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襄正在翻着黄历,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忽然之间举起笔说:“阿行生辰那宜嫁娶,就定那一天吧。” 皇上果断拒绝:“不行。” 李弗襄:“为什么?” 皇上说:“你还小,嗯……她也还小,过早行房事会伤身的。” 李弗襄在许修德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已经知晓了房事为何物,说:“那我们不行房事,我要娶亲!” 皇上:“你娶了亲会不行房事?” 李弗襄点头:“你说伤身,那便不行。” 皇上心里觉得到底还是年少。 像他这么大的少年,只要开了荤,就忘不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幸而李弗襄不常在外面鬼混,养得干干净净,只要还没沾着,就不会堕进去。 皇上松了口,道:“行,朕可以考虑。” 他招手把李弗襄拉到近前,将那只九珠冠在他的发顶试了一下,说道:“你还未到弱冠的年纪,但是我朝男子讲究没那么多,你出去不必在乎旁人怎么说,朕给你的,就是你的。” 李弗襄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议论。 这句嘱咐说给李弗襄听,仅仅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嘱托。 而真正需要开导的信王,这些子在自己的王府里,已经快被到神志异常了。 ——“父皇要赐给五弟一顶九珠金冠,当做生辰贺礼,冠子都还没送出去的,消息已经传到我跟前,我就是平平常常的走在街上,人人也都要到我面前来说上一嘴,他们是没别的事情可干了么?” 守在信王身边听他牢的是他的侍寝女,当年司寝局的人送了这么个女给他开蒙,信王不干那翻脸不认人的,完事儿后便将这位女留在了身边,打算将来娶了正之后,也给她个名分,养在府里。 现在,他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位可心的女人陪着。 女名叫姜齐,年纪已经不小了,比信王还要大一岁。 姜齐柔声安抚道:“王爷莫气,只是这件事实在荒唐且不合常理,所以那些人才想着要探一探王爷的口风吧。” 信王道:“万事还不都得看皇上的主意,探我的口风有什么用?” 自从李弗襄回京之后,在他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不管好坏,都有人幸灾乐祸地冲着他信王府的方向瞧。 李弗襄若倒霉,获益最大的人是他。 李弗襄若得势,意味着他的地位不保。 信王在这京城中每过一,都如同芒刺在背。 姜齐只能劝道:“王爷无需去理会那些人,多少明里暗里等着看热闹的人,您只要能正己心,小人必然近不了身。” 信王身心畅然,对着她点头,一笑:“你说的是。” 姜齐望着兰芝玉树般的年轻王爷,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想——信王腊月初七大婚,希望能瞒得住吧。 李弗襄在自己生的那天,束了发,戴上了冠,但是很快又觉得承受不住它的沉重,又给摘了下来。 皇帝笑呵呵地瞧着他:“既然嫌笨重,那就收起来吧,反正是给你了。” 李弗襄吃完面。 正好他的生辰贺礼也都送进来了。 给襄王殿下送的东西,那都是要进乾清的。 送礼的人不敢怠慢,收礼的人同样不敢有任何疏漏,每样东西都是许修德带着人,验了又验,确定没问题,才呈进来的。 当年,腊月节的灯会是为了三皇子而办。 后来,里出了点事,摇身一变,灯会又变成五皇子的了。 百姓们起初纳闷,可年复一年,渐习惯,现在的世人只知五皇子,而不知三皇子,只有少数几位上了年纪的人,才依稀记得当年这笔稀里糊涂的账,却也不明白为什么,逢人问起来,只说是当年可能记错了,或者传岔了。 夜间,李弗襄和高悦行乔装打扮,趁着夜最浓的时候,低调出,一同出的还有公主李兰瑶,一年只此一回的盛会,没有人不想出门一瞧,堪称万人空巷。 只是今的公主有些不同往常,她不愿意跟着李弗襄和高悦行一起,自己带了两个侍卫独自玩去了,只说等回时再聚,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皇帝如今轻易不肯出,怕惹出子,从前,每当李弗襄要出去玩的时候,他总会代一句路上小心,如今,李弗襄再出门,他反复叮嘱的话变成了别惹祸。 可见李弗襄这些年在京里混的是如鱼得水。 李弗襄将马车停在了距离华街最近的一处地方,带着高悦行,一路小跑着钻进了热闹的人群。 高悦行在人群中,嘀咕了一句:“哎哟你慢点。” 本以为一片吵嚷中,李弗襄是听不见的。 但李弗襄真的停了下来,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说:“我慢点,你跟着我,别撒手,我怕我回头找不到你了。” 高悦行心里还没怎么,听了这话,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也反手紧紧的牵住了他。 李弗襄意了,道:“你想看灯吗,带你去看灯?” 高悦行抬手一划拉:“这不到处都是灯?” 李弗襄说:“我指的不是这个,是别的。” 腊月灯会不仅是玩乐的地方,对于百姓们来说,还是个营生。 既然能做点小买卖,就没有不用心的。 可以说,每年的腊月灯会,都会有人别出心裁整出点新鲜玩意儿。 往来的商贾们,也都瞅准了这个做买卖的商机。 李弗襄道:“我在半个月前就听说,有西边来的商人,特意带了三千琉璃灯来参加灯会,我打听到他会在哪儿出现了,这就带你过去。” 高悦行只觉得不可思议:“三千琉璃灯?怕不是一整条街都盛不下吧?” 李弗襄一心只想看热闹,说:“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嘛。” 外邦的商人做买卖都是一绝,他们好似是天生的会钱生钱的本领,李弗襄只要稍微在城里一打听,便知何处有异样。 “琉璃灯啊,你们不会才听说吧,不过不急,早着呢,再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开始,在摘星楼顶上,据说那灯会高高地飘起来,像漫天星子一样,到时候啊,你们就站在楼下,等着上头往下洒彩头,谁能接着彩头,谁就能白拿一盏琉璃灯。” 琉璃灯自然比纸糊的灯好看。 而且还贵。 都是王公贵族才有那闲钱在家里置办这个,所以,对于百姓来说,彩头是相当人的。 高悦行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兴致。 他们随着人群往摘星楼的方向去。 摘星楼如起名,是京中起得最高的一座楼,只手可摘星辰,是当年先帝一时兴起,为了昭示大旭朝的气势,起了这么一座摘星楼,后来,渐渐的弃之不用,成了玩乐观景的地方。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他们并不急,走走停停。 街边上还有卖点心小吃的摊子。 李弗襄总是在那些摊子面前连不去。 还是好吃甜食啊。 高悦行还发现了他的一个小口味,他似乎是不吃带味的东西,像是酪、酥油之类的点心,他只要有别的选,就不会去沾着。 高悦行忍不住问出口:“你不喝?” 李弗襄听到这个字儿就皱鼻子,可见是真的不喜。 他小时候就没喝过母。 而且牛羊都是很贵的东西。 哑姑当初为了养活他,几乎将自己多年攒下的所有体己都拿出去换钱,换了些水羊,和自己的米汤混在一起,喂活了他的命。 李弗襄或许是心智成长的比较早,尽管还不怎么记事,但是已经记住了那种难以下咽的味道。 那是为了活下去而强忍着的无奈。 他是不挑食,但也不愿意再主动去沾着。 高悦行默默记在了心里。 想着等将来成亲了,照顾他的时候也需懂他的喜恶,只要是他不喜的,通通都拿远点。 摘星楼下已经有些热闹了。 百姓们闲来无事凑热闹最积极,虽然他们来得算早,但是也已经挤不上前排。 他们索就在人群之后站定,高悦行在灯火如昼的夜里,隐约能看清摘星楼上已有了好几个人影在忙活。 再等上个一时半刻,估摸就要开始了。 高悦行仰起头静静的等着。 有几盏灯开始陆续亮起。 起初还看不清楚,等亮起来的灯越来越多的时候。 半边天都要变成红荧荧的样子了,高悦行终于发现其中的特殊。 ——“蝴蝶,那是蝴蝶吗?” 通体玲珑的琉璃灯中,细看,那亮起来的地方,像是一直振翅的蝴蝶。 太奇妙了。 高悦行拍拍李弗襄的肩膀:“真好看啊。” 李弗襄在她耳边道:“好看就都回去,放在我们的王府里。” 再等上半刻钟。 他们身后涌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些灯终于全部亮起来,然后在一只巨大飞鸢的助力下,渐渐地升上了夜空。 像千万只光溢彩的蝴蝶。 三千灯。 缓缓升向天空的时候,简直比烟火还要绚烂。 紧跟着,彩头也洒了下来。 是剪成蝴蝶的彩纸。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