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听。”裴雁来坐在沙发上,头向左侧一歪,示意我坐在这儿:“把涉及资料的副本打包,发到judy邮箱。” 甜头来得太突然,我神思恍惚,一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直到木着脸坐到裴雁来手边,我才讷讷:“好的。” 两人就鼎润之后的运营方案讨论了半个钟头。judy和裴雁来的风格确实不同,裴雁来的步调乖张不驯,看问题角度诡谲,手段狠辣果决,但她做事着眼小处,细致入微,谨慎但不保守,走得很稳。 客观讲,确实是很好的配合。 鼎润屹立虽久,但近十年社会发展迅猛,形势风云莫测。老几位前瞻固然是有,但守成的保守思想也深蒂固,长此以往,走下坡路几乎是必然。从放手给裴雁来的决定来看,老胡应该深谙这个道理。 谈话内容告一段落,我把文件整理好发送给judy,她却撑着下巴看着我,像在观察,也像在思考。我和她对视,她坦然地对我笑笑。 “今晚我打算请大家聚餐,互相悉一下,地方我订好了,就在蓝稍。二位记得参加。” 蓝稍是承办大型聚会的酒馆式餐吧,一年前,被某平台的知名博主做视频推荐后变得炙手可热。 我下意识看向裴雁来,他没明确表态,我犹豫着想说点儿什么,judy的手机却响了。 她扫了眼屏幕,没接,拎起链条包起身:“我中午还有约会,就先走了。”我也站起来,错身而过时,她笑笑:“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近十厘米的细跟高跟哒哒走远,办公室里只剩我和裴雁来。 我的工作结束,但古怪的是,裴雁来没按惯例逐客,他闭目养神,不动声。我该走的,但我不想走。 “裴,”话到嘴边,我改口道:“裴雁来。” 他闭着眼:“嗯。” 裴雁来是我的难题,他一出现,我就抓耳挠腮形容狈,但偏偏分值致命,我不能放弃。我踌躇两秒,问:“何为思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在鼎润被消音,虽然私下里议论的人不少,但明面上成为了词。似乎只要被叫出口,时间会被拉回那场不能多谈的混,然后“裴雁来”这个关键词就避无可避。 当时兵荒马我慌不择路,看起来虽然吓人,但现在回过神来,我知道他下手时心里多半有数。 但…… 那可是裴雁来。 清风明月,松山白雪,绅士又,待人接物分寸极佳,入职半年从没见过他冷脸。 但就这么一个人,差点儿当着鼎润上下的面把人打成猪头不说,事后还能沾着半身血笑得优雅不迫。审美上,这一幕如果放在荧幕肯定会有人大喊“fabulous”,但在现实生活里亲眼目睹,可就完全是反效果了。 ……这是惊悚片。 裴雁来终于把眼睛睁开。我站他坐,他侧目看过来需要仰视,这种姿势在我和他之间少见,于是我到不安。 “他初中读寄宿学校,同寝的室友有同恋倾向,半夜钻过他被子,留了影,所以反应过。”裴雁来解释:“周末我去见了他一面,牙折一枚,面部软组织创,轻微伤,不用住院。我和他谈了谈,最后决定私了。” 我摸不准裴雁来到底是什么态度,一边心虚得要命,一边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没闹什么大动静?不像他的风格。”平时得个冒咳嗽都要折腾好几天。 裴雁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眉眼竟然罕见得温柔:“我还以为你是来说谢谢的。” “……谢谢,”我一愣,“真心的。” 如果不是裴雁来出手及时,我现在是躺在太平间还是icu都不好说。 得到想要的答复,裴雁来却没什么别的反应:“就算想闹也得敢闹。那天是他先动的手,铜像上还有他的指纹,更何况,上一位何律师的帐有多少走的是他的水,单拿出来一笔,都够他蹲三年。” 关心则,他果然连发疯都留了后手。 是,何为思手上不干净,裴雁来这儿还捏着一沓旧账,事情闹开了最后他一定不好收场。 那天的事儿,再深究就没意思了。我适时把这页掀过,话锋一转,问:“你还记得高中那会儿的学委吗?叫夏桑。” 裴雁来:“有点印象。” “下周就是五一。”我看了眼历:“她给孩子办百酒,请了多高中同学。你来吗?” 他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我话说完了,等他答复,他却只字不提,缓缓眨两下眼睛,像头一回见我似的。 “……裴律。”我快僵化成雕塑,于是再次开口:“我去。你去吗?” 半晌。 裴雁来移开视线,说,好。 阿列夫零 轻微伤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高亮】担心在后文造成误解,马红的英文名更改为judy! 第55章 “我不信星座” 想抓住人的心,得先抓住人的胃,这句老话能传这么多年不是无缘无故。 鼎润屹立多年,新老血脉换一茬又一茬,关系牢固的少,点头之多。但蓝稍厨子手艺实在是高,judy开局就把人叫到这儿,气氛炒得非常热,团队凝聚力少说提高一个档次。 晚上九点整,整块的炭火烤在烤钎上,服务生挨桌挨盘切下一大片,香味飘得很远。 眼看着服务生走近,李笑笑眼都绿了:“打个商量,你的分给我,晚上我的车让你开回去,你明早就不用挤地铁了。划算吧?” 我嘲笑道:“你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婚礼,现在要控制体重么。” “啧。”她竖起叉子:“你不是吃撑了吗?哪儿这么多废话。”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用锋利的钢刀把割下,我刚想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李笑笑却如惊弓之鸟般飞速起身。 “那什么。”李笑笑干咳一声,端起盘子拔腿就跑:“我去吧台拿点儿小蛋糕。” 我眉头一挑,还没反应过来这位食动物怎么突然转,裴雁来就坐在了她的空位上。 这是小桌,我和李笑笑面对面。裴雁来的脸猝不及防出现,我登时一阵心率不齐。 该死的条件反。 “吃了吗?”长久的沉默后,是我先慌不择路地开口。 裴雁来笑笑:“没有。” 我受宠若惊,愣了下,本能快过理智,把手边的餐盘推给他:“那你吃。” 但刚闭上嘴,我就开始后悔。 我在干什么? 把自己没吃的东西分给裴雁来? 有时候不能怪他让我下不来台。冲动确实是魔鬼,会让我莽撞变成一昼夜即死的草履虫。 刚出炉的烤这时候温度刚好,焦香油。它被不尴不尬地晾在一边,我似乎能察觉到表皮因为热度失在迅速僵化。 “我……”我想我得说点儿什么来打破僵局。 然后盘子就在我眼前被拖走。 裴雁来从桌边匣子里拿出崭新的刀叉,刀刃很亮,看着就锋利,果不其然轻松划出漂亮的里脊。 “味道还可以。”高分评价。 他吃饭速度很快,姿态却不难看,咽时喉结。 这什么意思? 和预想南辕北辙,我恍惚间差点把西装抓出十个窟窿。 “——hey, guys!” 一双手落在桌边,骨节宽大,但并不糙。是judy。 她左臂揽着李笑笑,细领带松散,身材丰,衬衫扣子岌岌可危。这位女士面坨红,离烂醉也就一步之遥:“现在放送餐后特别节目!” 李笑笑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能折腾的女人,僵硬弯起嘴角。说实话,这幅表情很少在她脸上出现,所以我甚至有点儿惊奇。 不喜被人打步调,裴雁来风雨不动,切割烤送进嘴里。 我只好接话:“什么节目?” judy拿出一叠硬质卡片,我很快认出这是塔罗牌。 大学室友的女友靠这个赚外快,我也被拉去算过一次。 牌组是大阿卡那,我到的是正位倒吊者,正位高塔和逆位审判,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 室友的女友解读,说,这意味着在情上,过去的我以献祭的姿态惯于付出,现在的我陷入痛苦的泥淖不能拔足,而未来的我也依旧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但破灭的已然无法挽回。 我觉得不准,于是不信。 无动于衷到近乎嘲的表情怒室友女友,那之后她再也没给我算过。 我直言:“我不信这个。” judy倒是好说话,牌收回去:“那我帮你算算星座。” “我以为外国人不讲星座。” “信教的朋友才对主忠贞。”judy摊摊手:“我是少数派,我没信仰。” 我还想推拒:“算了,我不……” mary勒紧李笑笑的,李笑笑的表情让我以为她会把刚吃进去的蛋糕吐出来。 “林,”judy竖着手指打断我:“怀疑一切会让你陷入虚无主义。况且今晚很不错,点头才不煞风景。”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对面餐具发出细碎的声响,餐盘空空如也。裴雁来用餐巾擦干净嘴角,“想问什么?” judy松开李笑笑,抱臂站着。李笑笑大气后,扔给我自求多福的眼神,端起手边的果酒就开遛。 “很简单,把生告诉我。” 我出生在七月,是夏天,裴雁来比我年长半岁,在十一月,是冬天。 她挑眉,“巨蟹和天蝎?” 我有预她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人有点难办,出口打断:“你别……” 裴雁来却道:“说说。” judy吹了声口哨:“amazing! 这可是绝配。国语该怎么讲?祝你们喜结连理还是早生贵子?” ……要命。 这家伙一向地道的中文偏偏此刻翻车,都什么跟什么? 我下意识看向裴雁来,却发现他也在看我。他不动声观察的姿态,让我联想到丛林中沉默的捕猎者。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