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看见楚祯如常的笑容,心底犹疑,却未问出口。 楚祯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样,与夏侯虞拾掇屋檐上碎裂的酒坛, 楚祯不说,夏侯虞便不问。 若能一直维持此种关系,夏侯虞不介意一直装傻。 “喝药吗?”楚祯回头笑着问。 夏侯虞同样回以温柔的笑容:“好。” 楚祯听夏侯虞说过,曾经的自己整汤药不断,夏侯虞夜夜为他熬药快把自己练成了半个大夫。 可是如今轮到楚祯,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药炉子该怎么。 不是火不够旺,就是火太大药渣全糊在炉子底。 每次大夫来问诊的时候,都要呜呼哀哉,心疼他采来的这些草药。 楚祯每每都躲在夏侯虞的身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推夏侯虞出去顶锅。 时间久了,大夫也知道糊掉的汤药都是楚祯的杰作,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楚祯碰。 夏侯虞也总是让楚祯回屋歇着,汤药他自己熬。 楚祯自知术业有专攻,便也不坚持。 汤药熬不明白,热水他总能烧。 楚祯便去烧了几桶热水,唤夏侯虞去沐浴。 夏侯虞让楚祯先去。 楚祯:“你先,我再烧几桶,两人不够用。” “好。”夏侯虞上了二层阁楼。 楚祯又烧了三桶水搬上去,就看见夏侯虞光着身子在浴桶中浸泡。 楚祯便问道:“需要我帮你擦背吗?” 虽是询问,但楚祯没等夏侯虞回答,已然走了过去。 夏侯虞恰巧转身。 楚祯一眼便看见了夏侯虞前一块疤痕,花灯样子的,看起来好像是特意纹上去的。 楚祯一恍惚,脑中突然炸起剧痛。 他立刻扶住浴桶边缘,眼前却开始渐渐模糊,耳边夏侯虞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也好似隔了千里之外。 恍惚间,楚祯看见了在金碧辉煌的殿内,在柔软华丽的榻之上,自己与夏侯虞赤身相见,鱼水合。 他在书上看见过对于长安城中皇城的描述,那正是天子寝。 他和夏侯虞在天子寝榻做着如此行径。 不止在皇,在大漠、在蛮离荒…… 他看见了无数次夏侯虞前的疤痕,也看见自己一次比一次痛苦。 不是体上的痛苦,而是从心底一丝一缕向整个心脏蔓延开的痛苦。 楚祯虽已不记得种种,却也知道,若真是宵一刻,断不会如此痛的刻骨铭心。 他从杂的思绪之中苏醒,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夏侯虞的脸。 夏侯虞微低头。 楚祯看不见夏侯虞的神情。 楚祯缓缓起身,伸出手拉开夏侯虞的衣衫,指尖触摸夏侯虞前地疤痕。 夏侯虞没有躲,一动不动让楚祯抚摸。 “我刻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刻的。” “那这灯……”楚祯认出是自己的画迹。 “是你画的,”夏侯虞抬头说,“你说飞飞希望净舟心里永远有一盏灯。” 楚祯倏然低下了头,“好了,不用多说了。” “楚祯。”夏侯虞拉住楚祯的手,让楚祯抬头看他。 “想去池定城看看吗?”夏侯虞问。 这是夏侯虞第二次问他。 楚祯也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不想找回曾经的一切吗? 见楚祯没有回答,夏侯虞轻轻笑道:“既然曾经的一切不可避免的你会慢慢记起,不如由我来带你去想起曾经的所有。” 楚祯缓缓睁大了眼睛。 夏侯虞把楚祯的手放在自己的口:“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我不再执着。” 楚祯“好”字在喉咙里,迟迟吐不出来。 不止夏侯虞怕,楚祯自己——也怕。 “有时候你成全你面前活生生的人,你却也忘了,你自己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夏侯虞把楚祯抱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 楚祯呼一下子滞住,倏而笑了。 知心人,便是如此。 第93章 寻 大周与栾国界的这座小村庄渐渐消失在身后。 楚祯与夏侯虞共骑风麒驹,向着大周的方向进发。他问:“我们先去哪?” 夏侯虞:“池定城。” 池定城在大周的最北边,与栾国相邻,很少有人往来,荒凉无比。自从李启华追击栾国打到了半城关后,池定城也多了许多外商,人味儿比以往多了不少。 楚祯坐在马上,随着风麒驹的步伐慢慢进入池定城。 此处的景象与他在梦中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没有奋勇杀敌死战不退的将士们,取而代之的是安康喜乐的百姓们。 楚祯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向同样在笑着的人们。 “想吃那边的烧饼吗?”夏侯虞倏然问。 楚祯顺着夏侯虞的手指看去,一个小摊贩正吆喝他的烧饼。楚祯重重点头:“嗯!” 夏侯虞笑了一下,拍拍楚祯的手臂,便下马去买。 楚祯抓着缰绳,驭马在池定城中缓缓前行。 夏侯虞很快回来,烧饼递给楚祯,又上了马。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楚祯突然问道:“后来,我们来过此地吗?” “来过,”夏侯虞拥住楚祯,“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