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意:“好好走路,过马路等绿灯,注意看两边车。” 谢蔷边跑边答好,发梢扫过谢洵意小臂,轻飘飘的。 那条路在小区后门,谢蔷沿着马路绕过去,找到雷打不动在路口摆摊的关东煮小车后拐进右街,报出谢洵意的手机尾号,顺利取到了快递。 简单。 她用纸巾仔细擦了擦包装袋上的灰尘,原本是想直接掉头回家,但是不住眼神好,脑袋一转随便一瞥—— 琴行? 之前路过明明还没有的呀。 这……过去看一眼没问题吧? 谢蔷挪不开目光了,脑袋里还在犹豫,脚底下已经诚实地迈开步伐。 就看一眼,她想,就一眼。 最近好忙好忙,哥哥又一直呆在家里,自己都憋了好久没有弹琴了。 琴行在街对面,她等了个绿灯走上人行道,靠近了,就能从纷杂的人声和车声里捕捉到隐约的钢琴声。 越靠近,琴声就越清晰。 直到踏入琴行大门,空调的凉气瞬间裹全身,神清气。 谢蔷这会儿看清楚了,弹琴的是个男生,穿着蓝白校服外套,十五六的少年模样。 今天不是工作,不过大概由于时间还早,琴行里面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 男生坐在靠窗的白三角钢琴前,从他手底下出的乐曲晃晃悠悠注了门店。 《水边的阿狄丽娜》,伊莎贝拉和额尔最喜的曲子,所以也是谢蔷幼年初初接触钢琴时能完整弹奏的第一首曲子。 男生弹得很好,谢蔷就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打算听完这一曲结束就回家。 不能弹,听听也能解解馋。 可到了后面的部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一直弹奏练的男生开始频繁出错。 漏音,错音,或者干脆抢拍子。 曲子滞留在这个八拍没有再继续,男生开始反反复复地弹这一段。 越弹越错,越错越弹。 他皱起眉头,紧抿着嘴角,面上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执拗。 随着指尖加速,音乐节奏也越来越快,仿佛不准正确地弹过这一段就绝不会罢休。 谢蔷茫然看看男生,又看看钢琴,再看看男生。 按理说,演奏时最忌讳有人上前打扰,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只是这位演奏者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谢蔷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停在钢琴边试探地开口:“要让我试试吗?” 混杂的琴声停了。 男生手掌着琴键,抬头出一张稍显稚的脸,面无表情盯着谢蔷。 就在谢蔷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时,男生忽然收回手站了起来,默不作声让到一边。 谢蔷惊讶于他的好说话,礼貌道了声谢后走到钢琴前坐下。 摆在谱架上的曲谱翻开的地方正是这首曲子,谢蔷扫了一眼,指腹上琴键,从男生出错的地方接着弹起。 音标准,曲调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错漏,堪称教科书式演奏。 “这里是有一点点难,过渡时要注意仔细些,你刚刚弹得其实很好,就是可能太着急了。” 谢蔷停下手,放轻语气小心问他:“要不要再试一下?” 男生闷闷摇头,只是伸手将曲谱又翻了一页,然后缩回手继续站在一边,继续一声不吭看着谢蔷。 谢蔷猜测他的意思,不确定道:“你是想让我弹这首吗?” 男生点头。 谱子从《水边的阿狄丽娜》被换成了《秋私语》,旋律不复杂,在低调中透着静谧的华丽。 夏的蝉鸣声燥热吵闹,琴键上舒缓悠扬的音符,却好似在转瞬间将时光提前拉进了落叶飘零,小径清凉的晚秋。 最简单的白炽灯,裹着纯净黑的三角钢琴,沉默不言的少年男孩,眉眼糅合着异国风情的美丽女孩,还有,萦绕在空气中温柔动听的旋律。 这一切结合起来,天然就是一方让人难以拒绝的胜景,引着来往每个人的目光。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谢蔷却完全没有发现。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浸于音乐的世界,沉浸在她最挚的,并且将在此停留一生,研习一生的领域。 时间的逝在这个时候就会被拉得格外漫长。 在应男生的要求一连弹奏三首曲子之后,在谢洵意电话的提醒之下,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再看看时间—— 糟糕,严重超时,都快吃午饭了! 谢蔷一个灵站起来,匆匆跟男生告了别,出门没走多远,又被追出来的琴行老板娘叫住。 “可以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吗?”老板娘一脸亲切的笑:“不用太具体,快递能送达就好。” 谢蔷不明就里:“怎么了吗?” 老板娘:“你刚刚帮我们卖出去了两架钢琴,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给你寄一点礼物表示谢。” 谢蔷有点懵,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帮忙卖出去钢琴了。 本是有心想要拒绝,奈何老板娘太过坚持,她又赶着离开,没办法,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留下了地址和电话。 怕谢洵意担心,转身之际又严谨编辑了一条短信报备此刻情况,并信誓旦旦保证10分钟内一定到家。 头顶是逐渐上升的烈,她用谢洵意的快递挡着光,刚点完发送,对面余光里两道身影在靠近时忽然停下,恰恰挡住了她的路。 谢蔷抬起头,目光在看见陈声声的一瞬间,出于对对方神状态的不了解,她几乎是条件反后退了半步。 可当视线转移看清陈声声身边的人时,还没来得及细化的情绪都堆成愉悦,惊喜眼可见爬上她的眉梢: “妈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回来晚了,一路堵得太难受了(t . t)明天保证补个长的~ 第13章 第 13 章 ◎怎么哄◎ 咖啡店距离琴行不远,里面冷气开得很足,偶尔蝉鸣安静了,隐约能捕捉到漂浮在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钢琴声。 正午时分,店里人不多。 法式装修,无论是蓝白的主,坠着水晶和苏的窗帘,还是桌上摆放的致鲜花,印着致纹路的餐盘,都是谢蔷最喜的风格。 配上时不时的汤匙撞击咖啡杯内壁的清脆响声,整个环境都在教人大脑放松,情绪愉悦。 换做平时,谢蔷一定会因为能在这样的咖啡厅里喝上一杯香气四溢的花式咖啡,吃上一块蓝莓味的提拉米苏而开心上一整天。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圈在肥皂泡里的快乐都是假象,寿命太短,一触即破。 在进来之前,谢蔷甚至还心忐忑地在设想,设想着一会儿妹妹和妈妈跟她道歉的时候,她一定要用最灿烂的笑容跟她们说没关系。 然后再告诉妈妈自己有多想念她,那天晚上见到她的时候自己有多开心。 她比她一直以来想象中最美丽的模样还要美上一百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忐忑期许逐渐消失殆尽。 没有放松,也没有愉悦。 她只觉得店里面的凉气开得好冷好冷,周围的空气低得冻人,顺着孔钻进皮肤触及血,让她止不住地想要打寒战。 “所以你们是觉得声声丢了工作,都是因为我吗?” 她看着对面两张悉又陌生的脸庞,怔忪地问:“觉得都是我告了状,在哥哥面前说了声声的坏话,才让声声被赶走的?” “难道不是?” 陈声声抱着双臂直视谢蔷,面无表情,眼神不像是在看姐姐,更像是在看仇人:“青律师明明都已经同意我留下了,结果在那天晚上过后又突然反水,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 “可是我本不知道你在哥哥的律所工作啊。” 谢蔷努力试图解释的模样在咄咄人的陈声声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谢洵意教了她许多中文的方法,却没有教她在这种时候要如何保持冷静,口齿清晰有效地去解释自己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她在惶惶中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倩:“妈妈......” “那天晚上你妹妹确实有不对,但那也是事出有因,她当时心情不好,控制不住情绪也是在所难免。” 安倩神比陈声声冷静不少,但无论是口吻还是看向谢蔷的目光都透着不可忽视的责怪:“声声很重视这份工作,蔷蔷,你作为姐姐,又何必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毁人前程?” 谢蔷脸更白了两分,嗫嚅:“妈妈,你,也觉得是我吗?” 安倩没有因为她的神变化出现哪怕一丝情绪波动:“蔷蔷,听话,回去跟谢律师把事情解释清楚,让你妹妹回去继续工作,你妹妹的实习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是正常结束,她没有办法写进简历的。” 谢蔷眼里最后一点希冀的光也消失了。 她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睫掩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她的神。 陈声声等得不耐烦 ,推了一把咖啡杯,褐的咖啡洒在白净的桌面,脏得刺目:“你搞丢我的工作还委屈上了是不——” “我就是没说过。”谢蔷攥紧了手机,闷声道:“谢律师不是会无缘无故辞退员工的人,你只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为什么不反省一下是不是你自己做错了事。” 陈声声没料到谢蔷会这样顶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火直上眉梢:“你什么意思?!” 谢蔷声音很小,天生细软的声线让她的话听起来没有一点威胁力,可就是那股执拗也能把人气个半死:“就是你听见的意思,说不定是谢律师那天看见你之后,觉得你的神状态有问题,不适合当律师,才把你赶走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