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态动作称不上亲切,却也并非拒人千里之外。 但江俊就是觉得有些虚,而公主手里的那只猫儿却又舒服地在她的怀中发出“咕噜”之声。 富贵不能、威武不能虚。 江俊咬了咬牙、直身板,既然卫五都已经说他“江俊威武”了,那他肯定在卫五的姐姐面前不能怂。 “这次,总算记得来看看姐姐了?” 见江俊和卫五两人没有上前,长公主倒是抱着猫儿下了台阶,一开口、说的也不是什么问候的客套话,反而是略微挑着眉、质问一般盯着卫五。 江俊正疑惑为何是“这次”,卫五却先笑了笑,拽着江俊上前一步: “之前皇嫂的事情仓促,且来去之间诸多不便,并非刻意,还要向姐姐讨饶呢。” 想起之前卫五确实为了凌威那个遗腹子回到过京城来,若非如此他与江俊也不会在香楼和岁锦密林相遇相见。不过卫五这幅温言服软的样子倒是让江俊觉得新奇少见,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卫五受到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偏头冲他笑得十分讨嫌。 哼—— 江俊扁着嘴转开了脸,偏偏这么一个互动的小动作被对面的同嘉公主尽收眼底,她也不对卫五的话做任何的反应,只是看向江俊。 上下打量一番后,在江俊就快受不了的时候,她微微一笑,颔首,道:“还不错。” 见她笑了,卫五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这才拉着江俊上前,他凑过去讨好地了同嘉公主怀里的黑猫爪子,才有些小抱怨道:“只是还不错?姐姐的眼光未免也太挑了。” “啪——”地一声,同嘉公主竟然毫不客气地拍掉了卫五的手:“不知轻重的东西,要是碰疼了三途、你怎么赔我!” 卫五似乎正等着同嘉公主这一句,他变戏法儿一般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红的锦囊:“若真碰疼了这小家伙,我用这个陪给姐姐,长姐看如何?” 红的锦囊看不见里头装的东西,同嘉长公主却只是哼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一眼:“三途是本见过最具灵的猫儿,不管你用什么东西,我可都不依的。” “此话当真?” 同嘉长公主看了卫五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江俊,还有他手中的盒子。她皱了皱眉,道:“也罢了,你这东西打小儿就不让父皇母后省心,你今既然敢带人来了,本也不太好拂你们的面子,进屋说话吧——” 同嘉公主转身后,不料卫五竟然十分兴奋地冲江俊挤眼睛:太好了! 江俊:……看来你也很怕长公主。 卫五:这不是废话吗?!你有这么个冷冰冰的、喜骷髅骨头的姐姐你不怕吗?! 他们两人科打诨归一码,江俊还是看得出来同嘉长公主和卫五之间姐弟情甚笃。若是换了旁人,看见自己弟弟带着个男人回来还能保持这份淡定的,只怕不是亲姐弟。 大厅里头的灯火非常昏暗,可以说像是半个冥府。 长公主吩咐人又点燃了两盏骷髅头灯,才让整个大厅更为亮堂起来。她怀中的猫儿有一对儿颜不同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好看漂亮。 同嘉长公主落座之后,吩咐人去准备饭菜,又同卫五谈了几样大小事务,这才扯到了他们要送的礼物上。 不过,这一次卫五还没有开口,长公主便直直看向了江俊手中的盒子、毫不避讳地说:“比起老五的东西,本更兴趣你的——江公子。” 江俊被她这么一看,心里有些慌,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脸上带起得体的笑容:“公主厚,江俊惶恐。只是我这东西、同卫五要送给您的,只怕算得上是一套。先看哪一样,其实都无甚差别。” “哦?”同嘉公主看了卫五一眼。 卫五也明显有些发愣,他一直看到了江俊手里的盒子,心里也好奇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但是一路上问、江俊也一直说是秘密,不对他说。 此刻,江俊竟然说是和他手上的玲珑骨戒是一套儿? 怎么他不知道异宝阁还出售了什么关于玲珑骨戒的东西? 看着两人都脸疑惑的样子,江俊倒是心情极好,他其实也是刚才灵光一闪才想出了这么个托辞来: 他要送给长公主的是一个古代明器,青铜制的双立耳三足豆,打开豆的盖子、里面正有一只“玄武”,玄武的形态是灵上头盘绕着一条蛇。 而卫五手上的玲珑骨戒,正好用的是蛇骨。 带着笑,江俊将盒子打开,也不等同嘉公主问,便解释了此“明器”,与公主所知道的明器之差别,更借机在公主惊讶的时候 ,让卫五拿出了那枚骨戒、稳稳地挂在了蛇身上。 若明若暗的灯光下,打开豆的盖子,里头活灵活现地出现的、便是透白的骨戒。 蛇信微微吐,大巧不工,青铜器上的纹络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公主第一次看一样宝物看呆,而卫五、则被一种名为温暖的水整个彻底包裹。他在桌子下,悄悄握住了江俊的手。 江俊则继续说道:“公主殿下,今我也是斗胆过来见您,我和……王爷经历了诸多事,此后还会经历更多,或许——有一天会做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儿,但是此刻,我想得到您——王爷最重要家人的首肯。” 他的话让同嘉公主回神,但公主细长的眉眼中,却不再闪着冰冷和淡漠。她看了江俊半晌后,站起身来拉住了江俊的另一只手,她轻声道: “其实青哗变之时,本便对你江俊——高看了一眼。” “而如今,”同嘉公主忽然笑了,浅浅的酒窝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明媚动人:“单凭你有胆量陪着老五走进本的公主府,我便一定会向你们颔首。” 江俊一愣,另一只手却被卫五紧紧握住。 “只是江俊,老五将来要做什么,本这个当姐姐的、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八|九,你若选择了他,此后的路、只怕不好走。” 同嘉公主握着江俊的手十分冰凉,但是眼眸中,却透着慎重。 “公主放心,”江俊笑道:“江俊其实是个死脑经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个人、一条路,便会一条路走到黑、永不回头。” “好,”同嘉长公主握着江俊的手,慢慢地拉着他、放到了卫五手上:“很好,老五,姐姐要恭喜你——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卫五,却在口上道:“到底还是不如姐姐,能够遇上姐夫那样的君子。” 同嘉公主嗔怒道:“就你贫嘴!” 不过提起裴君浩,她的脸上还是止不住的笑。三人聚在一起用了一顿饭,实际上都是江俊和卫五在吃,同嘉公主还准备等着裴君浩。 三人尽、作别了长公主后,卫五和江俊便偷偷出城北上、返回羽城之中。 在他们行进的途中,新帝凌承准备从蜀中接岩罗郡主为新后,而在蜀中的钦差大臣、刑部尚书紫隼便为册封使,负责接新皇后入。 在这位新后启程的同时,凄溪决堤、尘湖水漫,江南四镇良田被淹、民蔓延而贼寇四起: 民怨载道,危机蛰伏。大厦倾颓,只在旦夕。 作者有话要说: 谢: 第89章 将军威武089 由京城北上行约两三, 便可抵达建邺。 锦朝统御的疆域内,有三大盛景:青山踏雪、尘湖踏冰和建邺桃花林。 如今正是初, 城外的桃花刚刚开放, 远远看过去桃林尽是绿, 只有一两点红点缀在上头, 更多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建邺毗邻河,河道穿过了城外的桃花林, 将正片林子分成了南北两块。建邺城中的百姓在河道两边栽种了不少柳树, 初绿条丝, 颇有一番意趣。 江俊骑在闪电身上,良驹许久没有见到主人, 终于能够相见显得十分兴奋。而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还有卫五并千崇阁的一干将领。 疾风比闪电稳重,但是两匹马儿都倍具灵, 看见江俊仿佛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嘶鸣非常响亮, 引得路人侧目、直赞“好马、好马!” 他们两人此番离京, 故意隐藏了行踪,江俊甚至都乔装改扮、戴上了一张“面皮”。对外, 只说他们两人是兄弟, 自外地经商富贵后、准备回乡探亲。 甚至连千崇阁的人, 都或多或少易容改扮了一番。 虽然闪电和疾风颇为惹眼,但富商之中也不乏喜千里名驹之人,故而他们一路都很顺利, 并未引起什么大的波澜。 建邺城外桃花林,据称,是锦朝开国的太|祖皇帝同宁王顾氏的先祖顾氏宁杭相遇相知的地方,虽然是初、寒气未退,桃林之中,却已经有人设下了文宴。 文宴在有的地方又被称作“文燕”,此宴,并非当真是摆下酒席让大家团坐而吃的,而是一种赋诗论文的宴会,以文墨会友、以文墨来“宴请”。 看着那些身着薄衫、在寒风中却能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公子,江俊看了一眼旁边的卫五,勾起嘴角来、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你肯定是故意的。” 卫五不置可否,只眯起眼睛来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人:“不错了,他在位十年,这建邺城中的有志之士,倒也没有消亡殆尽。” 江俊淡淡一笑,打马向前。 昔年历末诸侯并立,天下六分而六国起,梁国大将军的儿子凌衍在建邺的官道上、桃花林边,遇见了宋国相府的七公子顾氏宁杭。 两人相遇相识相知,从对立的两个国家走到了一起。携手征战、统一六国,建立了如今的锦朝。 建邺百姓喜这段往事,更将宁王同太|祖皇帝之间那几分暧昧的情愫编撰成了各的坊间传说,不少人说宁王为了太|祖曾经跪在钉板上弹了三天三夜的琴、只是为了拖延律王的战机。 不少人却说,太|祖皇帝为了宁王修建了富贵奢华的永宁殿,更出言“有锦朝一、便有顾氏万世为王”之语。 无论那两人之间有什么,但建邺子弟,皆敬重太|祖皇帝的骁勇以及宁王的睿智。他们一武一文,他们亲密无间又默契十足。 由建邺始至天下,这建邺的桃林,从来都象征这一个好兆头。 从京城北上明明有无数条路,取道烟波江上河过凤渡甚至会更近一些。卫五不惜绕路,也要在初时节、在桃花尚未绽放的时候,带他来到此处。 闪电跑得飞快,夹杂着一丝儿寒的风面扑来。 江俊莞尔一笑,浑身都充了暖意。 见江俊突然策马前行,卫五倒是一点儿不意外,反而也打马而上、追着江俊往前。两人在桃花林中放开手脚追逐了一番,远远看上去倒真像是一黑一白的闪电和疾风,看得旁边的文人学子心惊却又羡—— 且放豪情并策马,天高云阔,新燕啄风。 不过可苦了千崇阁众人,骑马追着他们两人匆匆入了城。 两人并未在城中撒野放肆引起动,而是在进了城之后,便收了马。按照卫五的计划,今夜他们会宿在建邺城中,然后明天中午再赶路北上。 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江俊正打算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沐浴的时候,却看见了吴廉泉、带着一群人朝楼上走来—— 千崇阁的吴老大神依旧矍铄,一身黑衣、脚踏布鞋,走路带悄然无声,面上总是带着看透了一切的高深笑容。 远远看见江俊,吴廉泉竟然先躬身行了礼:“江公子。” 江俊冲吴廉泉颔首的当口儿,卫五也从门内走出,他扫了一眼客栈楼下的客人后,才后退一步、让吴廉泉等人进来。 江俊挠了挠头,准备转身回屋。 “江公子请也来听上一听。” 他才转身,吴廉泉的声音便又在他身后响起。虽然语调不疾不徐,但江俊却从中听出了态度的180度转变。 吴廉泉从前对他也不差,但总觉得这位老人面对他的时候并不亲切、心。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纱似的,多少有些虚与委蛇的成分。 如今,吴廉泉的态度不热络,可那层纱已经不见。 不过,吴廉泉带来的是一个并不算太好的消息。 “裴大人这次出行极为隐秘,也是我们在公主府附近安排了人手,否则定然是本不会得知的。” “朝堂之上也没有任何动静么?”卫五问。 吴廉泉摇摇头:“目前只知道裴大人曾经被玉天禄连夜宣召入,他同皇帝谈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