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不想弟弟搅合进这烂泥潭的,可现在水越来越浑,一旦覆巢,只怕季承檀蹲在家里不出门也没法幸免,索就答应了并把人安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有空就指导一番。 所以季承檀现在已经是官身了,任的户部笔帖式,一个品阶低但有很多有前途前辈的位置。 苏瓷不和人搭讪,总不能枯坐,于是捧着茶水啜装作专心赏歌舞,不知不觉啜了两杯,等宴席过半跟着大一起去偏殿更衣,她还特地叫的孙时平刚才叫来引她入席的小太监帮她带路。 但谁曾想季承檀这丫的,居然窜进女厕院子里的,苏瓷擦着手走出来时被斜楞里一只手拉进常青花丛中,差点吓了她半死:“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 季承檀被她骂得一愣,半晌急声:“二娘,二娘对不起,我就只是有话想和你说,……” 苏瓷有点烦他,她从小长辈言传身教,人啥没有就不能没有担当,自己要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的能力,不管男人女人,季承檀这款恰恰有点触她的雷,再加上这人反复夹杂不清,她一见他就下意识烦躁。 她说:“我已经定亲了,等出回家就成亲。” 这个季承檀知道,所以他才难受,“……二娘,我……” “行了行了,别我了,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别再来找我了,你知道的,他脾气可不好。” 季承檀低头深一口,抬头:“那他待你好吗?” “爹妈选的,总有好的地方,行了,不说了,这可是里!我忙着呢,你也赶紧回去吧,这地儿不是你待的,万一被人逮住麻烦可就大了。” 可别为了情,再赔上自己的小命。 苏瓷两三下回自己的手,赶紧把这家伙扒拉开来闪出花丛,整理一下衣衫,出院门对小太监笑了笑,然后就一起回去了。 不过这季承檀烦人是烦人了点,但相比来说还是属蚊子的,嗡嗡嗡让人烦躁但没啥杀伤力,这曲扒拉开去也就过去了。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却不是她轻易能扒拉过去的。 苏瓷刚入席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座次有点微妙。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会被安排坐在杨延宗身边,毕竟两人是一起来的,而她是他的未婚。 可到了永乐大殿以后,却发现两人并不是坐在一起的。 这也就算了,毕竟杨延宗官身,坐到武将那边也合适的,这并没什么问题。 但落座之后,她稍稍观察,却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一众官眷和宗室子弟们的席位之间,距离后者很近,就仅仅隔着一个过道。 她左手边距离最近这七八个宗室子都正当年轻,并且有几个相貌还相当不错,经过历代美女优化基因的少年青年们大多生得相貌堂堂风俊俏,并且他们热情自来的,时不时就和苏瓷答话,貌似十分友善并对她很好奇。 苏瓷:“……” 苏瓷之所以会喝这么多茶水,这个是最重要原因,她得把嘴巴占住,才能少说话。 她嗅到一种微妙的味道。 这让苏瓷心里有点惴惴,这让她本就没心情和季承檀这家伙废话,两三句就快速打发走人了。 …… 元宵宴结束,已经将近午夜了。 好些天没下雪了,但气温还是低,檐顶瓦盖的积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仅余隙一点点白,在魆黑的寒风时不时簌簌被吹下来一点。 苏瓷刚站起身跟着左片席位的人一起离场,走不了两步,有个人过来,“苏姑娘,陛下宣召。” 这个人很脸,是和孙时平一样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姑姑,姓徐,老皇帝手术后她也伺候在左右,身边是毋庸置疑的。 苏瓷有一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要掉下来的觉。 午夜,黑魆魆的,寒风呼啸穿过偌大的汉白玉广场,持刀执戟的军伫立一动不动。 上内并没有点了很多灯,只龙椅和中央位置三四支蜡烛,昏暗四面八方包裹着中间这一点不算明亮的光团,老皇帝倚在皇座上了眉心,他多少碰了点酒水,浅酌,但回来还是第一时间催吐了,此刻正在人伺候下喝一盏水。 苏瓷进来,规规矩矩跪地问安,皇帝并未停止他喝水的动作,苏瓷就不吱声。 许久,他那盏水终于喝完了,老皇帝挥了挥手,人福身无声捧着盏退下,老皇帝斜倚在皇座上,起眼皮,有些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端详两眼底下安静跪着的年轻女孩。 良久,他哼笑一声,声音有些酒后的暗哑,听起来更了几分深沉莫测,“起罢。” 老皇帝坐直身体,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清楚青霉素的疗效了,相同的刀砭之法,太医院那群御医太医只要能学肯专研,能生巧,也不会差。 最后他能康复,那注的药物是关键。 这个苏氏称之为“青霉素”,说是从一些霉菌里偶然提取的,理论也不是她的,是她那已经不在这人世的老师发现并开头的,她只是跟着后续研究下去,占了前人便宜。 老皇帝倚在靠背上,问:“你那药物,能大批量产吗?” 苏瓷眉心一跳,回:“禀陛下,这培养提取过程过于复杂,并不能。”这也确实是事实。 “是吗?” 老皇帝有点失望,食指点了点扶手,声音沉了几分:“那法子呢!” 苏瓷眨眨眼睛,很配合主动提出要了笔墨,将表面的制作程写了下来。 当然,她敢保证,不告知关窍她不亲自手把手教,是绝对没有人能够成功制备成功的。 只可惜,有可能会死一批死囚了,不过砍头也没舒坦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写完之后,小小声说:“臣女到现今,也不敢说掌握了制备关窍,时好时不好的,耗时甚巨,却最多十之一二能成,臣女每每用牲畜试验过后,才确定是否成功。” 她死活不松口,老皇帝问了几次,她样子看着惴惴不安,但还是咬死了这个说法。 最后老皇帝让她回去了。 …… 回到德庆,后背衣裳全是汗的,苏瓷拆了头发,要女打水来洗澡。 人出去了,她披散头发在浴室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她觉,事情要轨了! 再不采取措施,她很可能就回不去了! 妈呀,不要啊! “该死的季元昊!” 她狠狠咒骂,苏瓷已经从杨延宗那里知道了季元昊和世子搞的事情了。 ——她当初最怕就是这一点,否则也不会一直紧紧靠着男主。 有杨延宗,杨延宗头顶还有个六王,本来该是安全。 艹,但谁想这个姓季鼻子就是属狗的! 苏瓷累瘫,但本站不住,来回踱了几圈,等人领着大力太监抬水进来,她勉力维持镇定,浴桶注水,她赶紧把人打发了,来回走了一圈,夜很静,忽听见西配殿浴房背光那面墙窗户“咯”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谁?” 她屏息,半晌低声音,“有人吗?”还是风? “是我。” 一个带着几分天然淡淡漠然的悉声音,那窗棂子无声动了一下,不知他怎么的,这在里头关得严严实实得槛窗,被一拉而起,杨延宗跳了进来。 他一身紧身中衣,外面深褐的背心软甲,外袍不在身上,一袭类似夜行衣的装束。 他很高大,往那一站,觉空间都狭小了几分。今夜的杨延宗觉格外迫人,那双幽黑瞳仁深不见底,沉甸甸的,给人一个很强势很迫的觉,又似标出鞘,比平时更危险更悚人。 苏瓷小心翼翼开口:“怎么了这是?” 杨延宗慢慢抬眼,盯着她的脸。 …… 苏瓷都察觉到的微妙,杨延宗又怎会察觉不到?他的觉只会更早更直观。 从前几天开始,他就察觉德庆军的护军换了些人,表面是正常轮值调动,但实际人却多了。 多的那部分,都在他那边。 西松东紧,苏瓷住西配殿,而他住东配殿。 并且,护军以规条细化为名,有意无意阻隔不允许他去西配殿,正确说法,应该是不允许他直出直入苏瓷的闺房。 而苏瓷这几天格外忙碌,所以她没能察觉。 离开永乐大殿,黑魆魆的天,寒风呼啸,他与一个面貌平常的小太监擦肩而过,对方往他手里了一个小纸团。 到更衣的偏殿打开一看,他冷笑一声。 这是六王之令,详细询问他皇帝及小赵王的情况,以及还有一项其他指令。 杨延宗和苏瓷不同,苏瓷就专心搞治疗就行,其他事情都被杨延宗挡下了,她并没察觉其他东西,而杨延宗,却一直浸沉在种暗汹涌之中。 杨延宗垂眸沉思片刻,出扣中一枚短尖的炭笔,飞快书写完毕,然后在窗台的隙里,无声离去。 ——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外头六王虎视催促,内有老皇帝察若明,而后者更是将直接将主意打到他未婚的头上去了。 ——也不能说打主意,这么形容不大恰当,人家是天下共主,居高临下的九五至尊,老皇帝只是做出一个在他眼里理所当然地的决定罢了。 哼,但这个决定,却能直接改变别人的终身,还打破了他的许多部署安排。 夺! 杨延宗冷冷一笑。 该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杨延宗身手确实高绝,他佯装醉酒,回到东配殿就睡下了,悄然而起,竟避过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军,无声来到苏瓷浴房。 苏瓷问他怎么了? 他慢慢踱步,来到她的面前,慢慢抬眼——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苏瓷仰头,和他对视着,他今夜这双幽深眼眸,如同一头关在笼子里的凶兽,下一刻就能噬一切。 浴房很安静,苏瓷咽了咽。 她隐隐约约是有点明白的,所以当杨延宗伸手搂住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她有点紧张,但又不是很紧张,总觉得这变化让人无语又无言。 她咬了咬,眨眨眼睛盯着他。 这,这是要生米煮成饭吗? 就在这里?!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