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早了,你可再等等。” “没关系的,我这活是个晚上干的活,既然主人家早上不在,晚上再来便是。” 子书俊点点头,抬腿就走,沐桃月提着包袱跟着他:“您去哪儿?带着我呗!” “去宣华门外的早市吃早饭。” “我也去我也去!您是不是要去打听昨天那具女尸的事儿啊?记得报案的茶博士说,卖蟠桃饭的赵五哥看见了,咱们去问问?” “在下喜一个人做事。” “拜托了……我这会儿无处可去,您就带着我吧,大不了,中午我请您吃饭,又或者我给您无偿把脉?这东京城这么大,处处繁华,要是不跟着您,我怕路,万一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沐桃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跟着也可,有个条件。”子书俊一阵头疼。 “您说!” “少说话。” “好,我现在就闭嘴!”沐桃月双手食指叉在嘴巴上打了个叉号,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衬的双手愈发柔白皙,水汪汪的大眼睛调皮的眨了眨,“声。” 子书俊暗想,怪不得如今小白脸吃香,这娘娘腔的小郎君还真是怪好看的啊。 —————————— 宣华门外的早市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卖蟠桃饭的赵五哥,沐桃月大方的买了两碗蟠桃饭,说是边吃边聊。 子书俊不喜吃甜的,只吃了两口便轻轻放下了调羹,刚想张嘴问问摊主昨天女尸的事情,就见身边的沐桃月嘴饭粒表情浮夸的竖起大拇指。 “赵五哥这蟠桃饭真乃东京城一绝啊!俗语说,桃养人,食桃可补中益气、养生津,还可令人好颜,这蟠桃饭桃汁丰沛,娇红温软,芳香甘甜,甚美,甚美!” “小兄弟好见识!”赵五哥被他夸得眉开眼笑,“我这蟠桃饭不敢说东京城第一吧,但也绝对不差,这十里八乡街里街坊的,都吃这一口!” “那肯定啊,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蟠桃饭!”沐桃月闭眼吹,“有诗云:玉皇种下蟠桃园,枝繁叶茂遮云天,难得众神勤劳作,硕大蟠桃红又鲜!” 赵五哥乐的合不拢嘴:“哈哈,好诗,好诗!我改天去找人写了,挂在我这摊子上!” “不用找人,他就能写。”沐桃月指指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子书俊,“他的字可好看啦!兄台,您给老板写一幅呗。” 子书俊眉头一皱就要拒绝,却被这俊俏的小郎君按住了肩膀,软软的小手柔若无骨,起了他一身的皮疙瘩。 “您看这个摊位正对着女尸的位置,若是发生了什么事,老板肯定全看到了。”沐桃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而且您昨天写尸格的时候我看见了,苍劲有力,矫若惊龙,端的是一手好字。”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呼间有蟠桃的香甜味道,子书小王爷只觉得心跳有些,不动声的往旁边挪了挪:“你那是什么诗?” “打油诗啊,文采如何?” “……倒是通俗易懂。” “五哥啊,找您打听个事儿呗。”从别家借来了纸笔,沐桃月一边看子书俊写字,一边自来的跟赵五哥聊天。 “小兄弟尽管问,能知道的我就都告诉你!” “昨天这下面河堤上有具女尸……您瞧见没有?” “那个啊,瞧见了。”赵五哥点点头,“我一早来的时候就在那儿,还以为谁家娘子喝醉睡着了,来吃饭的刘大娘特意下去看了看呢。” “看了看?之后呢?”沐桃月问,“刘大娘没吓坏吧?” 赵五哥又卖出了几份蟠桃饭,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低声音说:“说起来也奇怪,刘大娘下去看了之后跟我说,那小娘子没事儿,睡得正香呢,我也就没在意,后来听涛茶馆的茶博士来吊嗓子,唱了没两句就慌慌张张的爬上来报了案,说下面是个死人。” “茶博士天天来吊嗓子吗?” “嗯,只要不下雨,几乎天天来。” “那位刘大娘住在哪里?”子书俊把写好的打油诗挂在摊位前,问道。 “就在前面那个小巷子。”赵五哥指了指前面,“怪了,刘大娘天天来吃我的蟠桃饭,怎的今没来呢?” 旁边吃饭的一个中年男人听着他们聊天,突然嘴:“你还不知道吧,刘大娘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何事?” “哎呀,这不好说。”中年男人咂咂嘴,“只能说他们家倒霉,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子书俊跟沐桃月对视一眼,决定去刘大娘家里瞧瞧,他们来到赵五哥说的小巷口,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见巷子里一户人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的哭叫:“娘啊!你怎么就死了呢!” 两人赶紧过去,看见不远处一个小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人群里有人摇头叹息:“这老于家怎么回事儿啊,昨天死一个,今天又死一个。” “死人了?”沐桃月凑到人群里问一位看热闹的老妇人,“大娘,这家谁死了?” “还能有谁?于大郎的娘于刘氏啊!想想也是,这事儿谁摊上谁都想不开!” “于刘氏……刘大娘吗?” 见老妇点头,子书俊掏出牌:“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第4章 女尸疑云(三)? 见来了官差,大家自动…… 见来了官差,大家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子书俊带着沐桃月迈步走进院子,只见北边小屋的门大开着,正冲门的房梁上吊着一位老妇人,脸青紫,舌尖出,眼睛半闭着,毫无生机的前后微微摆动,看起来已经死了多时了。 “让开,先把死者放下来再哭!”子书俊把尸体下面放声大哭的一位少妇拉开,双臂抱住死者的腿向上托,示意沐桃月帮忙把房梁上的绳索解下来。 沐桃月拉过来桌子,搬一个凳子摞在上面,动作麻利的解开了绳索扣,又跳到地上检查尸体:“死者颈间索痕长八寸一,上于左右耳后,眼合开,舌抵其齿,索痕呈深紫,应为自缢而亡。” “自缢?”子书俊看他,“你可验清楚了。” “验清楚了,确是自缢。”沐桃月指指房梁,“房梁上只有一道索痕,死者颈间也只有一道索痕,索痕一致,不是他杀,而且……” “如何?” “而且死者之前应是极悲痛,哭了很久。”他翻过死者的衣袖给子书俊看,上面有几处不规则的硬痂,“你看,这是涕泪的痕迹,都结块了,肯定哭了很长时间。” 子书俊仔细看了看,的确是鼻涕眼泪的痕迹,于是他站起来问刚才痛哭不止的少妇:“你与死者是何关系?” 少妇擦擦眼泪,道了个万福:“回官爷,民妇娘家姓袁,名唤七娘,死的是……是我的婆婆于刘氏。” “可知你婆母为何自缢?” “民妇猜想,大约,大约是心中有愧……” “有愧?” 子书俊正要仔细问问刘大娘是因为什么事情有愧,突然听到院子里一声巨响,他回头看,只见院子当中站了一位青年男子,中等身材,一脸憔悴,地上躺着一个方匣子,掉落时扬起的尘土还未落下,那声巨响应该也是这个匣子落地时发出来的,是什么? “棺材。”沐桃月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像是给小孩子用的。” “娘?娘——!”青年男子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哭叫着冲过来扑到刘大娘身上,“娘!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啊!” 沐桃月被男子推了一把,一下撞在子书俊身上,鼻梁磕到了他的前,疼的眼泛泪光。 “抱歉。”子书俊充歉意的掏出帕子,示意他擦擦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快些擦掉。” 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沐桃月着鼻子问袁七娘:“我见墙角有个婴儿,你家孩子呢?” “孩子……孩子?”袁七娘呆住了,嘴哆嗦了两下,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指着刘大娘的尸体厉声道:“死了也好,她本来就该给我家小麦穗陪葬的!” 话语刚落,正跪在地上哭的男子突然暴起,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看清楚了,这是我亲娘!” 袁七娘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她不甘示弱的爬起来,摸起凳子就砸了过去:“小麦穗也是你亲女儿啊!死的那么惨,都是你亲娘害的,她活该!她罪有应得!” “你这个毒妇,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砸了一下的男子暴跳如雷,一把挥开凳子,朝袁七娘扑过去。 小小的屋子里顿时作一团,子书俊挡在袁七娘前面拦下了男子的拳头:“不许打架!东京城内止斗殴!” “我打我自己婆娘,关你甚事!” 袁七娘披头散发的越过子书俊扯住男子衣服:“你有本事打死我,反正小麦穗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这就打死你!” 男子疯了一样又打又踢,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着,一直到脖颈抵上了什么东西,冰冷的触让他一下清醒过来。 “东京城内止斗殴。”子书俊宝剑出鞘,抵上了男子的咽喉处,“老实些!” “官爷,官爷!您别生气,别……别杀他!”袁七娘吓得瘫坐在地,抱着子书俊的腿,生怕这位小官爷一生气杀了自己的夫君。 沐桃月刚才被飞过来的凳子砸中了头,砸的他眼前直冒金星,这会儿刚刚缓过劲来,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别冲动!”他赶紧跑过来,轻轻把剑从男子脖子上移开,“寺正大人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谁惹寺正大人发脾气了?”一阵朗的声音传来,沐桃月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红官服的人从门口走进来,为首的官差三十上下的模样,高大威猛,步履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子书俊脸不太好看,还是客气的点点头:“林捕头。” “正带着兄弟们巡街呢,就看见这里围了一大群人。”来的是开封府的捕头林松,他迈步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尸,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是……刘大娘?” “林捕头认得?” “也不算认得,只是每都在这条街上巡视,见过几面。”林松又仔细看看,示意差人找块布先把死者盖上,“如何就……?” “自缢。” 林松惊讶一声:“自缢?”又看向袁七娘跟她夫君,低声音问道:“可是因为昨傍晚之事?” 见夫二人缓缓点头,沐桃月忍不住问:“昨傍晚发生何事?” “阁下是……?”林松看看眼前这个好看的小郎君,这脸蛋粉的,小鼻子小嘴,大眼睛忽闪忽闪如一汪清泉……是个女子。 见他盯着自己,沐桃月不好意思的笑笑,俏生生的惹人:“我是跟着寺正大人的。” 子书俊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众人恍然,原来是小王爷的相好。 一提起昨傍晚,袁七娘又低低的哭起来,林松叹口气,让人驱散了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关上了院门,冲子书俊一抱拳:“不知寺正大人何故来此?” “本是想找刘大娘做些问询。”子书俊跟他大体讲了讲事情经过,林捕头听的眉头紧锁:“河堤女尸?” “是,如无意外,刘大娘应是第一目击人,所以想找她了解一下。” “可眼下这般,寺正还是……”林松摇摇头,表示莫能助。 “刚刚听林捕头说昨傍晚,可是有事发生?可与刘大娘之死有关?”子书俊听他们说话听的云山雾罩,“小麦穗又是谁?” “小麦穗是我女儿,刚周岁。”一直坐着地上低头不语的青年男子开口了,“我叫于大田,这是我娘子袁七娘,我爹死的早,是娘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看我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们还养了一条狗,叫黑子。” 沐桃月碰碰子书俊,悄悄指指院子角落,果然有个狗窝。 “小麦穗很乖,我娘照顾的也细心,黑子也是条好狗,怎么就……怎么就……!”于大田揪着头发,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林松把子书俊跟沐桃月叫到一边轻声讲述了事情经过。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