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是……” “哦什么?你的字认的怎么样了?明年开就要正式给你拜师了, 你说是连字都没认全, 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乐嫣故意转移话题,说起自己小时候最怕母亲查的功课来吓唬他。 谁料这个孩子半点不怕, 一边嚼着包子一边道:“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姐姐要去检查么?” 乐嫣才没检查别人功课的兴趣, 她摇摇头, 不好继续吱声儿了,便端起桌子上的松茸粥正吃, 门外端着明黄圣旨的尚宝德便出现在一大一小面前。 “喜事儿,陛下赐封两道旨意,给娘子与小少爷呢。” 尚宝德身后还跟随着好几位宣旨来的小黄门,一个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儿,一个劲儿的奉承讨好。 乐嫣斜倚玫瑰椅,天冷之后她懒散的很,懒洋洋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要接旨。 尚宝德哪里敢叫她起来,只脸上堆着笑,一连三句:“夫人别起身了,夫人身子贵重,坐着听便好。” 尚宝德连忙示意身后人展开圣旨: “诏曰: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符素,乃皇姊之子,朕之甥也,授以册宝,封为康献嗣王。有司择备礼册命。钦哉!” “诏曰,兹尔善化长公主之女,驸马督卫乐蛟之女乐氏,淑慎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燕国夫人,食邑三千户、钦哉!” 直到尚宝德最后一句话落下,乐嫣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生封康献嗣王,等及冠封亲王一事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倒是自己,乐嫣未曾想过,自己竟随着生一道册封了。 这般倒是好,能借着弟弟封王的势头,不叫整个京城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头上。 毕竟,燕国夫人可是一等大国,如何好封给自己这般身份的…… 尚宝德似乎是知晓乐嫣担忧之事,出言宽:“娘子安心,昔年大公主封地汝南,乃昔燕国之地,陛下亦是思念亡姊,所以移之。” 乐嫣至此亦是明白过来,皇帝那所说的话——后没人能欺负她,是什么意思。 她嗓间忽地有些苦涩,紧张…动容……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都冒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到底是太过胆小,杞人忧天。 这种实封,哪还有因为怕被人口诛笔伐而往外推的道理? 皇帝许是觉得自己不愿意入,二人间又是这等关系,是以才给自己一些好处,免了他后顾之忧罢了…… 乐嫣一面安抚着自己,一面听着身边婢女们跑上前来朝自己七嘴八舌的道喜。 珍娘甚至是没想过有这么一,甚至动的红了眼眶。 “娘子,陛下对您可真是有心了。燕国乃是一等大国,正一品的位分,只怕便是如今后中,都没位分高过您的。” 别说是后之中,便是昔长公主再世,与乐嫣的品级都不好比较了。 珍娘这也是喜极,竟言语无状起来,拿着乐嫣与后比较起来。 若非乐嫣朝她看去一眼,只怕要当着尚宝德的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珍娘!休得胡言!”乐嫣连忙呵斥她。 她遥遥起身,双掌恭谨接过圣旨,纵使尚大监说是皇帝免了她的礼,可乐嫣仍是行了拜叩大礼。 “妾接旨,还望尚大监代妾朝陛下问一声安。” 一听这话,尚宝德当即是乐哈哈的应下。 饶是他也看出来,夫人如今对他们陛下态度好了许多。 哪里像前些子?夫人时常猫不是狗不是,时常不给陛下开门,连带着尚宝德都好久没得一个好脸了。 尚宝德可谓是人,连忙趁机给远在宣政殿的皇帝刷存在:“眼看年关将至,陛下忙的连用膳都不出空来,可每都惦记着娘子,朝着奴婢们问起娘子。担忧娘子的衣食,担忧娘子苦闷……” 尚宝德边说着边朝着屋外问候几句,原来此行还顺带牵了一匹紫骢宝马过来。 “这紫骢宝马是陛下年少时征伐大宛,夺来的汗血宝马后裔,正值壮年,子温顺不伤人。娘子冬里闲着无事,便骑骑马四处热热身子。” 若是马的人,这会儿见着此等宝马只怕要喜若狂,晕厥过去。 可这礼显然没送到乐嫣心坎上。 她隔着窗往长廊那儿瞧了一眼,瞧见那马修长健壮,通体雪白。想来打理的极好,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浮。一身发在天光下反着粉紫泽。 像是丝绸一般的。 当真是漂亮。 可再是漂亮,如今天气冷的厉害,北风肆,只怕是一出去脸就要皲裂了。 她是有病才会去骑马呢! 乐嫣违心的赞叹一句:“真是好漂亮的马儿,有时间妾定要去骑。” 绥都天气一寒过一,终于在一夜晚,悄然入了冬。 随着一场纷纷扬扬的鹅大雪,早晨起来,四处银装素裹,寒滚滚。 —— 四方馆中。 清晨,便有官员抵至,正式商讨起两国联姻之事。 只是大徵礼部官员出口,却打了南应一行人一个措手不及。 “圣人与太后在宗室子弟中提选好些有才干的年轻郎子,一位是长乐公世子,年方十八,另一位是长沙王小公子,年二十二。想为两位公主亲自赐婚,如今特差遣我们几位过来询问两位公主的意思。” 礼部官员此话一出,便叫随同使臣面大变。 可却也不敢说出个不字来。 论理,他们是战败国,上赶着来和亲的,人选本来就是大徵这边亲选。且那些老狐狸的官员们早早将前话说死了,‘皇帝与太后千挑万选的好儿郎。’ 谁敢说个不字? 这厢他们殚竭虑,想着如何转圜,总不能千里迢迢赶来大徵,便是这般…… 哪怕是入做一个妃子,哪怕是一低位嫔妃也好…… 大徵又不比前朝,宗室子弟一不领兵,二不能入朝担任重职,不过是在封地上领些俸禄过活。 做个土皇帝尚且自在,可如何能与天子比? 陛下派使他们来,奔的可不是这三瓜两枣!显然是想当天子岳丈! 这些差距也太大了,叫他们如何回朝差?? 几位使臣互相对望一眼,偷偷趁着人少时往大徵官员处行贿。 “大人,可否通融几句,也好叫我们清楚明白徵皇陛下的意思。如何改了宗室子弟?这可是我朝的公主,我朝皇帝之女!前些时不是,前些时太后娘娘不是还……” 前些时不是都说栖霞公主得太后喜么,甚至太后都隐隐透过那一层意思,怎么说改就改了?倒是得给个理由才是? 朝中这些年唯恐有人跟前朝扯上关系,一个个恨不得连夜将祖宗的名姓都给改了,如今哪里敢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收南朝贿赂?当即面一冷,狠狠用手一推,以示自己的清廉无二。 “陛下念及两位公主入朝久,又是年少,恐有思乡之情。陛下言,若是公主不愿留在大徵,亦不强求……” 南应使臣一个个哭丧着脸送走礼部官员,心中其实不是不明白原由,——那栖霞公主在王府宴会中被大徵皇帝亲自请走,此事当真是跌尽了南应的颜面。 来时天子的叮嘱,对他们委以重任,可如今眼看就要辜负天子了。 众人互相思量一番,索颜面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不如就叫那做了坏事的当事人去入求情去。 栖霞自上回被皇帝亲自发话赶出宴会,自是颜面跌尽,这些时连门都不愿出。 如今听了臣子们怂恿自己入求情的话,自然是心高气傲,极有一国公主的尊严骨气,分毫不肯示弱。 “本才不去!” 几个女官轮番劝说她:“公主主,此事乃是大事,可不是耍小子的时候。大徵太后十分喜您,此事臣等都看在眼里,您若是能留在大徵中,圣人皇后必会喜,为公主自豪的。” 栖霞一番发火哭泣过后,倒也平静下来,许是听进去了女官的话,想要做些叫自己父皇喜的事情来。 她红肿着一双眼睛往长递去帖子。 太后这面见了栖霞公主,亦是如往昔仍是喜她的,甚至格外吩咐了容寿,叫他截下朝的皇帝过来,要亲自说一说。 “这般漂亮乖巧的娘子,他倒真是铁石心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朝中事情忙,一直等到晚上朝会都没结束。 栖霞公主顶着冷风灰溜溜的出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自尊,遭人轻,她再也没有留下来丢人现眼的脸面。 一回到四方馆中,她当即便吩咐人收拾物件,要回南应去。 “定然是那位乐氏!定然是她怕我当了皇后报复她!定都是她背地里嚼我舌子说我坏话才叫陛下厌恶了我!我才不愿意嫁给凡夫俗子!嫁不了他做不了皇后,我要回国去,我多的是人想要!”栖霞气的哇哇大哭,将寝室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几个女官又是一窝蜂上来劝说她。 “公主,要以国事为重才是……” 还未说完,便惹来栖霞砸来一整个茶碗,直接砸到那女官的头上来。 一道沉重的叫人牙酸的闷响,女官额角有殷红血下,她却连擦拭都不敢。 “本父皇母后都不舍得管教本,轮得到你来教本道理!?和亲……和亲不是还有献嘉么,让她去嫁好了!还有那十几个娘子,通通送去给她做媵妾,多么能叫她有荣光的事儿,如何都是便宜了她!大不了我回朝叫我母后给她阿娘升个位份,一个洗脚婢罢了叫她做个婕妤也是登顶了!” 往,所有人都要忍耐着栖霞作天作地,只因她是皇帝女,是君,无人敢对她说半个不字。 只是这,素里对她唯命是从的一应南应使臣却不纵容她了。 “大徵给公主配婚的乃是宗室王侯,位份不低了,公主既然来和亲,如何也不好回朝……” 一句话,叫栖霞发疯了一般。 “你胡言什么?” “你敢对我如此?我一定要写信给我父皇!让他取了你的人头!” 此番阵仗,惹得持节使南应尚书张大人亲自前来。 果真见到又是那位公主将四方馆闹得人仰马翻。 张大人不由敛着眼皮,头也不抬的一句:“此事是陛下亲口吩咐下臣,公主和亲,依着规矩,此生不得返皇都。”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