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的小本子记了好几个,高氏见老太太忙得脚不沾地,有心来帮忙,打开老太太的本子就“哎呦”一声。 高氏道:“大娘,您这都是记得什么啊?” 陈老太太直脊背,轻蔑地道:“怎么?想要改我的账?改不了,这只有我老太太自己能看懂,你们每个人做多少,做的怎么样,都在这上面,谁想要瞒……瞒天过海,不……浑水摸鱼,想都别想。” 高氏忙道:“您这就冤枉媳妇了,媳妇是想要帮忙。” “不用,”陈老太太干脆地拒绝,“这些事还是我老太太自己做才能安心。”外孙女手大得很,天天不停地往出漏银钱,她都不知道货物卖出去之后,那银钱够不够分给大伙儿的。 高氏将本子还给陈老太太,了手道:“也不知道宋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好久见不到,怪挂念的。” 陈子庚刚好从东篱先生那里回来,听得这话随口道:“那得问阿姐。” 第二百五十四章 越做越大 高氏听到陈子庚的话先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宋将军让人送消息给你阿姐了?” 陈子庚点头:“从阿姐回来之后,有五封信了。” 陈老太太皱起眉头:“该不会是那桩案子有什么差错吧?” 高氏也想到一起去了,辰丫头从邢州回来的时候就与大伙儿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总之陈家村没事,货栈也好端端的。 宋将军去京城的时候,带走了陈咏义,京中衙门询问的时候,陈家村总要有个人回话。 陈咏义不会写信,有什么消息自然是宋将军托人送回来。 不过陈子庚方才那话的意图不在这里,他想要说的是,宋将军信来的频繁,而且为何每封信都给阿姐? 陈子庚看向自家祖母,祖母神情自然,这是一点没有多想的意思。他又将视线挪向二婶,二婶跟着阿姐去了一趟赵州,回来之后就把宋将军挂在嘴边,动辄夸赞一番,好似有多了解宋将军似的。 其实就是表面上的喜,一点没过心,否则怎么就没看出将军阿哥的心思呢? 陈子庚想着叹了口气,他给过祖母和二婶机会了,是她们没有好好把握。 陈咏义媳妇听得京城来了消息,立即跑过来询问,自从听说陈咏义跟着去了京城之后,她就一直心惊胆战:“咏义没事吧?他该不会一直被留在京城吧?” 谢良辰才将信上的内容告诉陈咏胜,两个人忙完了药所的事,一路来到织房,正要与陈老太太提及此事,就看到陈咏义媳妇焦急的神情。 陈咏胜见状接口道:“一直留他在京城做什么?谁家院子多,非要请他长住?” 陈咏义媳妇听得这话松了口气:“我这不是害怕吗?皇城儿,皇上眼皮底下,我光是听着腿都软了,听说随便在街上走一走,都可能遇到相爷,更别提皇亲国戚……咏义没见过世面,会不会不小心开罪了谁?那么远,我们都帮不上忙。” 陈老太太听着噗嗤笑出声:“咏义不回来,你也想搬到京城住?” 这次连高氏和陈玉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放心吧,”陈老太太道,“咏义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了,赵州那摊子活儿,邢州的货栈,还不都是咏义在心,宋将军带他去京城,就能好好地将他带回来。” 陈咏义媳妇的心放下大半,不过她还是看向谢良辰。 谢良辰颔首:“宋将军信上说,案子很是顺利,人证物证俱在,京城的衙门看过了案宗,只是将四舅叫过去问了两次话,知晓这些事与我们陈家村无关,看样子四舅很快就能归家了,四舅母安心。” 陈咏义媳妇就这子,有点事就在心中翻腾,一会儿就要拿出来说说,村子里的人都知晓她脾,连打趣带安说一通,她便好许多。 谢良辰道:“宋将军让人跟着去京城,我和二舅商议让四舅跟去,也是去看看我们陈家村的物件儿卖的怎么样。 四舅也不会白走这一趟,我们还要多纺些一等线穗,让商队送去京城。” 陈老太太听到这话道:“咱们的羊不多了,只怕从中挑不出多少内。” 谢良辰笑道:“有羊了,宋将军说西北的商贾愿意将羊卖给陈家村。” 高氏喜出望外:“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还因祸得福了?” 谢良辰点点头:“等西北商贾来了,我就去谈这桩事,若是买卖双方都意,以后他们不愁羊卖不上好价钱,我们也不愁买不到好羊。” 高氏已经将怎么谈价钱的事抛诸脑后,反正有辰丫头在,他们不用担忧这些,她也没那个脑子去担心。 “大娘,”高氏看向陈老太太,“今天灶房做的饭食可能不够,咱们是不是还得再去做一些。” 陈老太太刚刚揣进袖子里的手又拿出来:“为何?” 高氏道:“这一高兴,都得多吃一口,这么多人……你一口,我一口,一锅饭就没了。” 陈老太太觉得有理,刚要嘱咐高氏,等饭后在将这消息传出去,这边就听到黑蛋四处吵吵:“我们有羊喽。” 陈老太太叹口气,一个个都不能让人省心,眼下吃了饭,都中气十足,黑蛋这一吼恨不得喊出二里地。 “走吧,”陈老太太看着高氏,“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去做饭,早些开饭。”免得别的村的人听到消息赶过来,那样的话,今灶房的火就别想歇了。 陈老太太背着手走在前面,后面的高氏拉了一把陈玉儿:“你这段子怎么了?偷懒了?” 陈玉儿一怔:“没……没有啊。” 高氏道:“我都瞧见了,老太太的本本上记着呢,你那里画了两块大饼子。”以她对陈老太太的了解,大饼子是不好的,鸭蛋是好的。 高氏关切地道:“没事吧?” “没事,”陈玉儿道,“您放心,这往后不会了。” 高氏还想说话,陈玉儿道:“您快去吧,一会儿该给您画饼子了。” 其实祖母对她们还宽容的……她就是……心有些,八成做活的时候,思量太多被发现了。 陈玉儿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思量那么多做什么?赚钱才是最重要的,看看阿姐就知晓了,没有什么事能烦扰到阿姐。 陈咏胜,谢良辰和陈子庚进了屋,子庚帮二叔和阿姐倒茶,喝一口清甜的茶水,陈咏胜看向谢良辰:“你准备要怎么与西北的商贾说?” 谢良辰道:“我定了两个价钱,让他们自己选。混一个价钱,将羊分成上中下三等则价钱会更高些。 若是西北有足够的人力,第二种自然最划算,这样一来我们虽然给的银钱多,但节省出来的人力可以纺更多的线穗。 而且到了收茧的时候,纺车还要纺丝,这些足够我们忙活的了。” 陈咏胜听着道:“这法子是不错,大家都能赚到银钱。”良辰说了,互利的买卖才能长久,独霸着赚钱的买卖不许别人沾手,向来不是陈家村的做派。 陈咏胜道:“羊买卖是不错,可惜从西北过来要走很远的路。” “也许熬过今年就好了,”谢良辰端起茶,“最多两年大家都会轻松。” 陈咏胜定定地望着谢良辰:“你是说?” 谢良辰道:“中间不隔着八州之地,从绥州过来就没那么远了。” 只不过过程会很凶险。 战场上刀无眼。 谢良辰想到这里接着道:“我还想留下一批药材,如果将来外面人问起来,就说今年药材便宜,我们这才囤积了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接近 陈咏胜听明白了,有意的囤积一些药材,将来以备不时之需,但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陈家村的药所来来往往那么多草药,想要做这件事并不难,除了看账目的陈咏胜和谢良辰,旁人几乎难以察觉。 说完这桩事,谢良辰接着道:“几个官药局都陆续开起来了,药材需求大了,也就没那么容易买到好药,我们出去收药也要小心着些。” 陈咏胜点头:“几个村子出去收药的人我都嘱咐一遍,宁可收不到药材,也不能上了当让人以次充好。” 谢良辰道:“孙家村的人经常远行,他们去的莫州、雄州离拒马河太近,防着有人借收药将他们骗走,万一遇到山匪和凶徒,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大家都有饭吃,千万莫要冒险,真的出了事,丢下一家老老小小,有多少银钱也不值得。” 卖了线穗见了银钱,大家一高兴容易放松警惕,而且镇州村子的名声远扬会为他们招来生意,也会引来祸事。 许多人都会因为银钱铤而走险。 陈咏胜道:“是该好好叮嘱一下,明我和几个里正聚在一起商议个对策,偏远的地方寻几个当地的商贾收药。” 说话间,许汀真来了,陈咏胜向许先生行了礼,就去安排村总事务。 谢良辰给许汀真沏了热茶。 “我自己来,”许汀真道,“你每天从早忙到晚,得了空多歇歇。” 谢良辰笑道:“不累。” 不累才怪呢,回来之后就忙着心线穗的事,光是能与外人说的事就有一堆在头上,更何况还有不能说的那些。 许汀真心中叹息,柳二娘回来提及崔河等人,她好几天没睡着,想到属地的百姓被这样利用,她就有一股怒火,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子她总会做噩梦,梦到那些十几岁的少女被人骗走。 这是知晓的,还有多少不知晓的事? 许汀真道:“宋将军信里可有提及嘉慧郡主?” 谢良辰点头:“嘉慧郡主想要借着徐皇后向皇上求情,徐皇后派去人惩戒了嘉慧,现在将嘉慧关在郡主府,刑部、大理寺正在审问嘉慧府里的下人。” 许汀真眼睛中出厌恶的神情:“看来嘉慧是不肯自己认罪了,那些尚未查出来的事,想必她怎么也不会开口,衙门也不会在意那些被嘉慧从属地骗出来的百姓,嘉慧即便倒了,那些人还能在暗中行事。” 谢良辰道:“宋将军会为崔河等人陈情,请朝廷开恩,他们也是被人所骗。” 宋羡留在京城的其中一个缘由就是这个。 崔河尚有一线生机,那几个死士被抓之后就不肯吃喝,强行灌进去的饭食都会被吐出来,在去京城的路上就死了两个,谢良辰也曾想法子医治,但都没有效用,死士身上是伤疤,训练他们的人,用极为痛苦的方法让他们只会听主子命令。 一旦有所违逆,身体就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些惩罚,让他们生不如死,被抓之后活下来,也是一种违逆。 崔河亲眼看着死士死去,一直向宋羡恳求让他活下来,他死了没有用处,活着还能设法做些弥补,为自己赎罪。 许汀真道:“你说崔河去过属地?” 谢良辰点头:“崔河与嘉慧郡主在属地的人有来往,也许通过崔河,能够知晓八州内的事,嘉慧郡主谋划这么多年,必然还有别的准备,将这些清楚对将来出兵八州会有帮助。” 除此之外,宋羡审问刘妈妈,查到一些线索,就算朝廷不愿意查下去,他们也要继续寻找那些被嘉慧利用之人。 谢良辰道:“先生出去的时候也要小心,嘉慧郡主败了,她背后的人会盯上陈家村。” “知晓,”许汀真道,“药所不是有人看着吗?我离开村子,常悦也会让人跟着。常悦那孩子虽然不说话,但做事仔细。” 常悦不说话?谢良辰笑而不语。 送走了许汀真,谢良辰回到自己的东屋里,将宋羡写给她的信拿出来看,信中除了一叠纸笺之外,还掉出几片好的兰花花瓣,染得纸笺上都是一股清冽的香气。 就因为这个,她没法将信函拿给旁人看,信函背面用蝇头小篆写着:京城的兰花开了,窗下紫薇开之前北归。 谢良辰起身推开窗子,看着墙下的几株紫薇花,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她一时没有走开,而是托着腮数着紫薇的叶片。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陈老太太的声音:“玉儿那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瞧见的时候,正在低着头发愣,我问她在做什么,你猜她怎么说?”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