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快了。”颜复宁低头俯瞰着白雪皑皑的花园,低声说,“他们已经到第二阶段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什么第二阶段?” “神风天选者将角斗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叫‘技の序’,第二个阶段叫做‘术の稽古’,第三个阶段叫做‘即決死’……” “这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打个架,还得起名字?” “简单点说就是‘前戏’、‘xx’和‘高’……” “fuck,这样说我就懂了。”保罗十四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意简言骇!” 此时院子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洁白的童话世界,与周围亮着灯火的高楼大厦完全隔绝开来,像是屏蔽了喧嚣和浮躁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片片雪花在朔风中如蝶飞舞,身着黑文付羽织的西园寺红丸长发飘飞,身形飘逸轻盈,如诗歌一般在大雪中挥着长刀飞旋,每一刀都掀起一阵风雪,就似在雪中优雅的舞蹈。 源光义则大开大合,杀气纵横,手中的三月宗近似火炬般燃烧起来,烈焰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灰烬和水气,如同主持祭祀的神官。渐渐的源光义剑上的火焰越来越炽烈,每次挥刀都会在空中卷起一条长长的火龙,于是院子里的雪开始缓慢消融,柳絮飞扬的大雪也停了下来,整个院子里逐渐从寒意彻骨变幻得温暖如。 两个人再次放慢了速度,剑尖指地,慢慢的在还没有完全融化的雪地上移动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隔着百米左右遥看对方,眼神专注,像是凝视着最亲密的恋人。 “刚才源大人问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现在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源光义说,“你必须死。” 西园寺红丸叹息了一声说:“源大人,你看……”他用手中的刀指向了泉里的那朵黑浮萍,“这就是那个开始喝醉了酒被警卫暴打了一顿的普通人。” “一个可怜的棋子而已。” “我今天才认识他不到一个小时。” “你想要向我炫耀你蛊惑人心的能力?” 西园寺红丸摇了摇头,“我没有跟他提到权力,没有提到金钱,也没有提到任何报酬,只不过对他说我会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源光义冷笑:“一个白痴酒鬼,非常不幸的遇到了你。” “如果不是这个白痴又不幸的酒鬼,也许今天我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你知道‘竖琴矩阵’活有多复杂。我潜伏在特别搜查部的人同样也只是一个在网上认识的普通网络工程师和一个电话接线员。就是三个普通至极的人瘫痪了特别搜查部的防御。” 源光义冷笑了一声。 “我曾经跟您说过,在丽虹,普通人活得没有希望。” “是他们太贪婪。”源光义自豪的说,“这个世界上比丽虹好的国家已经不多了。” “贪婪吗?”西园寺红丸笑,“想必您一定知道《25号老鼠宇宙》这个实验吧?在上个世纪,约翰·卡尔霍恩博士为四公四母一共八只老鼠设置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中老鼠不仅没有天敌,还有充足的水和食物,有分隔的区域,有良好的卫生环境,除了生存空间有限之外完美无缺。在第一阶段老鼠们为争夺领地和配偶大打出手,形成了社会地位体系;第二阶段,随着社会地位的差距,有些公老鼠拥有了更多的资源,但供应还是很充足,年轻老鼠占多数,整个种群快速扩张。第三阶段,老鼠的繁衍速度莫名其妙的开始下降。这一阶段的老鼠行为开始异常,母鼠越来越好斗,甚至会本不管幼鼠的死活。不止是母鼠,整个老鼠群体都变得好斗,它们种群内部开始互相攻击。接着强壮的公鼠不再对母鼠兴趣,开始追逐公鼠,出现了与公鼠恋的行为。而母鼠则不再繁殖后代。第四阶段,鼠群开始走向灭亡。先是鼠群的繁殖率快速下降。公鼠和母鼠都不再繁育后代。它们每天就只有吃饭、睡觉,尽管它们看上去完全正常,身体也很健康,但它们完全丧失了繁殖的望,直到灭绝。据记载,母鼠最后一次怀孕是在第920天。而最后一只老鼠死于1588天……”(《25号老鼠宇宙》——又被称为《老鼠乌托邦》,是华星敦著名生态学家约翰·卡尔霍恩博士在上世纪70年代进行的一项研究,这项研究的目的是预测当人口数量达到一个极限时,人类行为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项实验的结果出乎科学家的预料,被誉为超级黑暗实验。) 源光义沉默了须臾,低声说:“这个实验没有对照组,变量关系也很单一。” “那些战战兢兢在下水道、在厨房、在野外,寻找食物的老鼠种群就是最好的对照组。至于变量关系,相比之下人类社会确实要复杂的多……可现实呈现出来是什么结果呢?”西园寺红丸面带微笑,“……你瞧,我们的东京,跟《25号老鼠宇宙》何其相似……” 源光义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手中的三月宗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暗淡了几分。 “源大人,您引以为豪的丽虹,不过是群可怜老鼠……那六平方米的乌托邦!”西园寺红丸将菊一文字则宗指向了源光义,“而您……您又算什么?一只强壮的公老鼠?” 源光义的面容扭曲了起来,那眯成一条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怒的光,他怒吼一声“baka”举起燃着烈焰的刀,踏着残雪,在被雨透的烟火坠落中,向着西园寺红丸飞驰而去,如划过夜空的火星。 “真理:炎炼狱!” “真理:冰霜盛宴!”西园寺红丸也高喝了一声,举起了手中菊一文字则宗,银亮的长刃,席卷着风雪了上去,宛若投掷在雪地上的月光。 两把绝世长刀再次于院子的中央相撞,发出澎湃的轰鸣。 这一次他们没有一触即分,疯狂燃烧的三月宗近与晶莹剔透的菊一文字则宗刀刃相抵,嗡嗡作响。两人双手持刀,倾斜着身子要将对方退,脸都快要凑到了一起。 “啊~~~” 长声中,两个人脚下的砖石开始碎裂,裂纹如同遭遇了地震般的向着四周快速蔓延,眨眼间就传到了马路上,也传到了那栋巴洛克建筑上。 红的岩浆在地面的裂隙中翻滚,整个世界地动山摇,像是发生了猛烈的火山发。大楼开始震颤,发出叫人牙酸的声响。泉和花园里的水管爆裂,出了高高的水柱,水柱转眼就变成了雾气。花园里很多地方出现了塌陷,地面如波浪般翻涌燃烧,形成了黑红的熔岩。开水般沸腾的岩浆中,生长出了数不清的尖锐冰棱,冰棱也在放肆生长,如野火烧不尽的长草。这冰棱以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漫延,转瞬就将整个庭院都冻结成了冰原,将大楼彻底冰封成冰雕。奇妙诡异的是冰原之下是滚滚岩浆,时不时热气腾腾的岩浆就冲破冰原,像泉般上半空。 大地震颤,砖石飞,雾气四溢,恍如东京即将陆沉。 处于火山地震中心的两个人,还像是公牛抵角一样以刀相搏。这力量实在是过于强大,焰刃与冰刃发出了刺耳的哀鸣,从刀身中段一直摩擦到了刀镡。 两个人脚下是唯一完好的一小块地面,没有冰棱也没有熔岩。他们脚下的砖石、尸体还有花坛全部浮了起来,不断的向升腾。而西园寺红丸的头发和宽大衣袂也漂了起来,俊美至极的面容极度狰狞。 源光义那张丑帅的面孔也皱成了一团,他的将官服已被划出了数不清的裂痕,出了里面暴着青筋的壮实肌。 此际不只是刀,两人的面容已近在咫尺,剑锋相向,呼相闻,却谁也不肯退让或者变招。 西园寺红丸凝视着源光义的狭窄眼中如火的瞳孔,咬牙切齿的说道:“大人知道不知道另外一个有关老鼠的实验?” “你不要以为能凭借这些语言战胜我。” “在那个实验里,哈佛大学的博士李克特(curt richter)教授挑选了12只家鼠丢到水缸里,这些老鼠挣扎了不到60秒就开始下沉淹死。他认为体力也许会对生存时间有影响,于是又用30几只刚抓来的野生老鼠做同样实验。理论上野生老鼠的运动能力更强,天生就会游泳,应该坚持的比家鼠久。但结论出乎意料,这30几只野鼠基本不到60秒就沉入水底,没一个比家鼠厉害。接着他做了第二轮实验。这次他找了很多体型年龄生存环境都差不多的老鼠丢到水里,在这些老鼠坚持不住下沉的前一刻把它们捞出来,然后再把它们丢回水缸里。你猜这些老鼠平均生存了多久?”西园寺红丸从齿里迸出冷冷的声音,“这一次,这些老鼠平均游了整整60个小时!!60秒和60个小时!整整相差3600倍……” 这声音像是某种冲击,又像是某种锢技能,令源光义失神了一下,就这一下足以分出胜负。 西园寺红丸猛的旋转刀柄,将三月宗近绞偏的同时,反握长刀用刀柄直击源光义的下巴,猝不及防的源光义被西园寺红丸用刀柄撞得昂起了头,出了鼓着大喉结的下巴。 三束冰棱从源光义的脚后的地面冒了出来,直刺他的后背,将他向后仰的身体又冻结了那么零点零几秒。 “如果没有希望,生存毫无意义。” 随着西园寺红丸于冷风中轻言细语的诉说,反手握着的菊一文字则宗向了源光义暴出来的壮脖颈,带着冷霜的刀刃如电光闪过,将他的颈骨直接割断,在他脑袋向后折下去的时候,背后的三束冰棱也刺穿了他的背部。 这个刹那,风雪、火焰和大地震颤同时止歇,皲裂的樱花路上,一株快要倾倒的樱花树竟开了花,粉的花瓣刹那间就被凛冽的寒风吹落,如雪。 三月宗近的火已熄灭,堪堪停在了西园寺红丸的白皙修长的脖处,几缕乌黑的发丝被吹上了天空。 长刀跌落。 世界平静了下来,冻结成冰的源光义抬手想要触碰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能碰到,就化成了彩的dna螺旋,随着凋谢的樱花飘散在2025年的第一个夜晚。 …… 半个小时后。 在东京地方监察厅特别搜查部大楼负二楼的一间庇护室里,西园寺红丸和颜复宁找到了源光义的尸体。 那个小眼睛的男子,穿着白文付羽织,坦腹,十字形的伤口在他腹部盛开出血腥的花,肠子和内脏了一地。 即便如此,他跪坐在榻榻米上也未曾倒下。 在他的尸体前,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一把裹着白丝绸的太刀,刀刃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太刀边有一枚手表,很显然那是源光义的乌洛波洛斯。在他乌洛波洛斯下着一页纸,雪白的纸上用笔写这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吾之忠诚即吾之荣誉。” 颜复宁俯瞰着那行竖着的字,意味深长的说:“看样子,他早就准备死了。” 西园寺红丸弯拿起那枚乌洛波洛斯,淡淡的说道:“从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哦?” 西园寺红丸凝望着那行字说:“他问我,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是想要我给他一个理由。”他顿了一下,“他能赴死的理由。” 颜复宁点头,“也是。万一你押注押错了,血本无归,源光义大人也算是用生命阻止过你,到时候星门算账,好歹有个一个代……” 西园寺红丸把玩着手中的乌洛波洛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回应。 “好像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可以走了吗?” “走吧。” “还需要在这里搜查一下吗?”颜复宁问。 西园寺红丸摇头,“不用了。”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颜复宁下意识的又扫了眼只有一张和桌子以及几本书的庇护室,隐约看到那张写着“辞世之句”的白纸下还有一页纸,“好像那张纸下面还有一页纸。” “哦?”西园寺红丸回头,走到矮几边将纸拿了起来,果然底下还盖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西园寺红丸様親展”,他短暂的忘记了呼,凝目聚会神的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 颜复宁瞥了眼信封,看见西园寺红丸的名字便说:“我先出去吧” 西园寺红丸回过神来,微笑了一下说:“不用。”他将那封没有拆开的信扔向源光义的尸体,那封信如同雪花在空中慢悠悠的飞舞,接着燃烧了起来,化作一团火焰缓缓的朝着血泊中降落。可还没能落在血泊中,白的信封就燃成了黑的灰烬在空中四散飘零,像是亡者死去的魂灵。 走出庇护室,西园寺红丸关门的时候停滞了那么一下,他握着门把手,面对涂着绿漆的合金门,翕动嘴无声说道:“也许希望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曾存在,就像那些闪耀在数十亿年前的星光……” 第二百零九章 诸神的黄昏(32) 冲上神庙台阶的那一刻,成默浑身都已经透了,立刻瘫坐在神庙大殿下面的台阶上大口的着气,从口到嗓子都在被灼烧,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几乎已经快要忘掉自己是怎么闯过理广场的后半段的。 只是鼻尖还萦绕着隐约的属于死神的味道,带着一点神秘、一点悲怆,还带着一点甜腻,他实在是太悉这味道了。 这时他目睹了落在最后的阿亚拉出现了失误,没能躲过“神罚之鞭”,在漫天的圣光与星光下化作了dna螺旋,他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想起自己刚刚才与那个举着光之镰刀的死神擦肩而过。 不过他的内心并没有太多的后怕,这种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每次和死神并肩而行时,他本就不会考虑死亡这回事。只有在死神离去之后,他凝望着那黑的背影,脑海里便会出现一些蒙太奇时刻。像是燃烧着的铁灰列车驶过蔚蓝寂静的湖泊,埃菲尔铁塔庞大又杂的身躯夹杂着七八糟的杂物在倒下,以及自己心脏搐在午夜梦醒时睁开眼睛猛然坐起来的画面。 这些画面描绘着自己对死亡的思考,以一种极其真实的视角。 他深知深埋于内心的原始恐惧、被哲学解读所隐藏起来的逃避之心,还有难以排遣的孤独与痛苦,对死亡的观念造就了现在的他。 成默剧烈的息着,无意识的凝视着阿亚拉的载体消散,直到希施飞身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了他,动的说道:“老板,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都看见‘神罚之鞭’全在你身上了,我当时好绝望,都已经在想怎么把华利弗那个混蛋给碎尸万段了……” 受到希施温香软玉的丰身段,还有扑鼻的鸢尾花香,成默回过神来,笑了一下,用还在颤抖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道:“我不是说过要相信我嘛!?” 他知道确实很吓人,为了不暴他能够用本体使用技能的底牌,在躲避那十六道“神罚之鞭”的时候,他选择的是原地瞬移。在视觉上,没有拉开距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现他使用了瞬移的,但无敌的效果还在。 虽说那一秒他完全可以瞬移进安全范围,可他还是克服了死亡的恐惧,抑制住了对安全的向往,选择了最危险的玩法,把“可以本体使用能量”和“雅典娜”两张底牌留在手中。 确实过于贪心,幸好成功了。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你的问题!”希施嘟着嘴巴有些生气有些埋怨,总之全是真情,她坐在成默的腿上,环着他的脖子嘟着嘴巴说,“而是你的死亡保险买了没?!没买的话不白死了,一分钱都没得赔,那得多亏啊!还有!你要是挂了,我去哪里找福利这么好的工作啊?我的后半生该怎么办啊?我的带薪假期和年终奖励去找谁兑现?!想到我都还没有买社保,我就觉得好吓人!” 成默大无语,看到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其中还有面无表情的雅典娜,他咳嗽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工资都这么高了,还要我给你缴社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哇!你还真是血资本家!”希施义愤填膺的说,“我都已经是您的包身工了,连社保都不给缴!简直是丧尽天良啊!我要去找老板娘申诉,让老板娘给我做主!” 成默知道自己不能理希施,越理她越来劲,扶着她柔软的肢,强行把她推得站了起来,自己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阿米迪欧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刚才怎么躲过十六束‘神罚之鞭’的?我还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华利弗的声音也从空中传了过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是啊!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为你想好祷告词了,结果你竟然逃过一劫!太神奇了!” 零号也注视着成默,眼疑惑。 “因为我信赖理和智慧,所以我还站在这里。”成默回答道。 “你这说了等于没有说。”阿米迪欧说。 “懂得自然懂。”成默声音平静,不是装胜似装。 华利弗叹了口气,很是不甘心的说:“行吧!算被你装到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