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何疏:“正因为你经历过那样的不公,所以你能保证自己秉持初心,去评断世间诸苦吗?” 黄松:“我不知道……我已经付出了死的代价,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人经历我那样的绝望了,我希望这样的不公,到我这里就结束了。” “不可能的。”何疏摇摇头,“黄松,你也很清楚,这世间人心复杂,私永远不会消失。总会有人为了望去做出各种事情,人生于世,不是在跟死亡抗衡,而是跟自己的望抗衡。有了望,就会有不公,不公的事情多了,那些良心未泯的人,就永远出不了头。望是不可能被消灭的,但良心却可以被保护。” “良心可以被保护……” 黄松非哭非笑,又似哭似笑。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别人,评断世间?” 何疏道:“我现在虽然暂时掌管神镜,但是我很快就要回间,神镜是没法被带回间的,你愿意作为神镜的持镜人吗?” 黄松怔怔:“我,持镜?我配吗?” 何疏没有作答,他手一挥收起神镜,那光潋滟的镜面瞬间变小,落在黄松面前。 “你试试捡起它,持身不正,恶念在身之人,是很难把它捡起来的。” 黄松缓缓伸手,那片光像水一样,主动“滑到”他的手,比掌心还小的光华被捧在手里,黄松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愿意,我想让每一个人的不平,都能用神镜照出来,如果间欠他们一个公道,那神镜就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随着话音落下,神镜又迅速缩小,变成一颗拇指大的明珠,缓缓浮空悬立,又化为一条带着挂坠的手串,套在黄松手腕上。 与此同时,黄松周身也开始蒙上一层白光。 白光越发亮眼,他的表情却渐渐放松,脸上的悲苦也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放下前尘愤懑的平和。 黄松朝何疏深深鞠了个躬,似在无声谢他的开解与救赎。 而后,整个身体化为白光,连同手腕上的珠串,如星一般划向远方,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他,去哪了?”小田讷讷问道。 “他以后就是神镜的持镜人,只要一天职责所在,就会守护在神镜旁边,神镜本来是放在第一殿门口的,但我觉得,它应该在奈河边更合适,所以做了点小小的改动,虽然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疏表情唏嘘,没有说得太深,蒋思因和小田也不甚了了,只有广寒听懂了。 “先回去吧,他们俩在这里不能待太久,会影响气和寿。” 在间折腾这么久,能回去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但想到凤凤,何疏的高兴就淡去不少。 他伸手摸上阎王令,入手一片冰凉,凤凤好像彻底沉寂下去,没有半点存在。 要不是亲眼看见凤凤的魂魄进去,何疏现在还难以相信凤凤活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 “好。” 小田觉得广寒说的是对的。 虽然这一路在间,她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但总觉整个人越来越提不起劲,脑子转动也越来越费劲,被蒋思因一把拉起来之后就跟着往前走,瞪瞪的,有些分不清前路。 “你没事吧?”她听见蒋思因问自己。 不知道对方是特意低了声音,还是本来离得就远,总觉蒋思因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小田想摇摇头,但她脑袋一动,整个视线就跟着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身体下意识往前栽去,小田本就没听见蒋思因的喊声,也不知道自己直接晕过去了。 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玄妙状态。 身体走马灯似地飞快穿过许多场景和事物,眼前一幕幕光影掠过,似悉又似陌生,她好像在亲身经历,又像是冷眼旁观,一边离意识,一边哭得撕心裂肺,明明心里是清醒的,知道这是做梦,但又忍不住心痛的觉。 她哭了很久,耳边有人在说话也听不清,直到管顶上脑袋,耳边传来威胁话语。 小田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她只是摇头拒绝,无论对方疾言厉还是拳打脚踢,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虽然她也本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自己又能出什么。 那种心痛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裂开,身体承受不了,忍不住张嘴大口呼,四肢也跟着猛烈挣扎。 然后,她就醒了! 骤然睁开眼睛,但意识还没有彻底回笼。 她木木看着眼前的蒋思因,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蒋思因却明显松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我……”小田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来,先喝口水!” 对方把水杯递过来,小田的身体瞬间发出喝水的强烈渴望,迫不及待把嘴凑过去,大口大口咽。 “喝慢点,你发烧三天了,肯定缺水的,我们还发愁怎么送你去医院,还好今天你终于退烧了。” 蒋思因见她把水喝完,又给她倒了一杯。 小田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 光线有些暗,但肯定不是在间。 屋子破旧,里面的陈设也像农村偏远地区,小田自己就是追龙山本地人,她可以发誓附近绝对没有这样的地方,因为这里的落后程度起码是上世纪国内刚刚建设那时期的。 见她一脸茫然,蒋思因开始给她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小田在间待久了,受寒之气侵蚀,身体本受不了,晕过去之后就开始发烧。 蒋思因背上她,跟着何疏广寒回到间。 但他们发现回去的地方已经不是刚进来时的地底山神庙,而是不知名的村庄附近。 这座小村庄在森林边缘,村民贫穷,通闭,连书籍文字都没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村民口音很像缅语。 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到了追龙山原始森林的另一边,正处于国境之外了。 第132章 “那我们不会是非法越境了吧?” 小田神智还没完全清醒,听见他说出了国境线,顺口就接道。 蒋思因哭笑不得。 “客观上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也不是自愿的,是被人挟持的。何哥那边已经在想办法联系警察了,听说他跟有关部门也认识,就是咱们几个手机要么被没收了,要么丢了,村里又没电话!哎,说起这个村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落后的村子,电视机就一个,还是黑白的,想找个手机都难,我都不知道咱们现代社会还有这种地方,更麻烦的是语言不通……” 小田听他絮絮说着,脑子虽然还有点嗡嗡的,却不觉得烦,反倒有种重返人间的悉和眷恋,巴不得他多说点,好让自己有种活在当下的真实。 这里再简陋,呼的空气也比在间舒服啊,那冷冰冰森森的觉,她这辈子是不想再经历了,再说了,他们还出生入死,经历那么多……嗯? 想到这里,小田忽然顿住了,微微皱眉。 蒋思因立刻停下声音。 “你怎么了?” “我觉自己忘了很多事情,包括之前在间经历的,”小田有点慌,“我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蒋思因松口气,跟她解释,“何哥之前不是说过吗,普通人去过间,回来也不会完全记得那下面的事情,记忆有缺失是正常的,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除非是像何哥他们那种本事的,或者是有造化机缘的人,才能清楚记得描绘出来。” 何疏的确说过这些。 小田微微动了一下身体,除了酸痛之外,好像没有什么更严重的伤势。 蒋思因:“我倒觉得忘了也是好事,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我现在就记得当时看见一个很可怕的怪物,好像叫什么堃,外形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的,幸好是忘了,不然我怕你每天都会做噩梦。” 他一说,小田也想起来了。 的确是有堃,还有十殿阎罗,差,全出来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反倒是睡觉时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境,记得很清楚。 “我做了个梦,跟你有关。” 听见小田的话,蒋思因表情蓦地一顿。 小田疑惑:“怎么了?” 蒋思因:“说来也巧,我也做了个跟你有关的梦。” 小田:“你先说,咱俩再对对?” 蒋思因点头。 梦里,蒋思因不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是跟着兄弟朋友远渡重洋,到他们眼里“富饶的远东”来探险的。 他们这种职业,一般被称为探险家或冒险家,也有人称呼他们为强盗。 从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后,这种遍布东方大陆的探险家就更多了,他们有些深入内陆,甚至是西北贫瘠荒凉之地,借着考古的名义带走文物或珍稀动物,再带回欧洲卖出高价,名利双收。 当时英国政府为了侵占缅甸,与清政府在清缅边境上争执不下,这种争执从清末延续到民国,一直没有断绝过,蒋思因等一行人,正是受聘于英方,到西南绘制地图的。 那时边境线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严格,国贫民弱,外国探险队出入自由,无人阻拦,他们一路深入丛林,不仅发现了佤族领地,还发现了一千多年前诸葛武侯留下的痕迹。 一千多年前,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早实现北伐大业,诸葛亮曾经出兵西南,一方面平定判断的部族,稳定后方,另一方面也带去中原农桑物产,改善与西南少数民族关系。 西南地区向来以远离中原,当地部落众多,蛮荒落后而闻名,七擒孟获是经由《三国演义》被广为传播的故事,但除了七擒七纵之外,还有许多部落因历代名臣耕耘遗泽而心向朝廷,历经千年没有改变,佤族就是其中之一,佤族领地至今保留不少关于诸葛亮的遗迹,连衣食住行,也少不了发掘出千年前的联系与典故。 蒋思因的同伴在追龙山附近跟佤民起了冲突,他们开杀了几个佤民,带着人质趁逃入山中,发现山中有佤民世代供奉诸葛武侯的神庙,几个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把神庙给砸了,结果就发现庙里埋藏的各种玉石珠宝,还有一面奇特的镜子。 “我梦见,那面镜子能够照出每个人年老之后的模样,还能对宝物有反应,只要是靠近玉石金银的地方,镜子就会发光。” 换成以前,蒋思因对这种梦境只会当成玄幻小说来看,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早就不把梦境当成寻常的梦了。 “还有,那镜子好像有某种魔力,我在梦里听同伙,呃,听同伴说,他们每次拿到镜子,心就怦怦直跳,好像魂儿都要被进去一样。对了,他们说的是英语,但我能听懂。” “然后呢?” 小田聚会神听着,连醒来的不适也忘记许多。 “然后,我与同伴就发生了分歧。我觉得这样一面镜子,比埃及金字塔里的法老遗物还要珍贵,一定要带回英国,放在大英博物馆,让所有人都能来参观,才是它最好的归宿。但其他人不同意,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名为勘探,实则就是偷摸抢劫。” “我不想再与他们争执下去,就将镜子偷偷带走,他们从后面追上来,开打伤我,我摔下悬崖,以为必死无疑,却遇上了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她也是当地佤民,进山来采药的,我那时候烧得神志不清,是她用草药把我救回来,我很,怕她知道我是掳走她族人当人质的罪魁祸首之一,就谎称我是被当地政府邀请进山勘察地理的,只是路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