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把手到他的手心,朝他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了她之后,等‘往生花’到手,我就要带你去见见我爹娘了。” 姜临指尖摩挲过他的指:“好。” 历经几百年,这里比姜临的记忆里还要更破败一些,窗户门扉都腐烂破碎,先前姜临已经修缮好的房顶虽然没再重新破开窟窿,但四周的墙壁已经快倒了。 他们走进里屋,地板早就腐蚀干净,杂草丛生。 那块碑立在密密麻麻的咒法围成的圈里,连风沙也吹不进去。 风澈不知道姜临后来又回来看过她几次,但看着这新布的咒法刻痕新旧程度,似乎不超过一年,只不过这房子……姜临为什么不补呢? 见风澈盯着四周裂开的墙壁若有所思,姜临抬手抚上墙壁:“中州腹地不比在外面,为了锢此地的修士,没有灵力补给不说,法则动都和外界不同,房屋留存不久,因此这里的人死了也不用葬,几天就腐蚀干净了。 我曾经无数次修缮这间房子,甚至动用了很多咒法,后来引起了很多修士的注意……我担心她的坟冢被破坏,只能退而求其次。” 风澈看着那块碑,姜临将它保护得很好,就连上面刻的字没有被磨去颜,碑前祭拜的鲜花正开,仿佛今早刚摘下来就送到了这里。 改变这一方寸的时间动,倒转裁院的法则,这些咒法姜临必然研究了许久。 姜临一直是这样,谁于他有恩,他会念念不忘一辈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风澈拍拍他的肩膀:“她那么你,不会在乎这些的。” 姜临勉强一笑,牵着他的手走到碑前,斟酌了半天词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我带他回来了……” “往生咒没有白解开,至少我在这执着于复活他的年岁里,这个念想让我等回了他……” “你可以安心了……” 过了几百年他依旧无法释怀,他越说越难过,声音发涩语调发苦,风澈默默地陪着他,只是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四周无声,只有风从漏风的四角吹进来,屋里的杂草灌木向着姜临的方向倾倒而去,沙沙作响间,像是簇拥又像是回应。 姜临扑通一声跪下,泪水顺着他的脸簌簌滚落下来,紧接着,他抿着嘴没出声,只是俯首一拜。 风澈也不是没在姜临灵府里见到他崩溃地大哭,谁知这样默默无声的泪更让人心疼。 风澈跟着他跪下,低头俯首后,郑重开口:“往生咒因我而解,此局面已成,风澈无从改变,此后会拼尽全力保姜临不再受苦,若有违背,天罚降临。” 风家人轻易不会许诺,倘若许诺必然是天地誓言,风澈此言既出,若姬听雪还未开启下一世,听到必然会安心些。 姜临转过头,眼里是化不开的意,嘴抖了抖,慢慢地过来抱住了他。 他们替换祭品,修补好了结界,去后院清理杂草时,风澈怀中的法阵开始发热发烫。 中州腹地灵气几乎被法则空,而那株植株的灵力波动也格外不起眼,若不是法阵提示,风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株灵草。 它枯黑的茎向上伸展,曲折蜿蜒,叶片之上半点翠绿之也都没有,近褐近黑,生了一身尖刺。整个茎叶显得死气沉沉,甚至在靠近花萼的部分仿佛折断了一般。 与之相反地,花萼上端的花开得灿灿烈烈,花瓣层层叠叠,紧蹙的花瓣形成褶皱,将绚丽到糜烂的花朵更一分浓重的彩。 而这往生花,竟然有两朵。 一株血红,一株蔚蓝,并蒂双开,两相映照,气息融的同时,却又隐隐相斥。 风澈呆立在原地,他平里自以为草药学知识丰富,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释面前的植物为何如此的怪异。这样气息相斥的植株,药效是否也会是相斥的?还是说往生花只有一朵,另一朵是它的伴生物?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去采。 第125章 轮回转世 姜临听到这边的动静,见风澈皱紧眉头,目光落在院中的蓝的那朵往生花上片刻,又转向红那朵,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他顿了顿,扯扯风澈让他回神:“怎么不摘?” 风澈面难:“有两朵……若是整株取走药中和了怎么办?” 姜临沉思片刻,笑道:“倒是有这种可能。” 风澈刚想说还是浅浅问一卦再摘,怀里的铜钱已经掏出来了,姜临按住了他的手。 “摘那朵蓝的吧。”他云淡风轻地瞟了一眼“往生花”,一枚一枚地把风澈手里的铜钱回衣襟:“你父亲算出这东西的时候都受了一道天雷,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再为它起卦。” 风澈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测算方位的不会影响什么命途,他要是问天道应该摘哪朵,事情可就大了。效果不亚于,天道不让他碰,他非要兮兮地告诉天道:“我就碰,就要挑衅你~” 虽说姜临凶兽学一贯比他“好一些”,但是他自信自己草药学是不落姜临半分的,所以他有些惊讶姜临的笃定:“为什么?” “血红是为不详,我剑骨对气息,可以受到这两朵气息上的不同……虽然常人觉很微妙,但对我来说就像是明摆着一样。蓝那朵气息中正平和,应该是它有生死人白骨的能力。” 他娓娓道来,条理清晰思路严谨,风澈不是先天剑骨,也不知道毁了的剑骨再生后会不会像姜临说的那么神奇,不过姜临说的他自然是要相信的。 他挑了挑眉,笑道:“那我摘那朵蓝的吧。” 他向前探出一道灵力,飞速斩下蔚蓝花朵,用空间界包裹住它防止药效逸散,姜临在旁边看着,全程没有说话。 风澈捧着那一方装了往生花的空间,凑到姜临近前,见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眼中转过看破的狡黠:“姜临,往生花和往生咒有什么关系?” 姜临表情一僵,垂下眼:“名字而已,能有什么联系?” 风澈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朵花在凑近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向你倾斜,就像是当初我靠近自己的本命灵植时一样?” 他上前一步,近姜临:“本命灵植行踪并非没有据,它们待的地方,一般和主人的生平有关——你不妨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往生花恰巧出现在中州腹地,且在你家后院?” 姜临捧住他的脸,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无奈道:“对,它是我的本命灵植。” 风澈眉心一跳,掌心那方空间瞬间消散,姜临眼前不知何时附着而上的白法阵显了痕迹,随着风澈的动作碎裂开,姜临逐渐看清远处,往生花还完好地长在那里。 风澈就没摘,刚刚就是为了试探他说出往生花是他的本命灵植。 姜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探到发间了:“纵然它是我的本命灵植,可我本就没法入轮回,身躯也不老不死,本不需要本命灵植修复任何东西啊,与其长在这里浪费空间,不如给你,去救兄长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风澈神情微动:“可是,本命灵植对修士太重要了……” 姜临轻轻抱住他:“我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修士啊。” 风澈叹了口气:“对对对,你是姜家少主,厉害得很,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找这么辛苦干嘛?” 姜临摊开手,有些委屈:“从小到大也没人给我找什么本命灵植,之前也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个略的猜想而已,看见后我才知道那是我本命灵植,只不过它的效用难免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我还不如瞒着让你赶紧摘了。谁知道你这么聪明?” 风澈被他说动了,本来就不打算和姜临计较了,谁知姜临还捧了他一下,瞬间给他捧得飘了:“当然,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姜临含笑看他一眼,拔出“无渡”,痛痛快快地把“往生花”斩落送了过来。 他的剑刃割断花茎,蔚蓝的花朵刚一离开,那朵血红的花朵就摆正了姿态,占据了整株植物的中央。 失去制衡,它似乎长得更好了。 风澈盯着它,有点困惑:“蓝的是你的本命灵植,这红的是什么东西?” 姜临收好往生花,垂着眸,冷声道:“不出意外的话,它是另一个身负往生咒之人的本命灵植。” 风澈瞪大眼睛:“姬家还有人有?不是说万年不出一个么?怎么你才四百岁,就出了第二个了?” “不,”姜临眉眼深深:“是他活了上万年才等到我,第二个身负往生咒的人。” “万年……”风澈嘴里吐出这两个字都觉得不可思议:“几千岁的老人家,要是没个道侣或者记得他/她的徒子徒孙啥的,看着神都有点不正常了,所以大多数都归隐了。活了上万年……和他有关的都进轮回转世了,没有羁绊无牵无挂只是活着……” 风澈想到了姜临在未来图景中的模样,一阵后怕:“他在哪里休眠还好,若是出来活动,很难保证不会崩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世间谁能拦他?!!” 姜临握紧他的手,笑道:“姬水月出来灭世他都没什么动作,估计还在休眠呢,别担心。”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底却隐隐有着一些猜测,太过荒谬又怕说出来让风澈失了分寸,索憋了回去。 “轮回转世……”姜临默念着,盯着风澈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有心想问风澈对这些东西的看法,但一时不知以什么为借口,只等走出后院时,才上前扯住风澈的衣摆:“你说,等轮回后,再遇见前世的这个人,还能延续之前的缘分么?” 风澈以为他在问姬听雪,也没多想,只是摇摇头,笃定道:“没有意义。下一世已经是别人了,只有那块碑后的,才是她。” 姜临愣了愣,眉间的郁化开了些许:“是啊……经历不同,灵魂相同又能如何,前世的记忆已经死在忘川里了,既然不记得,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是了。” 所以啊,是变数又如何,他有整整一世的缘分,那个执不悟的怪胎才应该滚。 第126章 归来风家 有姜临少年时的经验,出中州腹地并不难,不出几他们就回到了风家。 风澈刚一进风家地带,正打算和风澜打个招呼再启程去学堂,就看见风澜竟然在山上的大门口站着,像是在等谁。 风澈绕到后面,拿出往生花,拍了拍风澜的肩膀:“当当当——往生花拿回来啦——” 风澜猛地回头,入眼是一朵蔚蓝的绚丽花朵,而它的后方,是笑到比花还要灿烂的人。 是他以为风家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人。 风澜眼眶登时就红了,瘪瘪嘴哭了出来。 风澈被这几滴眼泪搞得脑袋发蒙,颇有些无助地看向姜临:“哭啥啊?这是?” 姜临思考了一下,朝他对了个口型:“晏星河。” 风澈眼珠转了一圈,想起来自己叮嘱晏星河,让他去找风家首席长老风澜,解决烨城夺舍事件……天雷劈成那样,季知秋还把他俩传到中州去了,晏星河估计也想不到他俩活下来了。 怪不得风澜一副他又诈尸的表情。 他挠挠头:“那不是有魂灯么,咋就担心成这样?” 风澜盯着他:“你上次魂飞魄散,魂灯早灭了,后来回来也一直点不起来,估计是天道的问题……你命途还不可卜,我们除了瞎心,能有什么办法?” 风澈有点理亏:“这几天忙着找‘往生花’,也没给家报个平安啥的,咳咳咳,我的错,别哭了。” 风澜别过脸去:“我这几天把风瑾接回来了,待会儿我去找人接赵先生,你尽快赶去家主殿。”他也没说接不接受风澈的道歉,这会儿已经完全进入了风家首席长老的状态,传音把一切安排妥当,就开始风风火火地领着风澈往家主殿走,没分半个眼神给风澈。 只是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好像有点不符合首席长老的威严。 风澈挠挠头,平时哄姜临哄惯了,已经进步了太多,一看风澜还在生闷气,十分知趣地喊了一声“对不起”。 风澜猛地停住脚步。 他肩膀起伏了一会儿,看向风澈目光不由自主地放柔,刚刚装出的冷冽已经去大半:“下次记得报平安,别让我们担心。”然后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姜临:“你不知道提醒他给我们传个信什么的?” 风澈赶紧去拦:“他才是差点死了的那个,你就别怪他了……” 姜临握住风澈的手腕,直视风澜:“我的问题,对不起。” 风澜噎了一下,虽然这人承认错误的态度比风澈好了太多,但一贯会装,这会儿即使看上去很有担当,难保不是在故意装可怜。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