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听得入,忍不住开口问道:“然后呢?” “我与他算是旧识。几年前虎帮的六爷要退了,底下几个当家的明争暗斗,当年我无意间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晏决明轻描淡写道。 程荀有些惊讶。 晏决明虽没有明说,可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可见他手中筹码不小。 “虎三是个黑白不忌的。漕运盐运利益巨大,少不了黑吃黑。官商手里轻易不沾血,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就会找上虎三。这人自然不是良善之辈,这些年我对他也多有防备。” 程荀琢磨着他的话,问道:“所以,胡瑞找上了虎三?让虎三出面谋害孟大人?” 晏决明看着她认真聆听思索的样子,心软得好似一滩水。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了下她的兜帽边缘。 “自从那你将陈家娘子送来,我就派人盯住了陈玄。果不其然,陈玄搭上了虎帮。虎帮的确胆大包天,可谋杀朝廷钦差不算小事,底下人当即就报给了虎三。虎三查到孟大人与我的关系,单独找了我。” “虎三这人有些草莽义气,还念着我与他当年的情,答应帮我这一次。我让他假意接下这活儿,陪我演这出戏。” 程荀恍然,心中却还有几分疑惑,“这虎三真就这么好心?况且,若是因为孟大人之故,扬州从此清明了,那虎帮将来从哪里赚好处呢?” “自然不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谋杀钦差可不是小打小闹,一顿和顿顿,该怎么选,他心中有数。” 晏决明将目光投向远处,“至于之后……就算一时刮去腐,可只要此地仍有利益可寻,只怕永远都无法彻底清明。” 水至清则无鱼,程荀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难免有些气馁。她看着晏决明,言又止。 “阿荀,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晏决明停下脚步,深深看进程荀的眸子。 程荀回望,不知为何,从他眼中读出了几分无力和灰心。 她想,或许这句话,也是他想告诉他自己的吧。 想到这,她情不自道:“晏决明,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 而对面那人神一怔,他脸上那带着几分安和劝解的笑消失了,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空白。 “少爷,程姑娘!”不远处传来呼喊,程荀转身望去,是天宝在巷子口朝他们挥手。 程荀仍旧忧心孟大人和崔夫人的安危,连忙小跑上前。 晏决明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月光下程荀跑动的身影。 这一刻,时间的动好似突然放缓了。程荀身上的斗篷随奔跑的步子摆动着,衣袂好似海浪,徐徐起伏呼。而在那斗篷边缘,隐约能看见她飘飞的长发,在风中划过秀美的弧度。 “咚咚——” “咚咚——” 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真的有人能反复上另一个人。 他那些氐惆的时刻,那些难言的心绪,原来真的有人能读懂。 他慢慢抬手按住了心口。 - 天宝将程荀引到巷口处一间不起眼的小院。院子的陈设简朴,与寻常人家住的屋子并无不同。 她推开堂屋的门,却见孟大人和崔夫人坐在桌前轻声说话,神情很是平静。 二人闻声抬头,崔夫人连声道:“好孩子,快进来。” 崔夫人不住地问她可受伤了,程荀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是我方才太冲动了……” 还好晏决明早有准备。且不说会不会坏了他们原本的谋划,若是人群当真发生了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她垂丧地低下头。 向来少言的孟忻突然开口,“是我们该谢谢你。” 程荀讶然抬头。 孟忻一本正经道:“胡瑞手段狠辣,自然不会将此事全然给陈玄。这些子,光是闹到我和你伯母面前的谋诡计就不下五起,谁也不知道下次来的杀手是做戏的,还是真要取我们命的。” 程荀不由得看向崔夫人,却见她神态自若,竟丝毫没有后怕、畏惧之意。 “方才你出言提醒,本就是出于好心,不必苛责自己。”崔夫人安道。 “崔夫人,您……不害怕吗?”程荀语气迟疑。 闻言,崔夫人转头对孟忻笑了一下。 “早在我当年决定嫁给你伯父那天起,我便做好准备了。” 她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像是暗夜中的点点萤火,亮着柔和却不刺眼的光,“我知道他想走的是怎样一条路,但只要他不怕,我就不会怕。” 程荀有些羞赧,又莫名有些鼻酸。她偷偷看了孟忻一眼,见他紧紧抿着,本就古板的脸此时更是严肃。她连忙收回视线,却隐约察觉到崔夫人紧靠着孟忻的那条手臂动了动。 屋里气氛古怪,程荀回味过来,找了个借口磕磕绊绊地跑出屋子。 晏决明站在院子中,好似等了她一会儿了。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程荀红着脸点点头。 马车早已备好,曲山得信在府中等她。程荀了斗篷正要下车,却突然被晏决明叫住。 “阿荀。”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