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冥天宗一片寂静。 山门前,扫洒弟子们井然有序地逐级打扫着漫长的白玉石阶。 清风吹落几片竹叶,打着转儿落在地上,正落入了一小片血泊,绿叶染成了红。 一名扫洒弟子举着笤帚一面扫地,一面倒退着踏下最后一级阶梯,却被身后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疑惑转身,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跌坐在地。 来......来人啊! 消息顷刻传遍了宗门。 有守殿弟子得了消息飞速进入清玄殿,来到宗主寝殿门外后,隔着朦胧的门扇高声道:禀宗主,执事堂来报,华真人和方真人......来人干咽了一下,死......死了。 白景轩刚起身,尚未穿好衣衫便听见这么一声,眉间微锁,立即披上外衫夺门而出。 陆景俦早已来到阶下,将二人的死状描述一遍后,又补充道:干脆利落,应该是顷刻毙命。 你是说,隔空拧断了脖颈?白景轩冷声问道。 陆景俦点点头,而且脊骨尽碎,至少得是晖境真人才能做到。 白景轩摇摇头,不止。 见陆景俦疑惑,他沉着脸,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低声道:若是与他们实力相当的晖境真人,不可能没有反抗痕迹。 那便是......陆景俦面诧异,乾元境? 他话语刚落,便见白衫人嗖地一声消失在眼前,茫然地道:还......不止? 白景轩怒意盈然,恨不得立刻将那小子揪出来,可刚冲出护山结界就听见一个声萦绕耳畔,师尊,这是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师尊这么可,好想绿了那个姓蔺的小子 蔺:(目寒光)你说什么? 第54章 复仇(二合一) 他怒地转身,见一袭玄衫正抱坐于剑锋上,悬在半空。 蔺宇见了他眉眼含笑道:师尊不躲了么? 他冷声道:是你干的? 却见对方不置可否,弟子说过,您若一定要回宗门,也等弟子清扫干净。 如今您急着回去,弟子只好...... 话音未落,白景轩便挥出一掌袭去,眼看着磅礴气劲袭来,蔺宇侧身一闪,气劲落在身后山头,发出轰隆隆的鸣响,扬起漫天烟尘。 蔺宇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师尊最近怎么总是动怒?叶师叔说过,这对您身子不好。 他们好歹是你师叔。看见对方坦然到连一句关于前因后果的解释也没有,白景轩只到一阵心痛如绞,徒弟的情竟演变至杀人不眨眼的程度。 他们投毒,险些害了师尊。蔺宇的脸一沉,声音也变得冰冷彻骨。 白景轩闭眼沉下一口气,哪怕他们罪无可恕,你也该将他们教给冥天宗,由戒律堂处置,怎能私刑一杀了之? 话音刚落,却见那道人影眨眼来到近前,几乎紧贴着他。 师尊这话是信我了?我说是他们,便是他们?蔺宇说时眼中闪烁着光芒。 白景轩目光有些难以置信,为师从来没有不信你,可你...... 心道这是重点吗?可话未说完他便被搂住了。 蔺宇的声音显然有些动,师尊一直都信我?哪怕......哪怕两年前的那一次,您也......信我? 砰砰 极低极缓的心跳声传至脑海,白景轩觉自己心脏仿佛被攥住了。 他终于回想起来。 他刺向蔺宇的那一剑,两年来,他从未将自己举剑的原因说清楚。 也许在对方的眼里,他就是认定了对方是滥杀无辜,十恶不赦的魔头。 一直以来,他从未解释过此事。 而蔺宇也从未问过,依然待他如初。 也正因为对方这一如往常的态度,使他本能地忽略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或者该说是逃避。 想通了这一点,他才幡然醒悟,被最信任的师尊怀疑,甚至一剑穿心,蔺宇的心得多疼啊。 一双臂弯将他搂紧了,他垂着的手微微一颤,随后缓缓抚上对方的后背,轻声道:为师信你......一直都信你。 蔺宇瞳孔一震,欣喜到无以复加,拉开对方的双肩正说些什么,却见白景轩的双目竟隐隐有些润。 他微微一怔,师尊,您怎么了? 白景轩摇摇头,没什么...... 看着对方欣喜的目光,他有些无措,腔的怒意竟也一时间消散了大半。 他的脸被捧起,一双星眸近在咫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慌不已,连忙后退。 须臾后忽然醒过神来,不对啊,他分明是来质问对方的,为什么事情又发展成这样了? 为什么只要面对这家伙,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于是他再次摆起为师的威严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尊,为何屡屡违逆师命? 蔺宇见他这幅模样轻笑了一下,弟子只要师尊好好的,谁威胁师尊,谁就该死。 你...... 白景轩竟一时语,面对此人他几乎无计可施了。 此时却听对方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道:师尊设下这护山大阵,是防我的么? 他没好气地一挥衣摆侧身道:是又如何?横竖你已经叛出师门,为师也管不了你。既然你已是一宗之主,冥天宗还是少踏足的好。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化作一道疾光往清玄殿方向驶去。 剩下蔺宇在空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 陆景俦见白景轩去了又来,正不明所以间,听白衫人道:此二人密谋下毒为害宗主,企图借刀杀人夺取宗门至宝,如今既已伏诛,此事便揭过吧。 下毒?借刀杀人? 陆景俦闻言一脸莫名,可见白景轩那副沉的脸又不敢多问。 自己在肚子里来来回回将所有事件串了一遍,联想到之前围攻魔门时,那魔头所言在水源里下毒之事,莫非...... 当时他还因被污蔑而愤,如今想来,难道宗主早已知晓? 难道自己成了旁人手中的刀,差点害死宗主? 更有可能,此二人就是宗主亲自......毕竟这乾元境以上的凶手除了宗主还能有谁? 想到这他打了个哆嗦,连忙把一肚子的疑问又咽了回去。万一是真的,自己还在清玄殿晃悠岂非碍眼?于是慌忙退下。 从此之后二位真人的死因便草草了之,再无下文了。 而这一件事竟然起到了杀儆猴的效果。 毕竟二人的下场摆在眼前,门内再无长老敢蠢蠢动。 都纷纷心道白景轩不愧是冥天宗最为险狡诈之辈。 可咒骂之余,更多的却是恐惧,如此险的宗主,竟在千里之外依然将一切尽数掌握,也不知到底留了几手,众人又是否都在其监视之下?思及至此竟不由得令人冷汗直。 * 鸣鹿阁大殿内,温诚端坐于高座之上,受了蔺宇一句威胁,他已然诚惶诚恐,急急寻来各堂长老,甚至连各分部舵主都唤了回来商量对策。 魔门基浅薄,区区两年能有什么气候?宗主何必怕他?有长老不屑道。 魔门基虽浅,可那魔头连天尊都束手无策,听说......白景轩是......那长老说着,低了声音,是逃回去的。 胡说八道!你等休要自阵脚。 正当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之时,忽然到一阵可怖的气息萦绕大殿,气温陡然降至冰点。 连人们呼出的气息也瞬间变成了白雾。 人们惊恐地彼此互望,几乎不敢发出声音。 一道气息由远及近迅疾袭来,只是眨眼的功夫,有人面惊惧地指着忽然出现在高座后方的一袭黑影,哆哆嗦嗦地道:魔魔魔......魔头...... 温诚的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地扭头,却见身后一个人影正抱背靠金龙纹屏风处。 他忽地瞪大了眼,颤声道:你...... 蔺宇轻蔑地一笑,你们华微宗的护山结界真是形同虚设。 说着冷眼一扫众人,垂手召剑而出,不废话了,你们一起上吧。 * 十数晖境真人结成破仙阵,阵法在校场盈然亮起光芒。 此阵能越级制对手,曾经蔺宇与师尊在元贞行时见识过此阵,只不过当时是数名练气期的弟子所结。 而如今由高出数个大境界的晖境真人设下,其势便完全不可同而语。 十数道剑光结成磅礴剑气,又经阵法加持,造成的一击竟堪比无相境剑修。 呼呼的浑厚声刮过,剑气如飓风般席卷而来。 甚至引发如雷鸣般的轰响。 这倒令蔺宇有些意外。 他飞身高空,垂眼一看手中镇魂剑,对剑灵道:许久未施展了吧?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刚落,一道须发长髯的偌大黑影自他身后出现,竟如庞然大物遮蔽了金殿上空的半个天穹。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哪里来的几个小孩,也值得本尊动手。 蔺宇微微扬笑,怕你生疏了,拉出练练。说着便化作一道疾光没入了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剑阵之中。 对战产生的强烈轰鸣声传遍数百里之遥,甚至人们远远地就能看见乌云密布整个华微宗上空,几乎陷入黑夜。 华微宗山脚的宁源城内,人们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仿佛天都要塌了。 而距华微宗不远的一些宗门仙首也应到了这异样的气场,纷纷掐指演算。 有仙门陨落,大难将临! 议论声顷刻布了传讯玉简,都在猜测华微宗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企图前往现场的修士却被那异常恐怖的灵震慑,踟蹰不前。 亦有人鼓起勇气,从远方疾驰而来,可待到达时,一切已然尘埃落定,面前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从山脚起至鸣鹿阁大殿外,一路躺倒无数人影,直至鸣鹿阁外亦有长老倒地不起。 数百玄衫制服将殿前校场团团围住,一众真人被磅礴灵镇得跪地不起,冷汗直。 无数法器破碎散落一地,阵法消散后的余晖仍微弱地亮着,随着残余的灵消散而逐渐减弱。 一个如有回响般的声音传遍整座偌大的宗门,真是没用,破仙阵也救不了你们。 大殿内,气低得几乎令人不过气。 北辰殿弟子们押着方才被俘的众人入得殿内。 殿内金砖地面上,人们或昏不醒或被捆绑束缚于阶下,传来阵阵哀嚎。 原本悬于主殿高座后方偌大的金牌匾被砸落阶前,上书明德惟馨四个大字。 蔺宇一脚将牌匾踏为齑粉,嘲讽地道:明德惟馨?真是恬不知。 温诚跌坐在地,浑身被得无法动弹,只能以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这魔头!要杀便杀!我华微宗千年声誉,岂能容你如此作践! 蔺宇缓步来到他面前,半蹲下来后目光凌厉地冷声道:杀你?太便宜你了。 他说着冷笑一下起身踏上高阶,一挥衣摆落座于金碧辉煌的高座之上。 他懒散地斜倚高座,一手托腮,目光扫过阶下众人道:华微宗从此并入魔门北辰殿。从此世上再无华微宗! 这一声后,阶下众人发出一阵喧哗,唉声叹气者有之,痛哭涕者有之,怒不可遏者有之。 有人高声咒骂道:我千年仙门岂能屈于你这魔头麾下,受这奇大辱!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 蔺宇冷眼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一个个虚伪狡诈,不择手段,有何资格自称仙门?杀你们,恐脏了我的手。 说完又对温诚扬笑,声音诡谲地道:我说过,一个温子瑜不够,我要的,是整个华微宗。作为最后一任宗主,你可要记住了,是我毁了你们宗门?不,是你自己。 温诚闻言怒急攻心,竟呕出一口鲜血,身旁有长老拼死企图挣桎梏,可得到的却只是缚灵环的急剧收缩,甚至勒进了血里。 蔺宇冲手下使了个眼,两名侍卫上前将几近昏厥的温诚拖了下去。 扔至山脚,别让他死了。他嘱咐道:要他好好活着,看着华微宗永远消失。 一众长老看着被拖走的温诚却无能为力,只能痛哭涕地大喊宗主。 蔺宇又对一众或垂头丧气或哀嚎遍野的华微宗门人道:愿臣服于北辰殿者,既往不咎,不愿者,散去修为,逐出山门。 人们被驱赶着下山,或面惶恐不知身在何处,或痛哭涕如丧考妣,成群结队的华微宗门人被推搡至山下后解开束缚,往城内而去。 早有围观者聚集而来,见此惨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在他们眼前,堂堂华微宗宗主温诚竟披头散发,言行无状,破口大骂魔头。 咒骂愈演愈烈,进而辱及天尊。 那白景轩跟这魔头是一伙的!他教出个小魔头,自己才是大魔头!他一面说着,一面哭天抢地。 我华微宗千年社稷竟一召毁于他手! 他怒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有长老上前劝阻却被他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推开,继续大声咒骂着。 当地百姓受华微宗盘剥已久,见温诚及其一众长老属下就在面前,且沦为废人,便围观议论起来。 有人试探地丢去一颗石子,若修为尚在,本近不了这些内门修士的身。 可石子却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名长老。 人们这时才放心大胆起来。 纷纷开口咒骂并捡起手边能够得到的各种物什掷去。 有华微宗门人想还手,却被在一旁监管的看押弟子阻拦,他们只能任由百姓辱骂,并被推搡着一路进了城。 围观群众也一路越来越多。 看热闹的,愤的,络绎不绝。 好个害人不浅的华微宗!终于遭报应了!人群中有人大骂起来。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