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梵低头看着他清俊的脸上布泪痕,漆黑的睫上海沾着水渍,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楚,一颗心软化下来,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他看着清瘦,实际上重得很,靠在她肩头她觉得有些吃力,想把他推回上。 可他的双手静静着她,怎么都推不开,她后来只能放弃了。 夜深了,她想要走也没办法走,只好和他一道和衣躺在塌上歇息。 窗外一轮明月照耀着凄清的殿宇,四周空旷而寂静,舒梵侧头望着他,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多好看的男人,面白如玉,轮廓分明,连睡着时都这么英姿发,却是如此的诡谲难测,心狠手辣。但凡帝王之路,就没有不这样的吗? 可这个人,对她却是数十年如一,偏执成魔。 她在心里叹息。 很快到了腊月,长安下了一场大雪,温度很快降到冰点。舒梵早上起来,池子里的水都冻结了,门口的两棵柿子树上也挂了白皑皑的霜蔼。 她了手,人忙递上来一个手炉。 她回头问:“太子殿下呢?” “在东聆听太傅教诲。” 早在两年前,皇帝已经太子准备了自己的班底,更让裴鸿轩做他的老师,心培养,这两年孩子也成了不少。 舒梵却迟迟不敢去见他,只在远处偷看,对于这个孩子,她心里是有愧的。 “为什么不去?”昨李玄胤问她。 舒梵默了会儿道:“他应该不太想看见我吧?” “他都在思念他的母妃。”他的语气有些冰凉,“你不止没有良心,连他的心也不懂。”不知是在说儿子还是在说自己。 她没话说了。 他却将她拥入怀里,只是用的劲大了,手臂微微颤了一下。 舒梵见他目痛苦,才想起他曾经为了救过她受过伤,心里更是难言滋味,连忙让人去找太医来。 太医来帮忙上了药才退去,殿内仍残留着药香味。 舒梵接过人手里的碗,递给他。 他没接:“你喂我。” 舒梵:“……” 两人四目相对,他幽沉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很镇定,也很执拗,但舒梵更多的读出了一中耍无赖的味道。 他以前可不会这样……他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是无所畏惧顶天立地的,哪怕处于逆境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同情,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登顶的狠人。 她头皮发麻,只能舀了一勺递到他边。 他启将粥给慢慢咽下,目光仍望着她,像是看不够似的。 舒梵干笑:“府上还有事,我得回去。” “我陪你回去。”他淡淡。 舒梵:“!” 她后来还是说算了,不用了,她不回去了。 第49章 晋江 夜间实在冷, 舒梵用过晚膳去看过弘策,他还在写字,裴鸿轩在一旁教导他, 在他昏昏睡时提溜起他的脑袋。 弘策可怜巴巴地多看了他一眼, 只能坐正了,继续写字。 舒梵有些心疼, 又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过去,便只是藏在帘帐后。 后来裴鸿轩离开了,她还没走, 只远远看着弘策捧着一晚羊喝。 李玄胤这时来了:“还未用晚膳?” 弘策吓得差点打翻了羊,忙起身向他行李。 平心而论,皇帝对待三个孩子的态度虽然都很严厉, 但对弘策算是最和蔼的。这个孩子是帝后年少时一路走来的结晶,意义非凡, 又是长子,未来要承继大统, 自然多花些功夫。 他时常将弘策带在身边教养, 只要没有朝政大事,便和孩子待在一起,父子情也很亲厚。 只是,弘策到底是有些畏惧他的严厉。 “你想念你母妃吗?”李玄胤问他。 弘策的眼眶立刻润了, 小啄米似的点头:“母妃真的会回来吗,父皇?” 他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仿佛要寻得一个答案。 李玄胤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躲在帘子后的舒梵已经热泪盈眶。 她颤了颤, 想上前拥抱孩子,奈何脚下却像是生了, 怎么都过不去。 李玄胤抱着孩子安:“她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寝殿里,舒梵更加睡不着,被子在身上沉甸甸的,她觉殿内冷得像冰窖,而自己就是缩在乌壳里的乌。 身上忽然一沉,她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李玄胤捉住了她的手,空着的手里拿着一盏油灯。 因为这片刻的火光摇曳,他已经准地握住了她藏在棉被下的手。 舒梵心里紧张,望向他:“陛下……” “你叫我什么?”他脸冷冰冰的。 “……李玄胤。” 他仍是没什么表情,因为没有冠发的缘故,一头如墨般的发丝从肩头垂落,愈发衬得面如冠玉,高大俊美,说不出的矜贵凛然。 也没什么动作,可就这样望着她,那种暗含迫的视线已经得她说不出话。 舒梵咬了下牙齿,无奈地说:“玄胤。” 他紧皱的眉宇终于松泛了一些,拉了她的手将她拽起。 舒梵下一刻就跌入了宽阔平展的膛,心跳得无以复加。 她想要挣,但他已经牢牢握住了她的肩膀:“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和弘策都很想你。” 她心里如被细针戳了一下,半晌的无言。 他的吻落在她颊畔,吻去她的泪水,咸涩的味道,不知有几分是懊悔,有几分是难受。 “你不喜我了吗?”他吻着她滚烫的脸颊,鼻息间有酒气,吻得她微微战栗。 舒梵眼眶有泪水。 怎么可能呢?就是因为太喜他,才不能忍受,受良心的谴责。 可若非他如此执拗固执,她又怎么还能见到他和弘策? 他紧紧扣着她纤弱的背脊,将她拥在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面颊上。 舒梵微微颤抖,到底还是陷入他宽阔的怀抱里。 红烛熄灭,这一晚,他埋在她颈侧嗅着她发丝上的清香,终于有了一个好眠。 他抱着她时,薄微启,声音在暗夜里几不可闻,但舒梵还是听到了:“舒儿,你有没有想过朕?” “朕真的很想你。” “不管他们怎么说,是穷兵黩武也好,是不仁不善也罢,朕只想要你回到身边。” …… 有些话,也许只有在黑暗里才能倾诉出来。 舒梵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眼泪还是打了枕畔。 翌他握着她的手去见弘策。 弘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喊着阿娘扑入了她怀里。 舒梵紧紧抱着他,一颗心也像是在火油里煎熬着。 李玄胤将他们抱在怀里,笑了。 承平十一年,瑨帝纳新后,年底就昭告了朝内上下。 只是,关于这个新后的消息一开始瞒得严严实实,不止朝中上下在猜测,后也是议论纷纷。 很多朝臣甚至觉得皇帝吃错药了。 之前就有朝臣不止一次觐见皇帝恳求皇帝立新后,皇帝不听算好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给扣一顶“藐视君上、藐视先皇后”的帽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拖出去打一顿,什么“刑不上士大夫”,统统成了虚设。 有了三四次的前车之鉴,再也没有人敢提立新后。 虽然这事很荒诞,但瑨朝皇权高度稳固,皇帝就是说一不二,本没人敢跟他叫板。之前敢直言进谏是觉得皇帝不计较,脾气好,对世家大族格外优待,可自从先皇后故去后,皇帝就情大变,手段严苛驭下严酷,有时候甚至不把大臣当人看,肆意磋磨。 偏偏他脑子清楚得很,处理政事起来毫不含糊,话虽不多,口齿却利落得很,跟他在朝堂对也不过,反可能被骂得狗血头颜面扫地,后面可能还要挨板子。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大臣敢触皇帝的逆鳞了。 没想到皇帝居然开了窍,自己要立。 这些子,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后的议论声比前朝还多,两个内这抱着锦缎从库房回来,一人不忿道:“陛下竟然将她安置在先皇后的重华,这不是打先皇后的脸吗?都说陛下情深似海,也不过如此。不知道这位新后有什么魅力?” “就是,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选在重华?奴婢真替皇后娘娘不值。少年夫,倒头来连殿都被人鸠占鹊巢!” “你们两个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呢?”大姑姑阿弥从重华偏殿过来,脸霾。 多年过去,她衣着华贵,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也颇为庄重沉稳,早不是昔年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了。 只是,眉眼间多有愁,眼角也有不易察觉的细纹,显然,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两个小女吓得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阿弥的脸很差,本就心情不好,还听到她们在这里议论先皇后,还要再训,身后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你不要训她们了,只是两个小丫头罢了。你们两个,起来吧,去干活吧。” 声音好似很远,又好似很近,就在她身后的咫尺之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