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号下午,窗外飘着鹅大雪,透明的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白霜。 时妤与好友林遥坐在苏果超市的叁楼长椅上,旁若无人地舔着酸盖。 左手边是收银台,这几年差不多已经被自助结账取代,右拐是商场娱乐中心,街舞、投篮、赛车、夹娃娃,被一群半大不小的初中生霸占。 来来往往许多推着载购物车的家庭主妇,不时对这低头猛舔盖的两人投来鄙夷的一瞥。 小年夜这天,难道是饿死鬼转世? 林遥嫌丢人,用手肘拐了拐时妤:“别舔了别舔了,人小孩看着我俩都口水了……” 时妤抬起脸,嘴角沾着两滴白酸,酸盖上沾着她的口红印,随手将剩下的半杯丢进垃圾桶,有些苦恼:“这酸没印象中好喝了。” 怎么舔也舔不出当年的味道来。 记得十几年前,她们两个上刚初中时,电视机里循环往复播放着一则酸广告。两人望眼穿,从周一抠抠索索到周五,终于各自攒了五块钱。 周下午,没手机没电话,只凭着周五放学时的那张小纸条,两人准时地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公车站。半小时后,2号公车姗姗来迟。 两人眉飞舞,像兔子一样蹦上车,投一块硬币进去,坐到市区里,苏果超市站。直奔叁楼零食区,花叁块钱在超市买一杯酸。 坐在同一张长椅上,闷头舔一个下午,舔到舌头发麻,最后还剩下一块钱,心意足地坐公车回家。 那时候的酸,香甜醇厚,冰冰凉凉,味道是多么地令人神往。 时妤小时候家境不好,常常是林遥多带叁块钱请她,时妤面子薄,坚持要还。林遥常常借时妤的试卷来抄,也坚持要付辛苦费,两人互相坚持,最终彼此妥协。 初中毕业那年,她们十五岁。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时妤二十六岁,工作十分遂心,几年下来步步高升,俨然是一个小富婆了。 林遥嘛,还是当年那个大无脑的傻白甜,不过家境一直尚可,男友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时妤也认识。 两人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虽然期间分分合合,可最终谁也离不开谁。 这不,年后就要结婚了。 从小就长得漂亮是很有福气的,至少,它不会让你错过一些年少时的相遇。 时妤自叹弗如。 “味道好像是变了。”林遥认同地点点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也可能是中午羊吃太撑了。” 两人平时不在一个城市,只有过年时回老家才能见上一面。犹记当年酸之恩,每逢小年,时妤都要请林遥吃顿大餐。 今年,林遥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只烤全羊。老板看了几眼这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妹子,十分友善地提醒,一只烤全羊至少得安排十个人一起啃。 这两人不以为意,毕竟小时候千里迢迢舔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饿虎扑食般,趴在肥羊尸体上啃了两个小时,最终时妤膻得想吐,让林遥全部打包回家:“闻不得羊味……” 林遥这个嗝打得很长很长,也很大声,时妤嫌弃地挪了挪股,拧着眉头:“你以前好歹也是个班花,现在怎么只会影响市容?” “我们910班花可太多了,你一个,贺弯弯一个,还有黄……”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了,嬉皮笑脸道,“只有我这个绝世大美女……” “黄一荻……”时妤自然地接了下去,“有什么不能提的,都过去几百年了,而且我跟她现在关系也不差,微博朋友圈都还点赞的。”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她们班确实美女很多。 贺弯弯是气质型美女,在所有妹子齐眉刘海,厚得看不见半张脸的土里土气时代,她一头乌黑秀美的中分长发鹤立群,令人过目不忘。 黄一荻也是真的美啊,城里的姑娘,皮肤水灵灵白的,眼睛格外的大,从小营养充足,身高也十分出挑,拥有一双令人羡的大长腿。 林遥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只狐狸,颊边有梨涡,加上五官漂亮突出,也美成了一幅特名画。 在这么多的美女中,时妤初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其貌不扬了,小时候家里很穷,食不果腹,发育不良,长得又干又瘦,初叁才长开始长高,人们才渐渐发觉,原来时妤也是十分漂亮的。 林遥望着时妤,张了张口,目光变得柔和,甚至带点悲悯,抬起手替她擦干边的渍。最近初中同学群里疯传一个八卦,她没敢告诉已经退群多年的时妤。 时妤偏头躲:“你手上一股羊膻味……”自顾自掏出粉饼,对着圆形小镜理了一下仪容,补了妆。站起身拍了拍大衣,将围巾系紧了些,弯下拿起装了年货的购物袋。回过头,见林遥还倚在原地玩手机,踹了她一脚:“走了,我还要回家帮做小年夜饭。” “前几天托我给你介绍对象呢。”林遥很快追上去,手里的羊架子沉甸甸,走了几步就气吁吁,“她让我给你找一个本地的,省得你一年到头都住在外面不肯回家。” “我错过了最容易谈恋的读书时代,工作后就很难再心动了。”时妤勾了勾,轻笑,“再过两年,相个亲,或许人间还有遗漏的帅哥。” 正美滋滋地想着,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无趣的系统声音,因为她玩了几年,也没明白苹果怎么改来电铃声。 时妤腾出右手,接听电话,是姑姑哭哭啼啼的声音:“妤妤,快到市医院来,突发脑溢血……”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