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珈文淡淡“哼”了一声,不再多问。 二全瞬间一脑门子的汗,顺着脸往下滴。 楚珈文转身开了空调,陈旧的机器,出风口嗡嗡作响。再回头二全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他情绪有些动,鼻翼夸张地翕合。 楚珈文并没有安他,而是给他时间让他冷静下来。 半晌男孩终于开口:“姐,我知道,你跟韩文宣韩老师的关系不一般。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他,让他给我指条路,怎么才能跟他一样成功?” 听到那个名字,楚珈文脑袋里像被人打了一闷似的,空得只剩下疼了。 二全看人不表态,赶忙说:“姐,就一次,我们都不让诚哥知道。这事对你对韩老师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但说不定能改变我的人生。” 楚珈文看着他的眼睛,直接拒绝:“不可能。” 二全哭了,他哭得很痛,眼泪鼻涕脏了脸。男孩呜咽道:“又没有让你跟他怎么样,只是让你求他帮我一次。小提琴就是我的命,也是我哥的命。我哥为了给我买琴,让我学琴,花完了他治病娶媳妇的钱。他马上就全瞎了,要不是因为我,他及时治疗,现在戴着眼镜,应该能看见不少东西,也能娶生子有个家。姐,你当是可怜我们兄弟俩,行吗?” 男孩抹了把鼻涕,眼巴巴对着楚珈文。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能有机会跟自己的偶像扯上关系。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让楚珈文来到他这蔷薇胡同。 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他半懂不懂。可上次,分明是因为楚珈文,韩文宣才顶着巨额演出损失赔偿,坚持取消了音乐会,两人关系可见一斑。 他相信,只要楚珈文开口,韩文宣不会不答应。 韩文宣是名人,拥有的资源用之不竭,得恨不得往外溢。二全想,哪怕是韩文宣不要的呢,对于他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楚珈文捧着脑袋不为所动。 二全见状,扑通一下跪在楚珈文面前,对着楚珈文的脚尖,一脑袋砸在地上。 楚珈文被他这阵势吓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地上的后脑勺说:“你,你,你快起来。” 二全瓮声瓮气说:“我爸我妈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还没机会给他们磕个响头。珈文姐,你是第一个。你帮我这一次,就是我一辈子的大恩人。” 楚珈文对着胡搅蛮的二全,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为了学画画,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蹦达,针尖大的机会都绝不会放过。那时,只要能成功,什么身体,灵魂,她什么都可以出卖,简直走火入魔。 她不喜多管闲事,可又不忍看二全像她一样走弯路。 她说:“你要是真心疼你哥,就把成绩搞好,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你也知道你家需要用钱,就别再折腾。” 二全不服气道:“我只要出了道,自然就有钱了,这并不矛盾。” 楚珈文生气又着急:“上次肖诚给你找的那个教授说得没错。我听过你拉琴,你学得不够专业,琴技当然不;阅历浅,自然没有情。人家对你的评价一针见血,你只当别人对你一味贬损。她跟你又没仇,只是说得现实了些,你却非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二全抬起头怒气冲冲瞪着楚珈文,额头上一块深红印记,两片不住颤抖。“凭什么没钱的人,连理想都不能有!有多少比我还小的,就是因为有钱有人脉有宣传,就成了音乐家。我不信,他们会比我努力比我音乐。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能实现的叫理想,不能实现的叫空想。你总拿自己没有的跟别人有的比,这是你自找的。” 楚珈文的话二全并没有听进去,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女的是铁了心的不会帮他,哪怕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反倒平静下来,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门口,口中喃喃:“总拿自己没有的跟别人有的比,你以为我想呐。有什么是别人没有我有的呢?一个瞎眼的哥么?” 二全推开门回头,眼神凶狠,语气冰凉,冷笑一声说:“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损人不利己——”说完,转身离去。 十七八岁的男孩,好恶分明,是非对错都是直线思维,清晰却不够全面。楚珈文摇摇头,想起韩文宣那个人,不住头又要疼。她从手袋里取出药瓶,吃了两粒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再去想。 不一会儿门上铃又响,清脆的声音却让楚珈文惊出一头冷汗。她睁开眼,看见肖诚把车停在门口,肩膀上扛着一个大纸箱,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纸箱放下,楚珈文的头发,轻声说:“吓着你了?昨天晚上被我吵得没睡好吧。” 楚珈文咬着嘴摇摇头。 肖诚往门外瞅了瞅,问:“刚二全来了?” 楚珈文说是。 肖诚大大咧咧问:“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不会是借钱来的吧。你可千万别借他啊,他钱包比脸都干净,本还不上。想要什么,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他说着,扯扯人胳膊肘,脸笑意:“不看看我买什么了?” 楚珈文蹲下去,掀开纸箱盖子,里面摞得当当,全是石膏娃娃。 肖诚不停从里面把石膏娃娃摆上架子,嘴里念叨:“我算是这店里大股东了吧。” 那人不住在她身边蹭来蹭去,身上男人的气息被他的体温烘烤成好闻的味道,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让人觉得放松又踏实。 她明白肖诚用意,妈刚来砸过,儿子就花钱补上,花的是自己家的钱,当妈的心疼,自然不会再砸。 肖诚见人不说话,便用手捧住她脸,问说:“怎么?” 楚珈文说:“你不是说过,我不适合开店做生意吗?” 肖诚把东西放好,麻利把纸箱平折好靠着垃圾桶。他走进洗手间,边洗干净脸上的汗,边说:“对。 一,你这个人不斤斤计较,那点算计都是装出来的。 二,看得出来,你并不喜做生意,你喜的是画画。当你知道你不只有一个谋生手段的时候,你就会对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失去热情。 三,你没有生存力,一个人吃了全家不饿,而且你给自己定的目标也仅限于吃,所以你放不下身段,过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分析得倒是辟,楚珈文不服气撇撇嘴,酸溜溜道:“那你还买这么多石膏娃娃干什么?” 肖诚伸出手指,往她脑门上弹了个栗子,沉声说:“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由着你败家,只要你高兴。” 肖诚有话没说完。这傻姑娘岂止不会做生意,在恋上也懵懵懂懂。这跟她的身世和经历有关。没人给过她一个完整的家,也没人跟她谈过正经的恋。 他那同学杨纲对女人没好,说话反而犀利锐。杨纲说过,楚珈文对俩人的事不上心,跟别的女的不一样。 肖诚同意。楚珈文跟他在一起,只在乎眼前。俩人不怎么涉及过去,也不积极去规划未来。肖诚总有种觉,楚珈文本不知道怎么才算上一个人。 没有大喜大悲,没有提防算计,没有占有控制。这应该算是好事,可像一枚硬币的两面,也没有跟正常女人谈恋的那种气氛觉。 肖诚对她好,让她到温暖,她也表现得十分动,甚至对他毫无保留,百般迁就,可就是让肖诚觉,他跟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差别。也许楚珈文到月季胡同或是牡丹胡同,碰上个叫赵诚或是王诚的傻小子对她好,她也会是一样的反应。 对此,肖诚有种无力的觉。他暗骂自己真特么,当初看上楚珈文,不正是因为她这份与众不同么? 楚珈文看肖诚发呆,想这人前一晚一定工作了通宵,心疼道:“你别在这儿待着了,不用上班就快回去补个觉。” 肖诚抹把脸,站起身,突然伸出胳膊搂住她,老鹰捉小一样把人提起来,抱到墙边角落贴墙放好,自己也欺身上去。 他两手捏住她纤细柔软的肢细细,眼神扫过她瓷娃娃般的脸庞,视线最终落在她一双眼上,哑着嗓郑重问:“愿意嫁给我么?” 楚珈文掂起脚尖,两片划过他干硬胡茬,贴上他的嘴,一点点轻轻啃咬。 肖诚被这又麻又一击而中,手上发力把人进怀里,吻到楚珈文无力招架。这一吻让人颤栗窒息,带着男人失落的宣。 楚珈文半晌才得息,望向肖诚。他双眼微眯,神怅然。 楚珈文把手轻轻伸进他的,肖诚“嘶”的一声,把她手出,放在自己手心紧紧握住。 她问:“你怎么了?” 肖诚对着她的鼻尖,不依不饶:“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准确的说,这本不是个答案。 楚珈文瞅他半晌,前两天因为肖妈的委屈,还有早上因为二全的烦恼,让她突然想对着肖诚无理取闹一次。“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你还愿意娶我,我就应该对你恩戴德呢?我就这么差,被你这个土匪抢作寨夫人,我还必须服从,不能有不同意见?你这就是赤//的趁火打劫,道德绑架!” 楚珈文在他怀里一阵拳打脚踢,肖诚只当是挠。他把人制住,半笑不笑问:“你到底有什么不同意见呐?” 楚珈文一字一顿大声道:“没有!” 肖诚嘿的笑了。 有点觉了。 ☆、我能帮你 b市二环内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落寞盘踞着一个一进两重的四合院。这里是韩家老爷子的住处,灰墙灰瓦,暗红木门。 韩文宇的特助刘嘉停好车,指着前边的车说:“您家大少爷已经到了。” 韩文宇讥笑:“变孝顺啦,准是又缺钱了。” 这天是老爷子的生,却是个不许庆祝的子,因为这也是韩文宇兄弟俩失去母亲的子。 韩文宇两人进了院落,还没进门,就听老爷子的声音跟敲钟一样,洪亮又沉重。 “当年你们的妈非要买这四合院,说是什么,情怀?我是个俗人,只知道挣钱,到了今天,还是体会不出来,情怀是个什么东西。她这一辈子给我生了你跟你弟弟俩孩子,可只有你一个随了她。” 韩文宇停住脚步,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拧紧了眉头。 老头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除了生意,只有一件事,就是他那个时代里众人仰慕的女神,居然在芸芸追求者中,独看上了俗不可耐的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因此,便把自己老婆当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韩文宣脾气长相都像妈,这也是老头偏心的原因。 韩文宇一个人拿着礼物走了进去,刘嘉留在外面。客厅摆放一套黄花梨桌椅,老头正低头抿茶。 韩文宇叫了一声:“爸。” 韩文宣皮笑不笑说:“来啦。” 一顿饭吃得冷清沉闷。两兄弟貌合神离,老头明,怎么能看不出。 似是不经意,韩老爷子手悬着筷子对韩文宇说:“我岁数大了,总有退下来那天。你们兄弟俩要互相扶持,我才放心。你那一大摊子事,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你结婚那么长时间,我连个孙子的响都没听着。干脆让你哥帮帮你,把保健品那一块让你哥接过去,你也能消停消停,生个孩子。” 韩文宇不说话,只把嘴里一口菜细细嚼完。谁行谁上是个准则,这个家早就是韩文宇说了算。 他拿餐巾仔细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才出声:“爸,你那套,还是家族作坊式的管理理念。这事没你说得那么简单。保健品管理相对松散,利润巨大。我哥跨界空降,再加上毫无管理经验,股东们肯定不会答应。” 老头知道韩文宇想要什么,这么些年,老头不肯轻易放权,也是想给大儿子留条退路。他说:“你的能力,爸清楚。你哥的事,还得靠你才能解决。你舅舅上半年买了个酒庄,正等我去一起骑马钓鱼。我想尽快退休,近期就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这个董事长,非你莫属。” 韩文宇放下筷子,看了看对面的两人,意笑说:“这样,路还得一步一步走。我哥呢,先给他个公司练手,过渡过渡。他出了成绩,才能服众。” 韩老爷子想来是对韩文宇的表态很不意,又找不出破绽反驳。他对韩文宣使了个眼,示意他别说话。股权老头占了大头,好处自然暗自留给家里老大。 韩文宇看在眼里,心中不,主菜吃完,还没上点心,就借故说有事匆匆告辞。 刘嘉紧随着韩文宇出门。 皇城下,居然没有大都市的喧嚣,胡同里一片死气沉沉。两人走到车前,刘嘉警觉护住老板,低声问:“谁?” 一个人影从梧桐树下闪出,急道:“韩先生。” 刘嘉让韩文宇先上车,车门上锁,他问说:“你干什么?” 那人说:“刘助理,我是陈二全啊。蔷薇胡同的陈二全。我有事跟韩先生当面汇报。” 刘嘉显然松了口气,推搡了一把来人说:“你能有什么要紧事,韩先生不喜别人打扰,你赶紧的。” 二全找过楚珈文帮忙,被拒绝后,一直怀恨在心。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接近韩文宣,绝望中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曾经留给他电话号码让他监视楚珈文的人。那人老板是韩文宣的亲弟弟,听山嫂说,韩文宣的弟弟来找过楚珈文,对她旧情难了。 能找到韩文宣的弟弟,离见着韩文宣,也就不远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