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江俊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卫五忍不住笑了:“怎么,对我兴趣?” 卫五是笑了,可江俊看着他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却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探索与发现》上面发现猎物、突然兴奋的豹子。 缩了缩脖子,江俊埋下头去悄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挪,像只被猎豹发现了的小兔子:红红的耳、缩成一个球的身子。 “咳,我就是有点好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俊就觉脑海里跳出个小人,挥舞着翅膀拿着加油开心地砸着,口里反复重复着:“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 听见这个答案,卫五眯着眼睛看了江俊的头顶一会儿,因为要睡觉,这会子他没有束发,乌黑漂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是头顶上新长出来的发丝不服帖地在风中摇曳,像只被逗的猫儿,张牙舞爪地在追逐着风中不存在的纤线。 于是卫五就笑了,笑得魅颇为人,不过江俊背对着他没有看到。 “我父母去得早,兄弟几人也不常见面,江湖人不讲究那么多,而且,我也独自惯了。” “不寂寞么?”江俊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卫五,虽然私人空间很重要,可是任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想有两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吧? “不寂……”卫五说了半句,低头看着江俊那回过头来的小模样,终于又轻轻地翘起嘴角:“或许……有点吧。” 江俊点点头,又劝了卫五两句,说他虽然现在身份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有自保的本事的,让卫五不用担心,若真有事可以不必陪在他身边。 然而卫五听着就好像没听到,依旧保持着沉默、面无表情。 说着说着,江俊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困就睡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而且你还带着旧伤,这几天东奔西走为了那些事你也别太辛苦累着自己了。”卫五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替江俊铺好了铺。 江俊“哦”了一声,披着斗篷看着卫五那贤惠的小样儿,老脸一红,心想还好卫五是个雄壮威武的侠客,他要是个肤白貌美、细腿长的美女,那他这会儿都要动心了! 躺平到上的时候,江俊其实觉得他这几天是真不累,毕竟吃好喝好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大不了和李商互相比一比谁更能装,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子其实也惬意。 不过卫五显然没有这么想,他给江俊收拾了房间还替江俊掖好了被子,最后甚至还大喇喇地坐在了他的边。 “……”大侠你要对我做什么。 看着江俊下意识拉紧了被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出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的时候,卫五的眸是真的沉了几分,不过他常年习武,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控制自己。 于是卫五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道: “你的旧伤、伤在口,我替你输些真气过去,能叫你舒服些。” 说着,卫五自然而然地握紧了江俊的手。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握的掌心中传来,那是一种很温暖的觉,就好像是整个人泡在温泉之中,浑身的疲惫和重量都被温暖而舒缓的水给卸去,同时真气直接入体,又驱除了那种被水面淹没了咽喉的窒息。 江俊原本觉得卫五这个动作有些gay里gay气的,但是对方是为他好,而且很舒服,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甚至还惬意地咂了咂嘴。 望着那一开一合的红润小|口,卫五伸出手去轻轻地描摹,软软的,咬一口肯定特别香甜可口。 悦榆客栈的客房内灯火摇晃了一下,一道黑影慢慢地覆上了江俊的面容眉梢又很快退去,就好像是天上陡然蒙住月的乌云,来时悄无声息,去时黯然无影。 只是江俊的角却留下了一个可疑的水影。 天,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却是黑云城、风急云聚,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乌云之下的皇城宣政殿上,新帝凌承漫不经心地拨着手中一分八百里加急文书,手边却放着一个浸着油光的茶包,里头透着茶香馥郁。 他面前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玉鸿才尖锐嘶哑的声音响起: “传——御史中丞尹正,恭见圣陛。”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俊:我总觉得股凉飕飕的,是因为北地天气比较凉的缘故? 傻孩子,那是因为有人用如的目光觊觎着你哇~ 卫五:哼哼▼_▼ 第18章 将军威武018 宣政殿,锦朝皇帝每听群臣奏议政事的地方。太|祖勤政,因此将宣政殿置于帝寝明光殿之前,意求后人能够心怀天下、忧在社稷。 此殿:上以黄金琉璃瓦为顶,下以赤红漆门窗墙垣,中以青蓝碧绿饰檐枋,衬白玉石雕栏板和石阶,彩鲜明亮丽,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显富丽。 然而此刻天上只有万顷浓得要滴出墨汁儿来的黑云,一团团一簇簇拥挤不堪地在天顶,京城少有这样郁的天儿,夏里只怕又要来上一场狂风骤雨。 听完玉鸿才、玉公公的喊哨,尹正躬身跨入殿内。 殿内不似往早朝之时,人声鼎沸、群臣济济、灯火通明。黑云欺在金顶上,却连带着屋内也一片昏暗,皇帝似乎没有要人点灯,只在他的御案上留了一豆烛光。 凌承面无表情地陷在龙椅里,看上去既冷峻又透着丝丝寒气儿,森森然若阎罗殿审判众生的鬼王。 尹正愣了愣,立刻伏倒在地叩首:“臣尹正,叩见圣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尹正三呼万岁地跪了,半晌却等不到皇帝的一句“平身”,自从为人臣、又及权倾朝野后,他可从没跪过这么久,弯着的膝盖骨有些尖锐地疼了起来。 于是,尹正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凌承,却看到新帝也正眯着眼看他。 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怎么看怎么渗人,像是黑夜中两眼发出莹莹绿光的野兽,嗜|血而凶|暴,在这昏暗的大殿之中,衬在那惨白的烛火下,更像勾魂索命的厉鬼。 御史中丞大人没有抖,可喉结还是上下滚动了一番。尹正在宦海沉浮多年,察言观最是拿手,他看得出来:皇帝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眼下并非是早朝的时间,里来人到家请他入,但那人只说是“请大人宣政殿议事”,却没说是为了何事。 重新埋首下去,尹正转了转眼珠,想眼下惹皇帝生气的只怕还是鲍方那个案子。 他没想好怎么开口,凌承却先笑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时间从恍惚中回神一般,脸上冻结的表情也像来万物复苏般融化开来:“卿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外头的奴才也忒不懂事了——” “卿快平身吧,来人,赐座——” 尹正这才道了一句“谢主隆恩”从地上爬起身来,坐在小太监端来的圆凳上。 凌承又道:“奉茶。” 便有一个女恭恭敬敬地捧着个红的托盘上来,上头放着一个黄的致茶碗,尹正恭谨地接了此茶。还未打开茶碗,便能远远闻见一股幽香,不浓郁,反而透着甜。 “卿觉得此茶如何?”凌承漫不经心地问。 尹正一愣,细看才觉手中的茶碗大有名堂:这瓷器致,上头用的是极正的明黄,周围一圈纹饰用是金龙逐彩球,是龙,并非四爪的蟒。 而此茶的茶香…… 尹正的脸变了数变,慌忙双手将茶碗高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下,称:“臣万万不敢饮此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卿是朕登基的肱骨之臣,区区一杯贡茶算得了什么?”凌承带着玩味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抚着手边的茶包:“朕赐给你你就喝,难不成尹卿你要抗旨么?” 凌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儿动怒的意思,他笑着,却让尹正更觉可怕。 “……臣不可饮此茶,三纲所在,此举逾矩,还望陛下收回!”尹正举着茶碗,又膝行了几步,冲着凌承再拜俯首。 “哦?”凌承似乎来了兴致,他坐正了一些以手支着下巴:“尹御史原来还知道三纲五常、为臣不逾矩之道么?” “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自然不敢忘。” “是么。”新帝凌承突然站了起来,劈手将御案上的茶包掷到了尹正的脚边:“那本分的尹大人,就替朕看看这个往兰提刑按察使司里头取出来的茶包吧?” 尹正慌忙点头称是,女也上前来取走了那杯令他胆战心惊的茶。 打开茶包一看,尹正便认出那也是贡茶,而且还是御茶园里头最上乘的那品“岩骨花香”,听得提刑按察使司,却还是不知皇帝此举意何为,只得小心翼翼地又问: “这是御茶园里头的贡茶——岩骨花香,独有岩韵,自成一格,是上等的好茶。却不知,陛下要臣看的……是什么?” “呵,”凌承起身来,慢慢地走下龙椅,“此茶朕不是从御茶园之中得来的。” “不是御茶园?” “朕是从一处私邸得来的,”凌承笑着,一边开口说,一边慢慢地开始在尹正的身边踱步:“这私邸啊,建得可真是漂亮——三重的跨院,六向的套间,门内有山石水,更有青砖碧瓦白玉雕梁,最要紧,是宅邸内六尺高的扇屏上用金线绣了一套《从军安西》的诗呐——” 尹正原本听着只是心中忐忑,当皇帝说到《从军安西》名时,他的脸就彻底白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彻底五体伏地,连连叩首道了“臣罪该万死”。 斜睨着在地上叩头的尹正,凌承冰冷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气,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卿是聪明人,朕也一向喜聪明人,但聪明人若是办了糊涂事,就让朕觉得不那么喜了。” “那个孽子……”尹正咬牙说了半句,他确实聪明,虽然皇帝没透,可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子尹温向来骄纵任,子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兰达之女,在军中暗掌大权。好在素也没什么大错,尹正也便听之任之。 如今,这小子心思竟动到了御茶园的贡茶上,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去就是欺君罔上、株连九族的大罪,全看皇帝的一念心思。 看尹正已经明白了,凌承也不再和他兜圈子:“尹正,朕登基确实少不了你,但朕不是那种愿意被你|控的傀儡皇帝,以后你行事之前,最好掂掂自己的斤两,好好约束你的家人。” 皇帝如此说,尹正反而大舒了一口气,鲍方一案打得他们家措手不及,尹温这臭小子牵涉其中,若是皇帝要追查起来,只怕他们尹家就算不灭,也要大动筋骨。 如今,见皇帝有稍加训诫、草草了事之意,尹正连忙叩首承诺自己一定回家好好管教儿子、约束家人不做逾矩之事。 “朕不喜臣子越俎代庖,尹正,更不喜有人生了取代之心,你,明白了么?” ——临行前皇帝那沉的声音深深地印在了尹正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回家后迅速地做了动作。不消一,那原本三五年前就该南下督蜀的二十万虎贲军和安西江俊尹温便迅速南下了去。 而位于兰提刑按察使司不远处的那间安西将军私邸,也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好像虎视眈眈的尹温只是兰百姓的一场大梦。 尹温的撤离意味着尹家对罗飞、童兴的全面放弃,缺少了尹家的支撑,孟遇舟和李商办案便出奇地顺利起来。他们很快释放了那些含冤被抓的大户、又将真正参与其中的大地主收押在狱。 此案牵涉众多又易起民愤,孟遇舟办得好,皇帝自然嘉许。 可孟遇舟却拒绝了京城的高官厚禄,反而选择留在兰郡内,甚至还和张汝勤不打不相识,成了知好友。 原来那张汝勤一心恋慕一位名为“琴言”的清倌,原本替他赎身后纳入府中,半途却被罗飞截去,并以此来威胁张汝勤借粮填补空缺。 如今尹温已去,罗飞、童兴伏诛,张汝勤和琴言也得以相聚,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此案中的鲍方年事已高,又是御史中丞尹正的老丈,皇帝便将他的家产尽数没收、赐告老还乡,只可惜这位鲍大人没能等到圣旨,便在家中忧虑过度、心悸而亡。 李商为此愤愤不平,认为这样太便宜这老滑头了,可孟遇舟还是劝他得饶人处且绕人,何况鲍方年纪大了,赶尽杀绝只怕会急尹家报复。 如此,兰事了,李商便再无可拖延的借口,只得奉皇命北上入羽城之中。 这些,江俊都是听悦榆客栈的店小二说的,而就在李商启程的当天下午,卫五也来同江俊告别,说他有些要事、要离开数。临行前还给江俊留下了不少银两,要他好生照顾自己。 卫五的突然离开让江俊心里多少有些虚。 因为这些子以来,虽然追杀他的人是没了,可江俊发现他的身边突然多了许多“意外”。比如毫无预兆降落的花盆、杂耍班子手偏的飞剑,再或者是大道上陡然受惊的马儿。 若非卫五,他也只怕已死了好几回了。 偶然太多,也就成了必然。江俊一边喝着客栈的茶水,一边抬头看着远处的高空:这些,只怕就是那看不见的老天,或者说——原书中的剧情在作祟了。 在原书里,他三章就死,自然没有改变之后剧情的本事。 可如今,他不仅仅没有死,还借机改变了孟遇舟等人的命运。如此大的世界线变幻,就好像是一段稳定运行的程序上突然出现的bug。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