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巴利街与加连威老道间,有一间出了名的走鬼档,叫黎食碗仔翅。顾名思义,档主姓黎。 老黎年方不知几何,常年一件白背心,短薄透,紧紧箍住滚圆肚皮。叁两张木桌横在路沿,简易灶头蒸腾白雾气,翻台率分分钟高过嘉麟楼。 逢客人,招呼周到,随口多问一声:哥仔,冬菇要不要多加点? 食客多数是贪那口味汤又鲜又浓的学生,懒得煮饭打发家人的街坊,以及最近走霉运的古惑仔。 不是走霉运,去吃御宝轩啦,怎会来此处觅食。 斜早早归家,街角霓虹在夏彻夜通明。转衫尾裙摆的各旎,勾出烟火迭的市井杂景。 只是平头万万没想到,这位出身中产家庭穿整洁校裙的陈思同学,此时此刻会站在路边,堂而皇之端着那只浅绿的碗。 路灯在她的黑发顶镀上一层浅金,顺曲线而下,细碎洒在白皙腕际。 让人难以忽视。 身形娇小,肤白圆眼。埋头苦吃,十分认真。 以至于平头只是喊了一声“陈思”,这只馋兔能惊得当场眼珠快要掉入碗内。 短短两秒,一口汤在陈思喉间不上不下。惊慌,失措,原地左右转了两下,焦急神情似在找一个合适快速的逃逸路径。 然后,经过她毫不缜密的判断,开始往加拿分道拔腿而跑。 平头却没有起步去追。 因为她跑开叁米,又折了回来,面红耳赤把拿走的碗匆忙抛回老黎灶边。哐当两声,桌食客抬头探望。陈思为自己引来的声响到抱歉,一边后撤一边鞠躬saysorry,小腿绊椅脚,那位准备饮下剩余半碗的男人被撞得趔趄。 兜头淋了一个裆的汤汤水水。 陈思内心嗷嚎,不停小声道歉,在被开口问她母亲之前赶紧逃离案发现场。 “”叼你老母——你是哪间学校的?” 男人尚未骂完,被一只手掌摁紧肩膀,生生用力把他回木椅上。男人准备发难,抬头就见年轻俊俏的一张白脸,懒懒掀起眼皮,噙笑望着消失巷角的香影。 “请你食多碗,顺便买条。” 纸钞飘在桌面,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平头已从身旁掠去,长腿一迈往旁侧暗巷走去。 看来今晚有饭后消遣了。 陈思落荒而逃,连书包肩带都在快跑中不时滑落手臂。她边拉边跑,脚步在街巷内频密得让人紧张。 只有她紧张而已。 真的是撞鬼。一定是因为大年初一贪睡那两个钟的懒觉,没有陪妈咪去黄大仙上那柱年年必奉的大香,才会运背至此,再度遇上这个男人。 礼拜五请他看电影?怎么可能,她才不会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 那夜天台偶遇已是缘尽,拜托老天爷,能不能放她一马。 陈思回头急望,发现身后无人,暗自窃喜。下一秒把头转回,却忘记看路,鞋尖绊在废弃啤酒箱边,生生摔倒在地。 “啊——” 一声惨叫在巷内形成浅浅回音。下身传来钝痛,陈思扶撑坐起,龇牙咧齿看着大腿上沾细碎灰尘及血迹的擦伤。 膝盖被废弃在地的破布挡了撞击,结果变成大腿受力,划得红肿。 “我未见过连偷跑都能蠢到跌倒的人。” 带笑声音堪比阎王报梦,陈思睁圆了眼,一抹长影倾在地,在叁米开外嘲讽。 平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追上了。他只是绕了条近道快走几步,就听见匆忙轻盈的脚步声朝自己方向而来。五秒之后惨叫迭加摔倒在地的闷响,惹得他发笑。 怎么办,她极有可能被拐了去卖还帮人数钱。 平头见她呆望自己,往前迈出两步,直接单膝蹲下。视线落在腿上伤痕,他皱了皱眉,“跌成这样,还能走路吗?” 陈思收回视线,羞恼得脸通红,小声反驳,“不是因为你,我会跌倒?” “那你为什么要跑?” “那你为什么要追?” “你可以不跑的啊。” “你也可以不追的啊。” 平头听她音量拔高,似乎胆壮了几分,绯红脸颊透些许倔强。明明狈不堪,居然有点俏丽,白衫下脯因气愤而微微起伏。 他轻笑探身,凑近少女脸庞开口,“我就是想追你,不行吗?” 巷内只剩两抹呼,在化不开的夜里彼此消融。平头眼底情绪转深,勾紧陈思企图回避的视线,不肯轻饶。 你来我往,灯暗情浓。一个羞出水光盈盈,一个痞得心漾。这副兔子心肠哪会有凶狠时刻,每每遇上他,只有节节败退的宿命。 陈思再蠢也不可能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张了张嘴,连颈都红透,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一定是因为跑得太快,此间心跳才无法慢下来。 咚咚咚快要跳出细窄喉间。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平头虽然喜见她这般羞赧,但腿上伤痕过分引人注目,“不消毒的话,很容易发炎的。” “我自己回家处理。” “你这样能走回家?” “我可以——”陈思手撑在地,勉力站了起身。平头眼看着她死撑到底,没有阻止。她迈腿往前,连脚都未抬,鞋尖上半寸破布,同一个错误再犯一次。 这次没有扑倒在地,壮膛大胆接住。陈思惊得浑身一紧,被男人稍高的体温熨得如一只红透虾。 她立即推开平头,“你这个人,你——” “你想叫什么?”平头还未享受到投怀送抱的愉悦,“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对灯发誓,我没强迫过你。” 陈思一向不擅长口,被平头说得羞恼,犹豫半天最后只得一句。 “你——你真的很不礼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晚十点更1章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