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打着灯笼的小公公屏着呼,提醒道:“王爷,我们该走了,淑妃娘娘还在等着您。” “那就是太子妃吗?”谢澄一袭白衣立在原地,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道,“倒是容颜姝丽,惊天人。” 说着,他牵起角自嘲的笑了笑。 他的好皇兄待在皇都,太子之位加身,娇软美人在怀,当真逍遥自在的很。 而他却只有一副病弱之躯。 小公公没看清前面那人是谁,讨好似的顺着话道:“人尽皆知太子妃的美貌,那可是皇都的美人,谁见了都得……” 他身子一抖,对上漳王冷森森的眼睛,吓的说不出话来。 “本王最不喜话多还不过脑子的人。”言罢,转身离开。 小公公脸瞬间苍白,双腿如灌铅,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天气越来越冷,等到明时又下了一场大雪,一如昌安帝病的身体,躺下后就未曾起来。 朝中上下事宜都给了太子和漳王在打点。 寒风凛凛,刺骨刮过,柳燕进了书房抖掉身上的雪,将外衣给婢女,缩着手在取暖。 “不得不说,这漳王也真有几分实力。方才我从朝中几位大人那里吃了一番酒,竟有一半人数看好漳王。一群老头吃的醉醺醺的,张开口大黄牙对你絮絮叨叨,看得我差点儿抑制不住一拳头打上去。” 谢濯翻着手中的一沓纸,头也不抬道:“漳王许了他们好处,当初私铸铜钱谋的私利,如今全拿了出来拉拢,连威利都给用上了。” 柳燕吃了一惊,“他就不怕有官员逆水,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如今朝中谁还有这个胆子。不管是谁当皇帝,这江山姓甚名谁,跟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有什么关系,权当是换了另一个人跪着,还能拿着大笔银子,这等好处谁不心动?” 谢濯丢到桌上几分口供,示意他看,“这是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几位身家清白的大人口中问出来的指证。他们家中幼小皆在漳王手中,自然不敢说话。” 柳燕慌忙拾起扫了一遍,重重拍了下桌子,“实在是荒唐!” 谢濯看向窗外积雪,幽幽的叹了口气。 可谁也没想到,城外快马加鞭来报,附近多座山体积雪滑落,碎石崩塌,死了不少人,离山脚最近的村舍人家几乎无一幸免。 多道指令连续从皇都发出,带着不少粮食和大夫,调度将士前去支援救助。 朝堂上,昌安帝病恹恹歪着身子倚在龙椅上,瘦骨嶙峋,面如土黄,双颊凹陷下去,明黄的龙袍空穿在身上,跟行尸走般。 谢濯站在下方,往旁扫了眼漳王。 漳王对上他的目光,掀起角笑了笑。 昌安帝手指动了几下,仿佛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国师,你替朕说。” 清安道长已经被昌安帝册封为大宛的国师。 “贫道夜观天象,那处为西北,祸异星渐明渐明,这乃是反噬的前兆啊。” 国师悲天悯人,神痛楚道:“陛下,贫道敬佩霍将军,崇敬霍家军,可如今祸异星世,国难当头,需得霍将军才能平。稍有不慎,就会危机到国脉啊。” 听到“国脉”二字,昌安帝眼底清明了一瞬,他紧闭着眼沉思。许久,缓缓睁开眼,沉声道:“传令下去,明霍家问斩。” 话落,毫不犹豫的有人站出来反对。 昌安帝不耐烦的喊了退朝,临走前却看向太子,“太子,你对朕的决定可有异议?” 太子垂首,“儿臣不敢。” 随后,东内,谢濯摔了上好砚台。 黑的墨汁洒在地上,浸染了珍贵的皮毯上。 恰巧经过的白芷看到,匆匆忙忙回到临华殿,说给了沈桑听。 是以谢濯见到沈桑时,冷冷扫了陆一一眼。 陆一扑通一声跪在地。 太子沉着脸,以往一直含着温柔笑意的眸子现在却布尖锐冰碴,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拳,语气森冷道: “太子妃,孤对父皇失望极了。” 沈桑心里一跳,让陆一先出去。 谢濯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沈桑也未多言,一直在身边陪着,直到听人重重舒了口气,她仿若也跟着活了过来,上前捏着太子额头,动作很是轻柔。 谢濯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直到白芷过来敲敲门,大着胆子说用膳,谢濯回过神,眼底闪过懊恼。 “此事不该让你担忧,走,先陪孤去用膳。” 沈桑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 到了明,霍家父子被押上刑场,斩首示众。 谢濯去都未去看一眼。 昨夜时,漳王调换的人在东街遇到埋伏,死伤大半,谢濯趁让人找了罪犯顶替。 至于实在换不掉的人,那就只有全杀了。 冷冽寒风下局势也变得动不安,却被很好的掩盖在风雪之下。 …… 数后,终于到了元旦佳宴。 沈桑替谢濯拂了拂袖角,把求来的平安福进他怀中,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谢濯掌心抚住沈桑脑袋,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相信孤。” 昌安帝宴请众臣,大肆设宴。 殿内箜篌绕竹,歌舞升平,宴席桌团团摆着犹如长龙,桌上美酒佳肴,耳边言笑晏晏,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融洽和睦。 昌安帝坐在殿内中央高处的龙椅上,黑气沉沉的脸有了几分缓和,气神,恍若回光返照。 淑妃着华服,戴冠簪坐在身侧,替昌安帝斟了酒。 而皇后的位置却是空落落无人坐。 傅之向轻晃着酒杯,与身侧大臣碰了下,一口饮尽。接着又是上,这次却是对着远处的太子举起。 谢濯面无表情的与他隔空相碰,举杯饮下。 再抬眼看时,对面已无人。 一曲弹毕,乐师换了曲子,身姿婀娜的舞娘踩着鼓点走进来,水袖挥动间出白皙后背,以及盈盈一握的肢,令不少臣子都看直了眼。 绕在最中央的舞娘一袭红纱,□□半遮半掩,妩媚的眸子轻轻眨动,几个转动间已经踩上玉阶,脚踝处系着的铃铛叮铃作响,素白指尖轻轻抚上昌安帝脖子。 倒酒的淑妃扫了眼昌安帝,眼底含着轻蔑,放下酒壶坐回到位置上。 那舞娘紧紧贴着昌安帝,刹那间手中寒光闪动,径直刺向帝王要害,却被护驾的徐将军一脚踹了出去。 舞娘伏在地上,嘴角滴血,面纱掉落下出真容,赫然是平州巫族的巫女。 “来人,有刺客,护驾!” 宴会瞬间做一团,众臣惊慌失措的退到卫军身后。 巫女咳嗽两声,忽地对不远处的漳王伸出了手,“王爷救我!” 漳王愣了愣,皱眉道:“本王不认识你。” 并非他言,是真的不认识眼前此人。1話 见卫军还在愣着,他冷声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刺客拿下!” 谢濯随手一掷,酒杯扔在地上摔了粉碎,面无表情道:“漳王急什么,倒不妨听听此女子会说些什么。” 漳王眼眸微眯,笑道:“太子若想听娇言娇语,回去让太子妃说便是,何必屈尊降纡,听这舞女说。太子想听,父皇可不想听。” 也不知昌安帝是被吓到了还是怎的,竟神情恍惚,一时间没开口。 见无人阻止,巫女跪爬着想要过去,却在触到冰冷剑刃时缩了回去,咬牙质问道:“当王爷联合平州刺史,私铸铜钱,谋私盈利,都是让身为巫族巫女的我从中传话,难道王爷都忘了吗?” 漳王道:“仅凭你一人之言,空口无凭,有何证明?” 傅之向从外面走进来,身后侍卫还押着一人,他道:“王爷若不信,不妨再听听这人所说。” 林予安被押解上前,蓬头垢面,身上囚服脏不堪,手上脚上抠着生锈的铁锁链,腹部却透出氤氲大片血迹。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讥笑道:“一群蠢笨如猪的龌龊人。” 侍卫在他腿弯间狠狠踹了一脚,强着跪下。 林予安挣扎着,腹部受伤的地方不断渗出血迹,他脸苍白,闷哼出声,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小了不少。 “陛下,真正与我南厥往来的人,并非霍将军,而是漳王。” 众臣倒了口凉气,噤若寒蝉。 “是淑妃娘娘起初许我恩惠,诬陷霍将军,待事成之后放我回去。”林予安轻蔑笑道,“我若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活。” 坐在上头的淑妃脸煞白,不敢去看昌安帝脸,只是紧张兮兮的盯着儿子。 漳王脸未变,悠闲抿了口酒,“证据呢?” 剑光刀影间,守在外面的侍卫惨叫一声,从外面狠狠摔进来,四肢搐间已没了呼。 低沉沙哑的少年从外响起,“王爷想要证据,我这儿多的是。” 殿中一片死寂,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霍小公子?他不是死了么,他是人是鬼?!” 漳王脸上也浮现错愕。 昌安帝呼急促,额间覆了冷汗,后背龙袍已经透,紧紧贴在身上令他很不舒服。他想要撑起身子,却无力的坐了回去,他想要张口说话,喉间却被人捏住。 徐卫东附在昌安帝耳边,低声道:“陛下莫要动,只管看戏就好。” 昌安帝涨红了脸,拼命的想要起身、想要说话,可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下面站着那么多人,可昌安帝却是看向了太子,一股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谢濯扫他一眼,收回目光。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