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姝面平静,点了点头。 “就算要滚钉板,你也要告嫡母?” 萧宝姝望着他,又点了点头。 大堂上师爷和衙役们都纷纷倒一口凉气,他们审案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勇气的小姑娘,那可是钉板啊,板上几百长钉,像他们这种壮年男子看着都犯怵,云七娘这么一个美貌柔弱的小姑娘,居然有勇气去滚钉板? 他们诧异之后,又纷纷为云七娘觉得可惜,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那么纤细窈窕的身子,在这钉板上一滚,该扎出多少针眼啊,唉,如此一个小美人,马上要变成血窟窿了,可怜,可叹。 邓知州已经彻底恼羞成怒了,他一拍惊堂木:“好!那本官就成全你!来人,上刑!” 衙役们就算再怜香惜玉,也不敢违抗知州的命令,于是两个衙役上前,将钉板抬到萧宝姝面前,然后放下,大堂众人,都鸦雀无声,望着萧宝姝。 木板上的长钉,都泛着寒气,萧宝姝不是不怕的,但她脑中不断回想着叶氏这五年来对她的关怀,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叶氏一针一线做的,如今叶氏有难,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萧宝姝闭上眼,心一横,就准备往钉板上扑去。 - 但是她还没扑上去,就听到一人急促道:“慢着!” 萧宝姝愕然回头,来人却是陆从风。 陆从风身穿黑骑服,头发束起,看起来干净利落,他似乎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额头上还有细密汗珠,他望见大堂这副景象,已是眉头蹙起,眸中是怒火。 邓知州恼火道:“你是何人?敢擅闯知州大堂?” 陆从风身后随从道:“大胆!此乃定北将军,永安小侯爷。” “定北将军?永安小侯爷?”邓知州喃喃道:“莫非阁下就是陆小侯爷?” 陆从风抑住怒火,他放缓语气,对着邓知州,又似乎是在对萧宝姝说道:“陆朗在此。” 他来了,这回,所幸,他没有来迟。 邓知州听到陆朗这两个字,立马从椅子上滚下来,陆从风在桑州他是知道的,前玄礼寺发生打斗,死了不少人,他派人前去查探,衙役回报说是陆小侯爷经过桑州,在玄礼寺遇到了刺客,双方械斗,发生了死伤,邓知州知道的时候胆子都快吓破了,陆小侯爷,那可是圣上的外甥,临川公主的嫡子,皇亲国戚,而且战功赫赫,是圣上亲封的定北将军,掌管西州五十万大军,身份如此贵重,若他在桑州发生意外,那他这个五品小官,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邓知州于是马上亲自去客栈赔罪,但是小侯爷却不愿意见他,只说在桑州不会呆太长时间,让他切勿兴师动众,也不必对外声张,邓知州还寻思着这几再备点薄礼,趁小侯爷还在桑州的时候去见一面呢,没想到,小侯爷自己来了。 邓知州立刻换了副嘴脸,谄媚道:“小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陆从风并未理他,只是从地上扶起萧宝姝,然后道:“我若不来,只怕我的救命恩人,今就要一命呜呼了。” “您的救命恩人?”邓知州不解。 陆从风道:“本将军在玄礼寺遇到刺客,若不是这位云姑娘相救,本将军已经死在桑州了。” 邓知州没想到云七娘这个商户之女,居然和陆小侯爷还有渊源,他擦着汗,点头哈:“下官不知,下官有罪。” 陆从风嗤道:“邓知州不是要审案吗?本将军陪你审。” 他命人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就大喇喇坐在大堂旁边:“来,本将军看着你审。” 邓知州汗浃背:“下官……” 陆从风却不耐听他啰嗦,只是伸手一指大堂之上:“邓知州,审案去啊。” 邓知州只好唯唯诺诺重新坐回椅子,他瞟瞟陆从风,又瞟瞟重新跪下的萧宝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咳了两声,刚想说话,却见陆从风靠着椅子,转动着手上长剑,懒洋洋道:“邓知州,既然你不知从何审起,那就先说一说,为何要对云七娘这个弱质女动用钉板大刑吧。” 邓知州愣住,他站起,陆从风却笑了笑:“坐!” 邓知州哪敢不坐,他重新坐下,小声道:“云七娘状告嫡母,是为大不孝,故下官处以钉板之刑。” 师爷忙不迭将状纸递给陆从风,陆从风拿过状纸,一字一句看了,看完之后,他忽冷笑道:“云七娘状告嫡母,难道不是因为嫡母害她生母?嫡母不守妇道,生母命在旦夕,她若不告,岂不是眼睁睁看着生母含冤而死?如此,也为不孝?” 邓知州忙道:“小侯爷所言极是。” 陆从风身后那个叫老秦的随从已经忍不住了:“放你娘的狗!咱将军来之前,你怎么不说所言极是呢?差点害了人小姑娘一条命!” 邓知州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陆从风微微一笑,他故意道:“老秦,这不比咱们西州,文雅点。” 老秦笑嘻嘻道:“要是在西州,这种狗官,早被老子一刀剁了。” 陆从风和老秦一唱一和:“老秦,你给我闭嘴,邓知州又不是狗~岂容你一口一个狗官,邓知州,你说是吧?” 邓知州被骂的下不来台,他心中叫苦不迭,但是官大一级死人,何况陆从风这官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级,他身边这个老秦,估计也是个二品将官,哪个他都惹不起,他只好忍气声:“小侯爷说得对,说得对。” 萧宝姝跪在堂下,心中却思绪万千,她不敢抬头看陆从风,但是却一字一句听着陆从风说话,以前祖父总说表哥嘻嘻哈哈的,浪惯了,没个正经,下属也不怕他,总和他没大没小,那时京城贵女都说永安侯府都被陆从风带的没上没下,不分尊卑,但现在想来,若不是表哥如此个,他去了西州,那些刺儿头老将士哪个会服他?可叹京城那些贵女,错把珍珠当了鱼目。 陆从风讽刺够了邓知州,这才说道:“云七娘状告刘管家和嫡母通害命,也不能听她一面之词,邓知州,你如何看?” 邓知州毕竟爬上了知州位子,一听就懂,他马上道:“下官明白,来人,传蒋氏、叶氏、刘管家、王大郎一干人等前来问话。” 第34章 一干人等到后,案子其实很是简单明了,叶氏就不认识王大郎,王大郎是被刘管家收买来诬陷叶氏的,他本说不清什么时候和叶氏私会过,也说不清叶氏有什么习惯和特征,最后邓知州威胁大刑伺候,王大郎立刻一五一十招了,王大郎一招,刘管家只好招认和蒋氏的情,于是邓知州宣判,将蒋氏三人收监,叶氏无罪释放。 案子宣判后,邓知州谄媚问陆从风:“小侯爷,您觉得这个结果意吗?” 陆从风道:“坏人恶有恶报,好人无罪释放,本将军自然意。” “小侯爷意就好。” 陆从风听着,忽正道:“邓知州,你这话可就错了,审案何须我意就好?应须百姓意,若一州长官只会溜须拍马,无视是非清白,无视百姓民心,那本将军看,他这官也应做到头了。” 邓知州汗水涔涔:“下官明白,多谢小侯爷教诲。” 陆从风微微一笑,扶起跪着的叶氏和萧宝姝,对邓知州道:“那人,我就带走了。” 邓知州擦了把汗:“小侯爷请便。” - 陆从风带叶氏和萧宝姝出了府衙,叶氏从萧宝姝那听说是陆从风救了她,于是一出门就给陆从风跪下了:“多谢陆小侯爷。” 陆从风忙将她扶起来:“不必多礼。”他望了眼萧宝姝:“前云姑娘救了我,我理当回报。” 叶氏道:“七娘那是凑巧,小侯爷还记在心上,我真不知道如何谢小侯爷了。” 陆从风朗笑道:“真想谢谢我的话,就请我和我的朋友去您家吃个便饭吧。” 叶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想去蹭个饭。”陆从风不好意思道:“这个要求,是不是很过分?” “呃……”叶氏这回听明白了,她忙道:“不过分,不过分,只是……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家里平常吃的比较简陋……” “江南可是鱼米之乡,吃的总比西州好吧。”陆从风笑道:“莫非叶伯母嫌弃我们?” “不敢,不敢。”叶氏道:“请,请。” 叶氏和陆从风说话的时候,萧宝姝仍旧不敢看他,人说近乡情怯,她这或许就是遇到最亲近的人,也变得胆怯吧,叶氏和陆从风福了福身子,就带着萧宝姝匆忙回家准备去了,陆从风望着萧宝姝背影,一直等到她背影消失不见,才打了在一旁探头探脑的老秦一下:“走,回驿馆去!” 老秦愣道:“不是要去小美人家蹭饭吗?” “蹭是要蹭。”陆从风道:“总不能白蹭吧。” “所以?” “所以要回驿站拿钱啊!”陆从风无奈:“刚才急匆匆的出来,都忘了拿钱了,诶,老秦,你带了没?” 老秦一口道:“没带。” 陆从风:“……你也回答的太快了,我又不会不还你钱。” “真没带。”老秦信誓旦旦。 “算了……不能指望你。”陆从风转身:“回驿站。” 两人并排走着,老秦笑嘻嘻道:“将军,您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美人了?” “嗯?” “小美人长得不错哦,虽然是个哑巴,但是漂亮的。” “说什么呢?” “将军,老秦是为你好,你在西州五年,一个女人都不碰,你都二十三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弟兄们都说你是不是好龙啊?” “……你才好龙呢。” “将军,你别生气啊,难得看到你对女人这么殷勤,弟兄我这不是为你高兴吗?” “……你再不闭嘴,我马上打发你回西州。” “别啊,我还想跟将军你去京城,见识见识呢。”老秦闭嘴:“我不说了,不说了。” - 陆从风和老秦回了趟驿站,又多带着几个随从,就去了萧宝姝家里,是叶氏开的门,叶氏带陆从风他们进了堂屋:“家里简陋,随便坐。” 陆从风东张西装:“令呢?” “哦,和丫鬟在后院洗菜。”叶氏不好意思道:“我这丫鬟少,所以让她去帮帮忙。” 陆从风站起:“那我去看看。” 叶氏刚想带路,就被老秦拦住:“诶,叶娘子,我们想听听桑州有哪些地方好玩,可否和我们说说?” “哦……可以。” - 后院,萧宝姝正在和秋月蹲在那洗菜,秋月还在那边好奇:“小姐,说陆朗小侯爷要来我们这吃饭?就是那个打退北戎的战神陆朗诶!小六子可崇拜他了,还说要去西州在他手底下当兵呢!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我们家吃饭啊?” 萧宝姝默默洗着菜,秋月还在聒噪:“小姐,你说姨娘不会是被骗了吧?那可是定北将军,京城的永安侯诶!怎么会出现在桑州呢?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人物家里吃饭呢?可别是骗子吧。” 秋月一直在叽叽喳喳,忽然听一男声懒懒道:“放心,不是骗子。” 秋月和萧宝姝抬头,只见陆从风倚在门框处,他嘴角带着笑,俊美英气,拔如青松,昭昭如朗,他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起来的物件,扔给萧宝姝:“云姑娘,送给你,谢你救命之恩。” 萧宝姝接了个怀,她低头打开一看,里面是的酥糖。 萧宝姝一向最吃甜食,以前每次表哥来萧府,都会给她带上一包酥糖,萧宝姝看着这些酥糖,怔住了。 她现在已经是云七娘了,为何陆从风还会送她酥糖?她忐忑抬头,却见陆从风挠挠头:“不知道你喜吃什么,但我想,年轻女子,应该都是喜吃甜食的。” 原来如此,萧宝姝松了一口气。 秋月不由道:“你是陆朗将军吗?”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