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江俊,又不是江俊。 镇国将军府那位嫡长子很早就过世了,而且是在香楼惨死的,万不可能知晓那之后更多的事。 他不是江俊,又偏偏就是江俊。 卫五弯起嘴角,不动声地笑了笑,眼眸之中闪过万般华光,这才朝着江俊走过去。 “祭龙山真是个好地方,不愧是锦朝皇室的龙兴之地,你说的当年的太|祖皇帝和宁王是怎么……我天!卫五你衣服干嘛?!” 原本江俊是听见了卫五的脚步声,才回头同他说话的,可他话才说了一半,卫五就开始衣,而且两下就出了他结实的肌。 “出来的仓促,没来得及准备渔具。” 卫五今穿了件宽松的黑长袍,虽然不如劲装那样凸显身材,却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的身材不错、骨架比例协调,是天然的衣架子。 “而且这里的鱼种类特别,就算是带了钓具钓上来了,味道也不好,所以我——下去直接把它们捉上来。”将所有衣物挂在旁边的树上,卫五自然而然地解释。 然而此刻江俊已听不进去卫五的话了,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地黏在了卫五的身上:宽窄,从肋骨往髋骨附近的身迅速收紧,线条、曲线畅。 紧实的腹肌、细致明显的人鱼线,还有……在两条大长腿之间若隐若现、让江俊有些无地自容的物件。 啧,江俊老脸一红慌忙别开了眼,心想:卫五这人真是不地道,一言不合就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幸好他是直男,这要是个gay就该看硬了。 这边传来“噗通”一声,卫五已经调整好了姿势一跃跳入水中,水面上起了一个漂亮的浪花,然后一圈圈的白涟漪被缓慢地开扑到岸上。 其实江俊在原来的世界中是会水的,可他穿进来的这位原主就不行了——锦朝的京城位于中原内陆,原主打小就在马场和校场中混,当然没工夫去谙水。 之后太子落败,原主受伤在家中养病就更加不可能会水了,所以江俊现在看着在湖中恣意划水的卫五,眼中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这种心思就很像小时候站在水塘边,看着年纪比你大的孩子们玩水,自己却被家长抱在怀里、连水面都碰不着的那种无奈和失望。 不过很快这种失望就被欣喜给代替了,因为卫五拿着两尾新鲜的鱼从湖中上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那鱼看上去滑不溜丢、在水里蹿得又快,徒手就能捉住还真令江俊啧啧称奇。 虽没准备钓具,可卫五带了简单的调料,他随便套上子拾柴生火、蹲下去把鱼给收拾了,又找了几种香草进鱼腹、涂好调料架在火上烤得有滋有味。 鱼的香味是一则,卫五着上身、挂着水珠又是一则。 江俊很没出息地舔了舔嘴,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才小小声问:“这些……都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 烤好的鱼外面焦黑、里却白细致——哪有人在马背上随身带着油盐辣椒香料的。 “是,也不是,”卫五道:“这湖里的鱼确实不错,平常没事的时候我也会过来捉上两条,至于今天——我只是不想要那姓舒的烦你。” “诶?”江俊还是不解,“舒永思不是千崇阁的买主么,还有将买主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是买主没错,可千崇阁也有千崇阁的规矩,买主是不能同千崇阁做事的人见面的。”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安全。” 卫五看江俊三下两下吃完了手中的鱼还意犹未尽、下意识舔指头的样子,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没吃几口的另一条鱼也递给江俊。 “不不不不用了,我……” “拿着吧,”卫五又给火堆了柴火,“想吃以后还有机会。” 美食面前还客气什么,江俊瞪着那条鱼看了半晌,终于咬牙接过来啃了个痛快。而卫五却在旁边将所谓“千崇阁的规矩”,给他讲了个大概: 原来千崇阁当中不仅有替人出谋划策的活儿,还有不少是杀人越货、押车运镖的险活儿。做这些活计的人是不能叫买主知道的,如杀手知道的人越多,杀手往往就最危险。 好像天下第一的神偷,其实也是天下第一失败的小偷一样。因为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失手被人捉住的时候。 江俊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总之那位舒永思是休想见着他了。 然而,就在他吃得还剩下小半条鱼的时候,树林之中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虽然对方已经刻意低了脚步,但还是叫江俊立刻打起了神。 这声音他太过悉,而且从他穿进这本书里、改变原主死在香楼的命运之后,这声音简直就跟看上他了一般,和他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神tm不离不弃! 看着从灌木丛中缓缓朝他和卫五围拢过来的几个袒||、披发文身,手里还拿着弯刀的大胡子,江俊终于忍不住气鼓鼓地说了一句国骂: 这他娘的剧情为了杀他还真是与时俱进,搞出来这些戎狄人是准备中外合作共谋杀人大计么?! 很显然,江俊低估了剧情的恶意。 当那一小队戎狄骑兵跟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江俊只想仰天长啸说句:“吾命休矣。” 手持弯刀围拢上来的戎狄步兵少说也有七八人,策马立在灌木丛前面的骑兵又有那么十来人,看上去都是十分凶悍的汉子,相貌生得犷、一头发野得堪比杀马特非主贵族。 戎狄人也不傻,稍加观察就知卫五更不好对付,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江俊听不懂的话后,就全部朝着他的方向围了过来。 江俊手里只有一卫五拿来串鱼的细树枝,而卫五和他之间隔着一个火堆,终归是慢了一步,被两三个冲上来的骑兵给绊住、本来不及赶过去救江俊。 眼看着明晃晃的弯刀照着自己面门劈过来,江俊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那人的攻击,凭借他身量较小的优势,一个矮身就从那人的举起的手臂之下蹿了出去。 那大汉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么个弱不风的小子能躲得过他一击,嘴里又说了句戎狄语,回身劈下一个沉猛的削招。 料江俊本就不打算与他纠,扫腿就踢起了火堆旁边的几木柴来,扑着火星子地朝他面门砸去。 大汉被退几步,江俊则趁此时机一跃跳出包围圈外,正好和斩杀了两个骑兵的卫五汇合在一起! 卫五出手狠辣动作迅猛,而江俊则是巧用智计因地制宜,两人背靠背站在包围圈中,竟有些惺惺相惜、默契十足的意味—— “没事儿吧?”卫五沉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儿气息未定。 江俊摇了摇头:“没有。” 卫五手中没有剑,他的剑还挂在不远处的马上,此刻他手中也只有一把从敌人手中抢过来的弯刀,戎狄围着他们也不是个办法,一声战马嘶鸣,几个步兵竟然飞快地散开来,配合骑兵直冲、准备取卫五首级。 戎狄虽然人多,可卫五动作也快,在最快一匹马到眼前的时候,他一把拉起江俊,足尖点地直跃起了几丈,飞起一脚将马上的人踹了下去。 那人飞起来,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就脸朝下砸进了湖里。 旁人距离太远或许没有听见,可江俊确确实实听见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果然——那个戎狄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只怕是断了不该断的地方,想上、也上不来。 中原和戎狄素来恶,大戎国建立之后能是连年战事不断,直接侵了锦朝北地十八州。因此那帮野的戎狄人、敬慕英雄和强者的外邦人,本不把中原人放在眼里。 然而他们眼前这个中原人,竟然如此厉害,一击便折了他们的一员大将。 几个戎狄面变了,换眼神之后又两两结对扑杀上来,攻击上也快准狠地直削卫五要害,更瞅准机会就往江俊身上窟窿眼。 虽然没有剑,可卫五依旧是卫五,手中一柄弯刀被他使得虎虎生风,眨眼间又下一人,劈手砍断了对方想要戳刺江俊的手臂。 也不管那群戎狄愤怒的吼声,卫五拽着江俊悄悄往马匹的方向又行了几步,低声给江俊说道:“待会儿我找机会将你送上马去,疾风会带你回阁中搬救兵。” “可是——” “没有可是。”卫五劈手一掌,用掌力生生击退再一人,那人撞在后头的人身上,又撞翻几个,敌人一时作一团,卫五正好趁此机会将江俊丢上了马背去。 扶着江俊坐稳的时候,卫五又飞快地在江俊耳畔说: “他们是戎狄的密探,以十个骑兵八个步兵为一匝束,后面只怕还有大军,若援兵来到,你我都不能活命。” 情势危急,江俊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准备扬鞭策马离去。 那些戎狄眼看江俊要跑,纷纷追来,然而卫五挡在那里,浑身上下渗透出森森寒气,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决然将领,眼中透出如猎食者一般的恐怖杀意。 戎狄们没退,可他们的战马却有些畏惧——动物天生比人灵。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匹叫做“疾风”的骏马就带着江俊蹿出三五丈去。 而卫五则趁着敌人踟蹰不前的时候,突然发难,直接砍掉了前面两匹战马的前蹄,两个骑兵被摔下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就被卫五结果了命。 战局转变得太快,叫剩下几个骑兵畏惧不敢上,他们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竟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哨来吹响了哨音。 尖利的哨音一响,林中大量鸟群惊飞,江俊一个灵,脑海中像是被闪电劈过一般,闪过了卫五方才那句“后面只怕还有大军”。 想也没想,江俊立刻勒住疾风的缰绳,回头看向卫五的方向,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从灌木丛后包围上来的更多骑兵,他们着皮铠,手中拿着长矛、木盾,转眼就将卫五困住。 好在卫五武功高强,对方虽人多,却也一时近不得他的身,反而被卫五又劈杀了几个。 江俊立马在远处,看着卫五涉险、捏着缰绳的手只差没将绳子进掌心里,他咬了咬牙,终于调转马头准备去叫救兵—— 然而就在此刻,不知什么时候蹿上树梢的一个弓箭手,竟对准了江俊的后背放出一支冷箭! 江俊一点儿觉没有,卫五却决眦裂! 他长啸一声夺了一长矛,稳稳握在手中灌足了十成劲力,直接将周围一圈戎狄给狠狠地扫翻在地。然后他足尖一点,直接朝着江俊的方向扑了过去—— 然而卫五再快,还是赶不上那箭的速度,他只来得及将第一支箭打偏,那之后卫五在空中没有着力点,挡掉了两支、却还是防不住第三支箭。 “唔……” 江俊听得身后闷哼一声,他哪里分辨不出来那是卫五的声音,立刻回头,江俊看见卫五左肩上中了一箭—— 他没披上衣,赤|的肩背上汩汩出的血,让江俊一瞬间就红了眼! 戎狄弓箭手一击得手,还准备再出一箭。卫五冷哼一声,反手就将手中的长矛当掷了出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直接将那人死死地钉上了树干。 然而卫五丢出了那长矛之后,就觉得眼前有些花,肩膀处也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觉。偏了偏头,卫五勉强眯起眼睛看见伤口出来的血变得有些发紫。 ……好家伙,竟还给箭淬了毒。 卫五苦笑一声,额角终于渗出一丝冷汗,勉强支撑着自己把将那箭簇反手拔了出来,目充戾气地指着那群慢慢靠近的戎狄: “令等达敢进前?!” 他说的竟是戎狄语,莫说江俊,就连那些魁梧的戎狄士兵也愣了愣,其中有一人大着胆子又和卫五说了几句,然而卫五似乎说了什么怒了对方,那人提刀就往前刺。 卫五受伤,且那毒叫他全身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刀劈开他手中的箭簇,直砍口。 然而,利器生生顿住了,它的主人喉咙里冒出了两个血泡,瞪大眼睛扑通一声往后仰倒下去。 没有人看清楚那支箭是怎么出来的,只见那人喉咙上稳稳地着一支漂亮的羽箭。箭直穿过了他的喉管,只留白的箭尾在外头、像是突然绽放的一朵白小花。 看着那“花朵”逐渐被鲜血染红,那帮戎狄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惧的神,几个上前来准备斩杀卫五的,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因为没有人能够料到——距离他们那么远的距离,又是一个手无缚之力的中原人,竟然能够百步穿杨、出的箭这么准、这么快、这么利! 风立马,江俊稳稳地搭着弓,漂亮的手指捏着羽箭,眯眼偏头、眉间英气发,长发虽,随着微风却在林中恣意飞扬。 若是此刻战鼓擂、旌旗展,加了红袍银铠、长|,卫五一点儿也怀疑对面之人就是锦朝的大将军,能够统领百万铁骑,踏破贺兰山阙! 是了,这才是江俊,那个曾百步穿杨、骑猎第一的将门虎子,那个建立了玄甲卫、带领前锋营和骁骑营年轻战士打败尘湖贼寇和山戎狄的少年猛将! 戎狄们还想往前,可他们一动,江俊的箭就飞速地过来,想要眼睛就可以将这人的眼眶穿,想要小腿肚子就能够叫这人再也爬不起来。 更多的,是见血封喉,一箭毙命。 虽然卫五马匹上的箭簇数量有限,可一时间无人敢动,戎狄不敢贸然上前。江俊架着弓,策马上前,一把将卫五革囊中剩下的三五只箭全部搭在上了弓弦—— 戎狄一愣,他们是马上打天下出来的,多半都懂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姿势。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