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俩个没出息的东西!” 念桃然过耳不过心,抓着点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只是笑。 念桂然也笑,怼母亲怼得有理有据,“进了腊月里事儿多,六妹妹有个公主母亲事儿也多,三天两头地不在家,我倒是想多巴结六妹妹,也要我能跟着进啊?” 姚氏被女儿怼得心服口不服,“安安不在家,秋然也不在家吗?秋然和安安要好,巴结不着安安,你们就不会去巴结秋然?曲线救国都不懂,白花银子供你们读书了!” 她用典故,倒把念四老爷父女三都逗笑了。 姚氏自己也忍不住笑,假意气道:“晓得你们都不听我念叨,赶紧都走!该巴结的上官的、该巴结姐妹的都赶紧走!” 念四老爷摇头笑笑去外院,念桂然姐妹俩手牵手去了三房。 隔壁自有冷暖不同的热闹,即要准备两府过年、又要准备除夕进的公主府,亦是热闹非凡。 念妈妈进绮芳馆送各处关张的账目,一脸喜气道:“得亏姑娘手段巧,如今几处铺子的出息好的不得了。就是直接拿来做嫁妆,也不比公主给您的皇庄差。” 边说边比了个数,声音转低道:“就连驰古阁暗中过来的分红,也把姑娘的本钱赚回来了。” 念浅安笑弯了眼,关心的却不是钱,“外头传言是真的吗?三叔父能进东山大营,是魏相跟皇上提议的?” 京城三大营——京卫营、西山大营、东山大营,念三老爷这右领卫将军的缺儿,真心又实惠又肥。 念妈妈肯定地点头,念浅安默默吐槽好吧,臣果然和宠妃勾搭在一块儿了,魏父居然已经开始替姜贵妃一系拉拔实权武官了。 现实虽,但还算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没想到念家三房,会铁了心靠向四皇子。 家里出了个猪队友,至少她能多一条间接掌握魏父动向的路子。 这么一想,貌似也不坏? 念浅安超乐观地不觉得了,点出几张银票让念妈妈去外院账房兑成散银,终于土豪了一把,大肆赏赐完绮芳馆上下,跟着安和公主等长辈一块儿进领除夕宴,讨岁钱填补小金库去了。 辞旧新,内外都喜庆洋洋。 办大宴的依旧是内外呼应的太和殿、泰殿。 念浅安坐在泰殿里听了一耳朵热闹,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好双喜临门的皇上,又双叒叕喜上加喜了。 趁着过大年,不仅提了之前姜贵妃新选的几位小老婆的分位,还晋升王庶妃为嫔,封号为静。 静嫔王氏生下养大三皇子这么多年,终于升级,不再只是个不尴不尬的庶妃。 在座贵妇们都说王氏母凭子贵,三皇子虽出身不好,到底是皇上的儿子,赶在这会儿突然晋升王氏,无非是为三皇子大婚时面上好看些。 贵妇们没有宣之于口的是,王氏这“静”字封号,实在耐人寻味。 皇上是喜王氏娴静可人呢,还是暗藏期许,敲打王氏晋升为嫔后勿忘本分,继续安静如呢? 看王氏依旧坐得贼靠边,照旧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恐怕是后者。 贵妇们换着心照不宣的小眼神,念浅安也看了眼新鲜出炉的静嫔,转头问小豆青,“慧嫔没得着喜气?” “慧嫔若是能顺利给里丁,就是最大的喜气了。”小豆青道慧嫔产期在即,依然只在寿康养胎不出门,又想德妃、淑妃里那两位小产的事儿没有刻意隐瞒,晚了几天内外都听着了风声,就多一句道:“另外两位有孕在身的美人、才人也和慧嫔一样,都在各自里养胎,没有出席除夕宴。” 念浅安打眼一看,泰殿里妃嫔屋,果然没有着大肚子的。 她纯粹好奇,能叫假侍卫冒着大不违给皇上戴绿帽的假女,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不得见。 念浅安正扼腕,小豆花凑上来小声道:“六姑娘,陈总管请您出去一趟。” 陈宝等在泰殿外,一瞧见念浅安出来就奉上大氅油纸伞,弯着恭敬道:“殿下在万寿后花园等您,让奴才来请您一道儿过去赏烟火。” 还没到放烟火的点儿吧? 假正经小男票难得这么主动,居然不用她说,就晓得找借口和她约会了吗? 一起赏烟火什么的,应该浪漫的吧? 死光光的浪漫终于活过来了吗! 有点小动是怎么回事! 念浅安深觉自己要求好低,脚步却喜滋滋地迈得贼快,边走边系大氅道:“树恩这样偷跑去万寿放烟火,不会太惹眼吗?” “哪儿能呢。殿下每年除夕都会亲自往万寿放烟火,这是里上下都知道的事儿。”陈宝依旧弯着,领着路撇着眼角,悄悄留意着念浅安的神,嘴里接着道:“自打殿下八岁起,这老例儿就没变过。皇上、皇后知道,太后更是一清二楚。” 八岁? 八岁的楚延卿是什么样子? 也和寻常小孩子一样调皮热闹吗? 念浅安脑补不出来,一脸稀奇的笑,“树恩这么喜放烟火?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年?家里只有七弟还小,今天出门前我还听说他正闹着要自己放烟火,倒叫四叔母数落了一顿,不准他自己动手。” 念七公子是谁,陈宝自然知道。 但念杏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家殿下相提并论? 念六姑娘不愧是个能被殿下戏称笨兔子的主儿,真是笨死了! 他要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 陈宝心都是楚延卿定下个笨正妃的憋屈,边呕得要死,边继续不动声道:“可不正是六姑娘这话儿?殿下从来心意坚定,一旦定下的事儿,是不肯改必要坚持到底的。就好比这往万寿放烟火的老例儿吧,自八岁上到现在,真是一年不落。今年既然还放,只怕往后也得继续放。” 他特意在今年之后加了“既然”二字,可见今年有点特殊。 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吗? 念浅安歪头看陈宝,总觉得陈宝似乎不单是和她闲聊,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第177章 意兴阑珊 “六姑娘?”陈宝仿佛没察觉念浅安略带疑惑的视线,抬手做请道:“六姑娘,到地方了。您请吧,奴才还得往内务府去一趟,盯着人准备殿下要用的烟火,一会儿就给殿下送来。奴才先告退了。” 他道声恼躬身退走,弯着的一等走远就弹直了,背着光的脸上神半明半暗间似笑非笑。 心道念六姑娘笨就笨吧,这会儿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要紧,待会儿就能明白了。 等知道殿下的烟火是为别人放的,念六姑娘不定会怎么闹呢? 以念六姑娘那闻名遐迩的糟心脾气,最好闹得亲事做不下去,殿下能另聘贤良淑德的朱门贵女才叫好呢! 陈宝袖起手哼着小曲儿,乐颠颠飘向内务府。 这边念浅安拐进万寿后花园,那边徐之珠正跨进公主府。 她虽顶着个小公主病的绰号,但不像七皇女似的言行无忌,等人通传等人领路,才牵着徐妈妈的手进绮芳馆,笑地开口道:“念六姐姐进了吗?珠儿是来给念六姐姐拜年的。” 她松开徐妈妈,很有小贵女范儿地颔首致意,边让徐妈妈送上拜年礼,边不无解释地接着道:“祖母说珠儿又长大一岁,能帮忙家里做事了!初一初二珠儿要帮祖母接待来拜年的小客人,没空出门,所以提前来给念六姐姐拜年。” 留守的远山、近水转眼看徐妈妈,话听得明白,却想不明白徐之珠哪门子风:哪有赶着除夕登门拜年的?不说念浅安铁定不在,只说这样让徐之珠跑,就不怕瞒不住徐月重的亲事吗? 徐妈妈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表示无妨:一来她看得紧,二来公主府的下人不会多事,隔壁候府的下人更加不会多嘴。 徐之珠自然不懂这番眉眼官司,见状小脸有些扭捏,“你们帮珠儿转这些礼物吧?都是珠儿新得的玩具,特意挑给念六姐姐的,也算是……赔礼。以前是珠儿错怪念六姐姐了,今后珠儿再也不会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话说得真心实意,继单怀莎远嫁边关后,她的好心情这阵子就没下去过。 她不清楚单怀莎远嫁的内情,只庆幸自己严防死守,到底熬到单怀莎出孝嫁人,突然换了个女先生教她,她只有高兴的,读起书来倒比单怀莎在时更用心、更耐得住。 是以没察觉家中微妙的气氛,更没发现身边外松内紧,已被徐妈妈梳理过一番。 后来得知念浅安定下亲事,反倒生出后悔和愧疚来。 她和念浅安拉过勾发过誓,却小人之心不信任念浅安,一直没给过念浅安好脸。 她想说声对不起,又有些拉不下脸,这才特意挑了这个时候上门。 徐之珠神羞赧,眨着黑亮的大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远山、近水。 远山近水恍然大悟,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遂双双挤出两脸假笑,嘻嘻哈哈应下,生怕徐之珠再说出什么她们招架不住,赶紧笑脸送客。 徐之珠却道:“来都来了,珠儿去给念大姐姐也拜个年。” 远山近水腿一软,差点吓跪了。 徐妈妈倒镇定得很,心里笑着摇头:真是仆随其主。这两大丫鬟也跟念六姑娘似的,快心肠藏不住事儿。 可惜了,最后做世子夫人的不是念六姑娘。 念大姑娘,真有靖国公赞叹的那样好吗? 徐妈妈眼神微闪,一手牵起徐之珠,一手虚拦远山近水,语藏安抚道:“远山姑娘、近水姑娘不必多送,有我陪着我们大姑娘过去,二位只管放心。” 出了绮芳馆就不关她们的事儿了,远山近水答应得贼干脆,送客也送得贼干脆。 徐妈妈陪着徐之珠往隔壁去,吴氏听着消息眉头微皱,“再等两个月就是婚礼,那位徐妈妈听说最是个稳妥牢靠的,怎么这个节骨眼带着徐大姑娘走动?” “有大姑娘在,您什么心呢?”吴妈妈不担心,反而有些不,“徐世子到底是不管内宅事的男人,靖国公夫人却是亲祖母、当家夫人,竟连个孙女都管教不住,倒委屈大姑娘结门亲还得瞒着。叫徐妈妈亲眼看看也好,咱们大姑娘真正是个好的。” 吴氏眉头舒展地点头,心里为女儿着想,见着徐之珠自然百般慈,旁的话一概不提,上了茶就让吴妈妈去请念甘然。 徐之珠瞧见念甘然就笑,“念大姐姐!您很忙吗,怎么都不来找珠儿玩儿?” 念甘然笑道是呀,“忙着调制小姑娘能喝的果酒,你要不要帮我试试味道?” 说是果酒,其实就是无酒饮料。 徐之珠偷偷看一眼吴氏,挨着念甘然捂着嘴咬耳朵,“不会被长辈发现吗?祖母不许珠儿喝酒呢!” 念甘然招来大丫鬟,给徐之珠倒上半杯,挤着眼睛也小声道:“准保不会被发现。” 徐之珠捂着嘴咯咯笑。 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