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忻却皱起眉。 “养父?” 晏决明一顿,转过身道:“阿荀并非程秀才亲生,是有一年北方大旱、民南下时,被人遗弃的。”他不动声地观察孟忻的脸,“姨父,可有何不妥?” 孟忻垂首沉片刻,才平声道:“无事,你回去吧。” 晏决明缓缓点头,转身告退。 门关上。 屋内,孟忻靠在椅背上,一手轻轻敲打着眉间,闭着眼睛沉思琢磨。许久后,他猛然睁开眼睛,连声唤道:“老何!老何!” 一个面容苍老、头鹤发,身姿却拔矫健的老者推开门,问道:“老爷,您找我?” “老何,你可记得当初我在西北紘城,结识的那位孟千户?”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老者面前,迫不及待问道。 - 秋风肃肃,凉雨凄凄。郁的天笼罩在扬州城上空,漫长的雨季到来了。 与这凄风苦雨的时节不同,近来,胡家的气氛很是喜庆。 首当其冲的一件喜事,便是胡婉娘的婚期提前了。 她与张子显的婚事,原本商议的是明年五月。五月晴空正暖、繁花锦簇,最是婚嫁的好时节。可前几,张子显的母亲钱夫人却从京城过来了。 钱夫人此番南下,不光带来了诸多厚礼,还带来个大消息。 张子显的祖父,恐怕时无多了。 张家祖父如今七十有五,已算是古稀高龄。家中人虽有难过不舍,但更多的是平静释怀,以及担心后续诸多事务的安排。 首当其冲的便是张子显的婚事。 张子显如今已年十八,若是张家祖父走了,守孝三年,待能成婚时已然二十一。张家或许能等,可若要胡家等到三年后,恐怕不太现实。 如今胡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张家岂会放过这样一个好亲家?故此,钱夫人急匆匆南下,商议婚事可否在年内办完。 钱夫人说得含蓄,可谁都能听出那弦外之音——年内成婚不过是个好听的幌子,张家打的主意,恐怕是让二人在张家祖父仙逝前就将婚事办好。 闻言,胡瑞还未有反应,林氏先炸了锅。匆匆个把月内成婚,让胡婉娘千里迢迢北上嫁入张家,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更别提张家还是这样的情形,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婉娘是去冲喜的! 花厅里两个女人吵得天翻地覆,胡瑞稳坐一旁,安安生生喝着茶。他知道,张家想让胡家同意提前婚期,必然准备了不少筹码。如今只管让林氏与钱夫人闹,闹得越大,他能获得的利益就越多。 终于,在几天的博弈后,张家给出了相当分量的好处——就连林氏都有些迟疑的好处。胡瑞心知这是张家能让步的最低底线,明面上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而那天之后,胡婉娘才被告知了婚期提前的事。 张家亲、胡家嫁女的子,就定在了一个半月后的中秋。 不知是不是林氏不敢面对胡婉娘,过来送消息的是她身边的楼妈妈。 此刻,楼妈妈全然不见在丫鬟小厮面前的趾高气昂,她佝偻着背,笑得脸褶子,将婚期提前之事说得天花坠。 七八糟地说了一堆黄道移、六爻卜算之类玄之又玄的话,又扯到高僧掐算、乾道批命,总而言之,将今年中秋说得天上好、地下无,仿若错过这天,将来半辈子运道都要没了似的。 程荀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胡瑞和林氏的意思。看来今年成婚,是两家已有默契、势在必行的了。至于胡婉娘?安安心心待嫁便是。 这话里的意思,连她听了都心寒,不知胡婉娘如何做想呢? 她悄悄瞥了一眼胡婉娘,却见她挂着惯常的冷脸,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分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楼妈妈支支吾吾说完,讪讪站在原地等待审判。可胡婉娘只轻飘飘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程荀。 程荀乖觉地走上前,将楼妈妈拉到一边。 她按下心中的忧虑,浅笑问道:“婚期如此匆忙,不知家中各样可都备好了?这可是姑娘的大子,容不得缺漏。” 楼妈妈连忙点头,掰着指头说了一通各处安排。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胡婉娘一眼,凑到程荀耳边轻声道:“小姐那,你可多劝着点……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门房上已经开始备起请帖了!最近好生看着小姐,可莫要到了最后关头,又出岔子!” 程荀点点头,将楼妈妈送出小院。 往回走的路上,她暗自琢磨,若是中秋张家就来接亲,那胡家的事,必须在中秋前得到了断。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焦虑好似水,从腹部翻涌上来,一时间,程荀只觉得胃里好似有数不清的飞蛾振翅冲撞。 她努力镇定神。据曲山所说,陈玄已经搭上了晏决明,透了不少机要秘辛,孟大人的密折也已送往京城。如今,离胡瑞倒台不过毫厘之差,她等得起。 深几口气,她走进内室。 胡婉娘仍旧呆坐在刚才的位置,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茶盏中的茶沫子。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