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雷霆 却说花云楼一聚后, 许莼这雏凤堂果然生意极兴隆，贺知秋和范牧村果然先后送了银子和书稿过来，榜眼张文贞不知如何知道了, 一边埋怨贺知秋和范牧村拉下他, 一边也送了书稿来, 财大气 直接送了一万两过来：“世子不必与我客气，选最好的纸最好的墨, 只管 心做去。我们三鼎甲都在你这里印书，正是佳话，他们二人的若是钱不够, 也只由我填上。” 许莼未想到张文贞是如此 子, 十分愕然, 却也笑纳, 一时这印书堂竟忙得不可开 。所幸青钱极能干，一边 持，一边竟索将许莼房里的青金银朱都调了出来, 毕竟全都识文断字，能写会算，又细心谨慎, 登时将那些绝版书也都细细地做了起来。 诸事齐备，许莼仿佛看到许多银子白花花进来, 十分心 意足，又兼则家里安宁, 就连太夫人也再也没有找过盛夫人事端, 里外安泰, 岁月顺遂, 许莼一时只觉得从出生到现在, 竟没有比这更顺意的时候了。 只除了沈先生忽然考问功课更严格了些，竟是细细地替他把之前学过的都重新温了一遍，让他十分辛苦，好在诸事安宁，他索把一应应酬都推了，对外只说是忙印书的事，还有些演算的功课，一个人埋头在竹枝坊，果然认认真真将那从前遗漏荒疏的功课，重新理顺了一遍，该背的背下了，该写的策论也都如数写了。 岁月安稳，时间过得也快，转眼进入恶月，端午就要到了，许莼早早就把六婆做的粽子，攘灾避恶的五 线，艾草香包什么的都封了匣子送谢翊，又小心翼翼再次问，九哥端午要不要去白溪别业那里休闲一二？ 谢翊看着只想笑，倒也觉得无妨，便回让他到那 先去别业等着，自己有些小事，忙完了便过去，约莫午后会到，让他先自己打发时间，或者先画一幅画，等自己到了一起赏画。 许莼接了信喜气洋洋，先将沈梦桢布置的功课都写了，然后又收拢了一回，到那早早禀过了长辈就去别业去收拾去了。 谢翊倒是真有事，谢翡那边来禀报，太后病重，御医去看过两次，都只说心情抑郁。如今太后传话说要见他，他也只能安排。 正好端午之辍朝，他便也轻车简从，只带了苏槐等几个内侍和一队侍卫去了皇庙，去之前还算了下时间，觉得看完太后再去鹿角山时间刚好。 皇庙占了整座山，谢翊才下马，还没进去，脸就已犹如槁木死灰一般，面无表情，行动冷峻。 太常寺卿早已带着太常寺的官员在门口 候，谢翊穿着玄缎素里的祭袍，进去先去了皇庙大殿，祭拜了列位先帝，然后才去了皇太后居住的院子，先问了太医诊治如何。 太医令和数个太医会诊过，如实分别开了方子来，谢翊坐着一张张拿来看了，太医们把的脉和开的药方偶有不同，但大多对病症判断一致，太后是肝郁 饮迁延不愈，气滞血瘀，肝失疏 。因此饮食少进，  痠软，腿膝沉重，胁 烦躁，神虚不易安眠。开的也多是疏肝、调肝的饮方，不由心内微哂。 谢翊知道太后这其实还是故意 着自己来看她罢了，看来这皇庙里生活太过清苦，当初太后口厌甘鲜，过食肥甘， 食伤身，又少行动，生的都是痰内盛、脾胃不调的富贵症，如今倒换了个病法，变成肝郁不舒、夜不能寐了。 谢翊便随便点了一个侍奉过先帝的老太医庄守济问道：“庄太医看母后这症候如何？比之之前在 里养得如何了？之前在里，务烦扰，诸事嘈杂，太后嫌太过吵闹，这才到了皇庙来安心养着。这才调养了些时，如何病情不见好转？” 庄守济上前禀道：“禀皇上，太后娘娘到皇庙后，清静养神，原有的痰内盛之症已好了许多，如今生病，想来是 夏之，气太重， 气侵袭，这才外 不适，饮食不振。臣等开个方子，给太后娘娘去去火，安静再养上数，定能痊愈了。” 谢翊微微颔首，十分嘉许：“庄太医是伺候过先帝的，好脉息了，卿说能养好，朕也就安心了。朕本来还担心皇庙清苦，如今看来，于母后养病十分有益，既如此，请各位太医再好生调治。静静养着，有祖宗庇佑，定能凤体安康。” 众太医们心中明了，全都齐声领旨。 谢翊看着他们，心中只冷笑，这里的太医们，各个都深谙明哲保身之法，用药平和，从不施峻猛之方，也从不敢开虎 之药，就让他们慢慢调治吧。 打发走太医后，他便进去觐见太后。皇庙这边殿宇崔嵬，遍植古柏老槐，枝叶森耸，风景幽深，一走入便觉得 凉森冷，大殿梁木尽皆用的沉香木，丝丝缕缕，有着沉郁的味道。 范太后年已过五十，但面容仍然如三十许人，面红润，眉目如画，神态慈祥，她只穿着酱黄万字花丝袍，看到他也只道：“皇上理万机，何必到此见我这未亡人？”一边却又命身边伺候的人道：“都下去吧，去传静妃来伺候就行。” 谢翊冷漠道：“静妃不予进见，太后既不需伺候，你们都下去。” 帝威深重，范太后身边的女和女官们不敢停留，连忙纷纷躬身退下，瞬间都退了个干干净净，便连苏槐也出去到了外间。 谢翊这才淡淡道：“孩儿请母后安，适才问过太医了，太医们都说皇庙清静，母后如今脾胃舒了，血脉畅通，虽则清减了些，但如今看来神健旺，若是觉得脾胃仍是不调，索再多食几素，兴许就安了。至于这夜不能寐的症候，皇庙这边，祖宗庇佑，母后多去父皇灵前祭拜祭拜，兴许就安了。” 范太后冷笑了声：“我生了个囚母弑弟的怪胎，眼里只得权力，全无亲情，能有什么好去和你谢家的祖宗好说？皇上如今无人管束，过得可心安？” 谢翊漠然道：“母后，这不都是您教的吗？‘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母后自幼就这么教朕时时自省，天降彗星朕要跪祷，河水决口朕要斋戒，你既教朕承担了所有罪过，那朕要做天下第一人有什么错。总不能罪都教朕担了，皇帝的尊荣，要换人来享吧。” 范太后冷笑了一声：“你自幼就是个怪胎，和你父亲一般，冷心冷肺、寡情多疑，亏我还特意让皑如来教你，十几年相伴，教不会你识情重义，只教出来个深沉莫测刻薄寡恩的怪胎。” 谢翊淡淡道：“母后的重情义，是希望朕视而不见母后通 生子、皇后通生子，然后兄终弟及，鸠占鹊巢吗？母后既用十几年教朕如何成为天子，却又要让人触犯谋夺这天子之威，遭到反噬不是应该的吗？” 范太后冷笑了一声：“摄政王忠心辅幼，于你有拥立匡扶之恩，皑如温柔贤淑，自幼陪伴于你，是你发 元后，翎儿与你有兄弟之义，你舅父乃你启蒙之师，教你礼义廉 。然而你指掌翻覆，为了你那多疑猜忌之心，诛杀功臣，废后杀弟，囚母灭师，忘恩无情寡义，如今你乾纲独断，可睡得安心？” 谢翊道：“摄政王坠马朕早就说过，与朕无关，不必多言。范皑如这事，怎么她还未禀报母后吗？朕从未幸过她，她既有娠，自然罪不可赦，如何安然在皇后之位上？赐堕胎也是应有之义，本该赐死，念母后还要人伺候，朕也不 这闱丑事暴 于人，这才留她一命，伺候母后罢了。至于舅父惧罪伏诛，也是他咎由自取。朕唯一赐死的，只有端平王谢翎。” 范太后心如被利锥刺穿，泣声道：“逆子！那是你之幼弟，自幼孺慕于你，与你情甚笃，你也曾教他写字背诗，教他习 骑马。你竟无一丝悔意！” 谢翊默默无言，忽然想到许莼，当朕还教他遇到质询不必辩白，原来到了此时朕尚且还是忍不住要辩白。果然知易行难，朕今来这一次，果然还是来错了。 大概还是有希望，以为她被关了这些时间，哪怕是为了回，和朕虚情假意说几句假话、软话，又或者忏悔一二，那也能虚情假意把这所谓的母子情分演下去。 想来是关得还是不够久，谢翊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头便走。 范太后想不到他竟一句话不再辩白，怒道：“逆子，你这般刻薄寡恩，倒行逆施，众叛亲离，我看你这个天子，孤家寡人，有国无家，这辈子都遇不上一个真心待你之人！” 谢翊大步走了出去，转过帘外，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女子披着莲青氅衣站在廊旁，眉目清冷，风姿如仙，见到他也深深裣衽为礼：“皇上。” 谢翊冷冰冰道：“朕已下过旨，不予进见，还不退下。” 范皑如低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早已悔了。妾也知陛下并非无情之人。还请陛下给太后一个机会，也是给陛下自己一个机会，和解吧。母子相 ，本是天。娘娘只是一时糊涂，陛下将娘娘接回去，朝夕相处，自然能回转。” 谢翊冷声喝道：“苏槐！” 苏槐小跑着从夹道侧跑了出来，垂手鞠躬，谢翊道：“静妃身旁人一律杖四十，再有违旨之举，赐死。” 范皑如脸变得雪白，谢翊深深看了她一眼，冰冷道：“你说错了，朕就是这样无情之人。负朕之人，纵死不赦。” 谢翊离开皇庙之时，天上云滚滚，他一个人翻身上马，纵马急奔，方子兴连忙带着侍卫紧紧跟着他，却听到天上霹雳一声巨响，却是要下雨了。 ==== 雨声轰鸣着，房檐前的水珠如水串珠一般落下。 许莼在楼上靠着窗边，这里南北两面都装了一溜的玻璃长窗，尽皆敞启，山风传堂而过，极是舒 。既能看到远处江景，又可看到山下山道，看到雨落下来，不由有些失望，觉得九哥恐怕不会来了。 桌上还晾着他这半心画的山谷暮图，谷中草木深，水鸟山石，他并不是十分意，但也已尽了心，特意留着一半的白，留着给九哥题字，又有些惭愧，觉得的自己的画配不上九哥的字。 他有些落寞，却偏又抱着一丝期待，因此寸步不离窗边，看雨落在繁盛草木间，扑扑有声，远处树木都被风吹得侧向一旁，枝叶颤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那自幼就觉到的孤寂又涌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许莼看了看已是接近酉时，雨一直不停，雨势反而更大起来。想来九哥不会再来了，心中失落越发沉重，却也无心饭食，只胡 拿了本书翻着看，却也看不进去。 然而正是在这风大雨急，雷声轰隆之时，许莼却仿佛听到了隐隐的马蹄声，他还以为是雷声，待到仔细看向山道，却看到一队骑士正疾驰在山道之上，往自己这处来。 他大喜过望，连忙蹬蹬蹬一迭声叫着：“溪！快让人收拾温泉廊出来！夏 ，通知厨房尽快收拾把吃的送上来，再煮几碗姜糖水，紫苏水，还有那樱桃酒，都备上！还有衣衫，收拾出来，赶紧的！通知山门那里让九哥他们直接骑马进来二门！” 一时别业上下奴仆尽皆忙碌起来，许莼自己却随手拿了顶斗笠，往二门跑了去，也顾不得大雨滂沱，风一出来，身上衣衫立刻全都了。 他也不管，只自己站到了二门处，用斗笠挡着头，往下看去，看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为首之人身躯高大，果然是九哥！ 他高兴地挥着手：“九哥！九哥!” 马蹄如雷，须臾便到了二门前的院子，谢翊翻身下马，许莼连忙上去，打了伞起来，举到谢翊头上去，看到谢翊也正低头看向他，一双黑亮眸子目光沉沉，一身黑外氅，里头却裹着雪素袍，间佩着剑，头发衣服早就全都透了，鬓角雨水漉漉滴下来。 许莼笑容面：“这般大的雨，九哥怎的风雨无阻的，赶紧进来喝点驱寒的汤。我带您去后边的温泉廊，越先洗了换了干净衣裳。”一边又命夏等管家来安置方子兴等人换衣吃饭。 谢翊并不说话，只接过那把伞打着，低头看着少年明亮双眸，看着他全是情谊，心中冷笑：这难道不是对朕真心之人？朕要他一颗心，他立刻就能剖了出来给朕。 许莼带着谢翊穿过游廊，直接走到了东面的暖泉游廊里，笑道：“这边是温泉水，不过为了取其野意，一半儿是天的，砌有浴池和游廊。九哥您饿了没？我让他们先放些点心过来。” 谢翊道：“有酒吗？” 许莼连忙道：“有的！樱桃酒呢，酿得极醇的，我已尝过了，味道很好，我还让他们调了些 糖和冰块进去，一会儿九哥尝尝看喜 不。” 说话间已走入了浴池敞厦内，果然用洁白云石砌就温泉池子，池子上修了游廊悬在半空，两旁均用小木栏杆，在天的温泉，雨水打在泉水里，白雾蒸腾，一片汪洋，哗哗往下 去，站在游廊上，风飒飒而过，往下看能看到下边山坡层峦叠嶂，绿意盎然，野趣横生，水鸟飞翔。 而里头的浴池则雾气蒸腾，浴池岸边靠着石壁都设着屏风格子，俱是黄花梨雕嵌云母。溪已带着小厮们提前安排着鲜果、点心、酒水等，又已在屏风一侧放上了干净的衣物和布巾、澡豆、茶油、香等。许莼便吩咐他们下去，一转身便吓了一跳。 九哥却已自己将衣衫都解尽了，坦然展着他劲瘦结实的身体。他身材高挑，双臂结实，背脊宽阔，肌 线条如山峦，优美起伏。 许莼面上腾起热意，转身连忙挥手示意溪他们都下去，然后转头看谢翊长腿舒展，赤足无声已走进水里。 许莼一时有些进退不得，只能诺诺道：“九哥，您慢慢洗，有什么事叫一声他们就进来伺候了，这边有澡巾和澡豆、蔷薇香，都还 好使的，您先试试，若是不合用叫他们换别的。” 说完便要出去，但双眼却有些舍不得，只悄悄看着谢翊的背影。 谢翊却已在水里转过身来，坐在靠着水池壁边修着的石阶坐了下去，大半身都浸在水中，往后靠着，随口吩咐道：“把酒拿过来给我。” 许莼面如火烧，走过去拿了那壶酒和酒杯，期期艾艾道：“九哥一路骑马过来，恐怕受了凉，腹中是不是没什么食物，空腹喝酒又泡温泉不大好，不如先吃点点心。这绿豆糕和 油酥，都味道好的，不大甜，还有咸的火腿粽子。” 谢翊道：“嗯。” 许莼也不知他这是不是同意了，就只觉得九哥今好像心情不大好，不似前些子见他温和又温柔，倒有些和之前刚遇到他，中毒养伤那阵子，郁又冷漠，这是哪里受了气吗？ 他随手捡了几块点心在玛瑙碟里，看着颇为 人，这才又把酒壶和酒杯也放上去，沿着浴池边走了过去，放在九哥边上，又看到九哥靠着浴池边，闭着眼睛，水雾蒸得九哥苍白脸上多了些血，结实的手臂搁在浴池边上，肌隆起，十分结实。 他忍不住单膝跪下，捏起一块绿豆糕，送到谢翊 边，谢翊闭着眼张嘴吃了，睁眼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吃。” 许莼笑嘻嘻，又拿了一枚荷花酥喂给谢翊，然后果然自己也吃了一个，却又去拿了粽子来剥，其实是私心觉得粽子剥着时间久，能留在九哥身边更久一些。 粽子做得小巧玲珑，雪白软糯，都是一口大小，中间是汁火腿馅，谢翊来者不拒，都吃了，连许莼一粒一粒捏着的樱桃嵌油酥，他也都吃了，又吩咐他：“斟酒过来。” 许莼连忙斟了一杯樱桃酒给谢翊，谢翊却没接酒杯，自己拿过那酒壶，对着嘴直接喝了几口，一饮而尽。 这樱桃酒果然极为醇厚，掺了蜂和碎冰在里头，饮下去一线暖热从喉咙直入丹田。谢翊将酒壶掷回了岸上，看许莼身上衣服其实也都了一半，微微眯了眯眼睛。 许莼手忙脚接了那酒壶放回去，一边道：“九哥怎的喝酒这么急，等洗完了再慢慢喝不好吗？”他转头，看到谢翊屈起修长有力的腿，一手搭在小腹上，抬了抬下巴，充威慑力的眼睛盯着他：“衣服 了，下来一起洗。” 今夜的九哥似乎格外桀骜不驯，眼睛黑沉沉的，但充了 引力。 许莼心跳得非常快，用力咽了下口水，身体甚至在无意识微微发着抖，仿佛在面对一只极其危险的猛兽，拒绝九哥仿佛会死，但是走过去，仿佛也会死。 一阵穿堂急风从高高的游廊吹了过去，灯笼和屏风旁灯架上的蜡烛扑的一下全灭了。 浴池里漆黑一片，外边溪依稀问了一声，许莼连忙扬声回道：“不必进来。” 浴池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九哥似乎一直盯着他，目光炯炯。屋里太暗了，其实许莼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能觉到九哥那充威慑力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他耳 热得犹如火烧一般。 外边的雨声仍然哗啦啦地下着，落在水面。许莼中究竟没有去点亮那灯笼灯枝，只是伸手去轻轻解了衣襟的带，轻薄的衣袍漉漉沉甸甸，尽皆落到了微凉的地面上。 屋外雷声轰鸣，延绵不绝，屋内外忽然倏的闪了一下，一瞬而过的闪电光里，谢翊只看到许莼笔直修长的双腿和赤着的双足探入了水池中。 雷声摧枯拉朽，仿佛要摧毁一切，暴雨滂沱，涤 万物，哗啦啦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第49章 雨 许莼还没睁开眼睛, 就被窗口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到，用小臂遮过眼睛，然后就被全身的酸痛 得龇牙咧嘴, 然而昨晚带来的羞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他恨不得立刻钻入被中。 先是被九哥狠狠地按在浴池边亲他的, 仿佛一头危险的巨兽啃噬舔食，充了攻击, 仿佛要将他连皮带骨 吃殆尽。他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直发着抖……不争气地 动又落泪，九哥摸到他脸上的眼泪，问他不愿意吗？ 自己当时身都是热出来的汗, 心跳得飞快, 头涨眼晕, 又急又慌, 也不知怎的 噎着说了句我不会。 原本一直气势冷硬步步紧的九哥忽然在黑暗里笑了。雨落水里的声音太大了，他原本疑心听错了，但九哥靠他很近的 膛不断震动着, 竟然是真的在笑他，他十分羞惭，恨不得钻入地里。 九哥本来死死 着他, 紧紧握着他手腕的，后来松开来, 替他理了下漉漉糟糟的头发，扯了岸边薄巾披在他身上, 让他先出去。 那时候懵懵懂懂爬上了岸上, 走了两步转头看到九哥坐在水里, 冷静沉默看着他。他当时忽然就有一种直觉, 如果就这么走了, 大概……自己和九哥的缘分就只到那一了……可能连朋友，兄弟，师生，也都做不了。甚至可能自己都再见不到九哥了，他甚至还不知道九哥叫什么名字。他当时也不知道失心疯了还是怎么的，忽然转头再次回去噗通重新跳入水里，扑到了九哥身上，没脸没皮地和伸手接着自己唯恐摔了的九哥说：“九哥教我……” 多少片段闪回在脑里，许莼紧紧闭上眼睛，羞得没办法面对昨夜蠢到极点的自己。九哥接着他在水里，仿佛又笑了声，依稀说了他太小了还是什么，雷声太大了他听不清楚，又或者是他已经顾不上听，他害怕那是拒绝。他还记得他非常努力地在雷鸣闪电中去够着对方的，一路热烈笨拙地用嘴摸索着他的脸颊和耳朵，期期艾艾又慌地讨好着他，在他的耳边说了许许多多七八糟的话本上戏里看到听来的甜言语。 现在清醒时一想到就恨不得打晕当时的自己。九哥怎么看自己呢？ 九哥后来好像一直在笑，他只紧紧抱着九哥，沉在这种从来没有过的亲密的拥抱中，他觉得九哥也喜，抱着他的手臂一直很紧很稳。 ……然后……就是混的一夜，雷声轰鸣声一直很大，世界仿佛都是水声和雷声。 他是如何痴 着九哥最后到了旁边房间的卧榻上的都不记得了，所有的记忆都十分模糊。只记得九哥非常温存，非常克制，但是又太坚定了，他迟钝而茫然地顺从，被牢牢控制着，关键时刻颤抖退缩和眼泪，都无法让九哥略微放松一些对他身体的桎梏。fｅNGＹＥ-zn.Ｃｏm |
直接送了一万两过来：“世子不必与我客气，选最好的纸最好的墨, 只管
心做去。我们三鼎甲都在你这里印书，正是佳话，他们二人的若是钱不够, 也只由我填上。” 许莼未想到张文贞是如此
子, 十分愕然, 却也笑纳, 一时这印书堂竟忙得不可开
。所幸青钱极能干，一边
持，一边竟索
意足，又兼则家里安宁, 就连太夫人也再也没有找过盛夫人事端, 里外安泰, 岁月顺遂, 许莼一时只觉得从出生到现在, 竟没有比这更顺意的时候了。 只除了沈先生忽然考问功课更严格了些，竟是细细地替他把之前学过的都重新温了一遍，让他十分辛苦，好在诸事安宁，他索
线，艾草香包什么的都封了匣子送谢翊，又小心翼翼再次问，九哥端午要不要去白溪别业那里休闲一二？ 谢翊看着只想笑，倒也觉得无妨，便回让他到那
先去别业等着，自己有些小事，忙完了便过去，约莫午后会到，让他先自己打发时间，或者先画一幅画，等自己到了一起赏画。 许莼接了信喜气洋洋，先将沈梦桢布置的功课都写了，然后又收拢了一回，到那
候，谢翊穿着玄缎素里的祭袍，进去先去了皇庙大殿，祭拜了列位先帝，然后才去了皇太后居住的院子，先问了太医诊治如何。 太医令和数个太医会诊过，如实分别开了方子来，谢翊坐着一张张拿来看了，太医们把的脉和开的药方偶有不同，但大多对病症判断一致，太后是肝郁
饮迁延不愈，气滞血瘀，肝失疏
。因此饮食少进，
痠软，腿膝沉重，胁
烦躁，神虚不易安眠。开的也多是疏肝、调肝的饮方，不由心内微哂。 谢翊知道太后这其实还是故意
着自己来看她罢了，看来这皇庙里生活太过清苦，当初太后口厌甘鲜，过食肥甘，
食伤身，又少行动，生的都是痰
里养得如何了？之前在
夏之
气侵袭，这才外
不适，饮食不振。臣等开个方子，给太后娘娘去去火，安静再养上数
之药，就让他们慢慢调治吧。 打发走太医后，他便进去觐见太后。皇庙这边殿宇崔嵬，遍植古柏老槐，枝叶森耸，风景幽深，一走入便觉得
凉森冷，大殿梁木尽皆用的沉香木，丝丝缕缕，有着沉郁的味道。 范太后年已过五十，但面容仍然如三十许人，面
生子、皇后通
元后，翎儿与你有兄弟之义，你舅父乃你启蒙之师，教你礼义廉
。然而你指掌翻覆，为了你那多疑猜忌之心，诛杀功臣，废后杀弟，囚母灭师，忘恩无情寡义，如今你乾纲独断，可睡得安心？” 谢翊道：“摄政王坠马朕早就说过，与朕无关，不必多言。范皑如这事，怎么她还未禀报母后吗？朕从未幸过她，她既有娠，自然罪不可赦，如何安然在皇后之位上？赐堕胎也是应有之义，本该赐死，念母后还要人伺候，朕也不
这
于人，这才留她一命，伺候母后罢了。至于舅父惧罪伏诛，也是他咎由自取。朕唯一赐死的，只有端平王谢翎。” 范太后心如被利锥刺穿，泣声道：“逆子！那是你之幼弟，自幼孺慕于你，与你
骑马。你竟无一丝悔意！” 谢翊默默无言，忽然想到许莼，当
，本是天
。既能看到远处江景，又可看到山下山道，看到雨落下来，不由有些失望，觉得九哥恐怕不会来了。 桌上还晾着他这半
拿了本书翻着看，却也看不进去。 然而正是在这风大雨急，雷声轰隆之时，许莼却仿佛听到了隐隐的马蹄声，他还以为是雷声，待到仔细看向山道，却看到一队骑士正疾驰在山道之上，往自己这处来。 他大喜过望，连忙蹬蹬蹬一迭声叫着：“
，通知厨房尽快收拾把吃的送上来，再煮几碗姜糖水，紫苏水，还有那樱桃酒，都备上！还有衣衫，收拾出来，赶紧的！通知山门那里让九哥他们直接骑马进来二门！” 一时别业上下奴仆尽皆忙碌起来，许莼自己却随手拿了顶斗笠，往二门跑了去，也顾不得大雨滂沱，风一出来，身上衣衫立刻全都
糖和冰块进去，一会儿九哥尝尝看喜
不。” 说话间已走入了浴池敞厦内，果然用洁白云石砌就温泉池子，池子上修了游廊悬在半空，两旁均用小木栏杆，在
去，站在游廊上，风飒飒而过，往下看能看到下边山坡层峦叠嶂，绿意盎然，野趣横生，水鸟飞翔。 而里头的浴池则雾气蒸腾，浴池岸边靠着石壁都设着屏风格子，俱是黄花梨雕嵌云母。
线条如山峦，优美起伏。 许莼面上腾起热意，转身连忙挥手示意
好使的，您先试试，若是不合用叫他们换别的。” 说完便要出去，但双眼却有些舍不得，只悄悄看着谢翊的背影。 谢翊却已在水里转过身来，坐在靠着水池壁边修着的石阶坐了下去，大半身都浸在水中，往后靠着，随口吩咐道：“把酒拿过来给我。” 许莼面如火烧，走过去拿了那壶酒和酒杯，期期艾艾道：“九哥一路骑马过来，恐怕受了凉，腹中是不是没什么食物，空腹喝酒又泡温泉不大好，不如先吃点点心。这绿豆糕和
油酥，都味道
人，这才又把酒壶和酒杯也放上去，沿着浴池边走了过去，放在九哥边上，又看到九哥靠着浴池边，闭着眼睛，水雾蒸得九哥苍白脸上多了些血
边，谢翊闭着眼张嘴吃了，睁眼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吃。” 许莼笑嘻嘻，又拿了一枚荷花酥喂给谢翊，然后果然自己也吃了一个，却又去拿了粽子来剥，其实是私心觉得粽子剥着时间久，能留在九哥身边更久一些。 粽子做得小巧玲珑，雪白软糯，都是一口大小，中间是
了，下来一起洗。” 今夜的九哥似乎格外桀骜不驯，眼睛黑沉沉的，但充
引力。 许莼心跳得非常快，用力咽了下口水，身体甚至在无意识微微发着抖，仿佛在面对一只极其危险的猛兽，拒绝九哥仿佛会死，但是走过去，仿佛也会死。 一阵穿堂急风从高高的游廊吹了过去，灯笼和屏风旁灯架上的蜡烛扑的一下全灭了。 浴池里漆黑一片，外边
热得犹如火烧一般。 外边的雨声仍然哗啦啦地下着，落在水面。许莼中究竟没有去点亮那灯笼灯枝，只是伸手去轻轻解了衣襟的
万物，哗啦啦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第49章 雨
得龇牙咧嘴, 然而昨晚带来的羞
吃殆尽。他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直发着抖……不争气地
动又落泪，九哥摸到他脸上的眼泪，问他不愿意吗？ 自己当时
噎着说了句我不会。 原本一直气势冷硬步步紧
膛不断震动着, 竟然是真的在笑他，他十分羞惭，恨不得钻入地里。 九哥本来死死
着他, 紧紧握着他手腕的，后来松开来, 替他理了下
着九哥最后到了旁边房间的卧榻上的都不记得了，所有的记忆都十分模糊。只记得九哥非常温存，非常克制，但是又太坚定了，他迟钝而茫然地顺从，被牢牢控制着，关键时刻颤抖退缩和眼泪，都无法让九哥略微放松一些对他身体的桎梏。fｅNGＹＥ-zn.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