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郑千业说他瘦了,也憔悴了,差点认不出。 高悦行心里便想,连他都瘦了憔悴了,李弗襄岂不是已经没眼看了。 但是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是藏不住的动和兴奋。 他有事要想郑千业回禀,是军密,郑千业让她出去自己玩。 已经小半年了。 高悦行经历过的那一世里,她不知西境荒漠里究竟埋着怎样的忠魂,也不知这一百多个夜,对于那些赔上命堵一个未卜结局的儿郎们,是怎样的度如年。 她在那繁华人眼的盛京中,只记住了来自史书上用血泪记载的一句话——景乐十八年,七月初六,襄王平狐胡,以三千攻入王城,狐胡归顺。 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高悦行心中有股强烈的预,她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荒漠上的落了。 一轮红安静地垂在天幕上。 比血还要红,温柔又残忍。 第48章 狐胡战败, 全军覆没,国主拒绝受降,且大放厥词, 声称胜败不定生死无常,要他们十年后再看。 当朝的一些老臣直接气到吹胡子。 他们所倚仗的,无非就是胡茶海的护佑,想要出兵狐胡, 必先经过胡茶海, 而用有限的兵力和财力, 去探索一片死亡沙漠, 是加诸于士兵和普通百姓身上的无尽负担。是以,皇帝下不了决断。 深入胡茶海李弗襄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更连带着去找人的郑千业也失踪了, 皇帝已有半年不苟言笑, 大旭的都城好似乌云蔽一般, 人人提着脑袋小心过子。 从反常飞雪的三月,到光炙烤戈壁的盛夏,正经快小半年了。 郑千业一行军与沙匪的高调宣战,早就引起了狐胡的注意,在詹吉带领部下与郑千业汇合时,狐胡误以为大旭朝的援军已到, 慌里慌张便派兵围剿, 加固城防。 高悦行骑马混在军中, 换上一身轻甲, 像个还未长足身量的小将军。远看倒也没人能瞧出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他们刚结束了一场围杀。 郑千业令行止, 缴获的吃食和水一律不准入口, 然而, 他们所带的干粮着实不多了。 郑彦悄悄给她送了些水。 高悦行摇头拒绝了。 军里的每个人都很难,她多喝一口,别人就要少喝一口。以郑彦小将军的品行,他必然舍不得剥部下的口粮,多半是从自己的份里省的。 郑彦牵着马和她并肩望着远方的落,说:“喝吧,马上熬到头了。” 高悦行喃喃道:“是啊,今已经六月廿八了……” 郑彦不知其中深意,一笑:“难为你还把子算得这么清楚,我早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八天。 高悦行心中开始了倒数。 郑彦问:“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京城,远走药谷啊?” 高悦行拿出了万能说辞:“身体不好,去治病。” 高家当时对外也是这么说的,知道内情的只有高景和奚衡,就连高悦行的母亲,都当真以为是自己的女儿身体欠佳,不得已才去药谷疗养。 郑彦当时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但他现在长大了,慢慢开始领会京中那一滩浑水下的龌龊——“不对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怎么连我都要瞒。” 高悦行盯着落时间长了,眼睛酸痛,眨了眨,说:“你既然知道我瞒你,就不要再问了嘛。” 郑彦:“罢了,那我不问……你奔往襄城这事儿,高大人知道吗?” 当然不知,再说山高路远的,高景身居高位公务繁忙,再神通也不能亲自到药谷看个究竟。 高悦行临行前,已准备好了十数封家书,托药谷中的师兄弟,每隔七天,便寄一封回家。 他父亲不会知道的。 郑彦:“难为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了……我爷爷前天喝了点酒,曾偷偷和我说过,你若是生在我们郑家就好了。” 郑家的女儿缘浅,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尽是男丁,好不容易在郑千业这一代,得了个女儿,如珠似玉地宠了十几年,最终却落得那么个下场。 高悦行:“你喜女儿吗?” 郑彦几乎不用多想,喜笑颜开地答道:“当然喜。” 高悦行点头:“你将来的子会为你生一个的。” 郑彦先是一愣,再是脸红:“你,你……忽然谈这个干什么啊。” 高悦行瞧他的反应,心中了然,向他这个年纪,若是坦,便不会有如此形态,多半是心里藏了人。 是他未来的子吧。 高悦行猜测。 郑彦姻缘的另一端,牵在了公主李兰瑶身上,再过几年,他便会尚公主,成为当朝驸马爷,公主的第一胎,便会给他生下一对漂亮的小女儿。 高悦行忽然想的远了,鼻尖都似乎闻到了京城里那种椒兰奢香。 果然没有人能忍受战争太久,他们或多或少,都想家了。 李弗襄潜入的悄无声息。 狐胡本就是个撮尔小国。 他们倾尽国力打造出的铁骑尽数折在了郑千业的手下,现在不仅国防一溃千里,城中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郑千业真正兵临城下的那一,狐胡全军,哪怕是老弱妇孺被被迫押进了京,死守城门。 于是王城护卫稀松。 李弗襄的三千骑长驱直入,将郑家军的旗在了狐胡的王庭之上。 狐胡王室尽数被俘。 虽然狐胡的百姓被盘剥地贫苦,但狐胡的王室依旧遍地金银,珠玉宝石数不胜数。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高悦行在郑彦的陪送下,去见李弗襄,才踏进王庭,便见外面站了一溜衣着大胆明媚的狐胡年轻女子。 一靠近,便能闻到她们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 狐胡女子擅制香,本应十分宝贵,但她们一行人,各人各香,千变万化,混杂在一起便失去了香料应有的味道。熏得人脑子昏昏沉沉。 高悦行惊呆了,问一旁的侍卫:“她们是干嘛的?” 那侍卫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道:“是城中的平民自发送来了一些漂亮姑娘,要献给咱们殿下,说是谢不杀之恩……” 高悦行:“你们殿下人呢?” 对方早已看出这是个姑娘,只是不知身份,他言又止,郑彦瞪他:“快说!” 毕竟是郑家军,郑家人说话还是有用的,对方指了指门内,说:“殿下刚沾了一身的血污,正沐浴呢。” 高悦行推开殿门,便到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李弗襄征用了人家的汤泉,挥退了左右,整个人浸在了水里,背靠着池壁,安静地闭着眼睛。高悦行靠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 高悦行歪头一探,觉得应该是睡着了。 他果然瘦了不少。 记得上次见面,他虽形容狈憔悴,但至少身上的还是结实的,但此时一看,他锁骨窝深凹下去,一把伶仃的骨头几乎挂不住任何,身上大大小小有一些疤痕,新旧错,最新的一道伤在侧颈,靠近脸上的位置,应该是矢的擦伤,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但是让水中的热气一氲,隐隐又有重新裂开的迹象。 高悦行伸手碰一碰。 李弗襄惊醒了。 军中的淬炼让他手比脑子快,兴许人还是混沌的,但是动作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反手捏住高悦行手上的麻筋。 双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高悦行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被一把拖进了水中。李弗襄毫不手软按着她的后颈,把人狠狠地按在水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零点后,明早起就能看到啦。 一般加更都在周六周天。 明后天加加更。 第49章 简直是噩梦。 高悦行怕水, 人尽皆知,每一次浸入水底,都能让她回忆起幼时, 刺骨的河水漫进口鼻的窒息。 他这一把伶仃瘦骨下手可真狠呐,高悦行死命地扑腾着,一把拽住他垂在肩前的头发。 得用点劲儿才能让他疼。 高悦行手下早没了轻重,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儿, 李弗襄必然是觉到了疼, 所以松了手, 不再按她的颈子, 反而也去拉扯她的头发。 两个人你拉我的,我拉你的, 李弗襄力道暴地令她仰起头, 面朝自己。高悦行直起身来, 手和头发都勾到了一块, 沾了,一时还分不开。 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李弗襄愕然松手:“我……” 高悦行一抬手。 李弗襄条件反闭上了眼,要挨打了…… 他等了很久,却没等到疼痛落下,只忽觉眼睫上的, 高悦行靠近, 手指轻拨了一下。 他睁眼。 高悦行的杏靥近在迟尺, 她说:“原谅你。” 从京城到药谷, 再到襄城, 再西走狐胡, 他们之间的缘分, 多半消磨在了路上。 高悦行面对李弗襄时,永远提不起心中的那一口气。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