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命运真的冷血到这个地步,这一次骤起骤落的打击,只会把那些真正在意骆炽的人彻底推进愧疚和悔恨的深渊。 禄叔把话说得隐晦,但公司内部的公关原本就相当专业可靠,方航等人也同样立即意识到这一点,事情处理得很稳妥,后续的舆论风波没有波及任何无辜的人。 只不过公司里打了一架。 毫无章法。 完全不体面、完全不成地打了一架。 艺人和团队,艺人和艺人部经理,最先谁都按不住冲过去的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歌手,后来情形变得更混。 淮生娱乐原本就不是个常规模式的影视公司,骆炽没有用公司的规矩约束过任何人,所以这场意外爆发的群架也没有导致任何人被处理。 …… 实在太不像话,方航一瘸一拐来见明禄的时候,还托他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说。 方航是艺人部的经理,被揍得最惨,身上抑着的郁气却比前些天少了太多。 他深口气,低着头把情绪全下去,郑重整理好衣服,对明禄说:“不论如何……” “……不论如何。” 明危亭说:“他们想告诉你一件事。” 明危亭看向骆炽的眼睛:“从今以后,喜你的人,不会再因为喜你这件事再受到任何伤害。” 骆炽那么容易就会被人喜。 替他说话的粉丝被追着挖苦讽刺,替他吵架的艺人被铺天盖地抹黑谩骂。 旧官博被董事会派人强制接管,在骆炽留下的遗产被分配之前,就连公司里那些死扛李蔚明的经理们,也没少坐冷板凳遭人挤兑。 所以骆炽不断向后退,从那个光芒四的吉他手退到幕后,再从幕后的淮生娱乐总经理继续向后退,退进影子里,不让任何人沾他。 这件事应当在这里被彻底解决,不该再被带到新的世界里去。 …… 骆炽轻轻眨了下眼。 他口起伏的频率比平时稍快,手指无意识地慢慢收紧,又一点一点松开。 要理解这句话,对他来说似乎相当困难。他垂着视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把这句话念了很多遍,直到终于开始慢慢触摸到里面的含义。 “幸运粉丝代表。” 明危亭碰了碰他的眼睛:“要不要拥抱一下?” “……要。”骆炽了口气,眨了两下眼睛,“影子先生,我想抱一下。” 骆炽弯起眼睛朝他伸手:“我想抱一下,我口很疼。” 他笑着说这句话,明危亭把他从沙滩椅里抱出来,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骆炽低头抵着他,气息急促,却没有任何水汽溢出来。 骆炽用力抱着他。 “影子先生。”骆炽埋在他肩头,低声说,“我的画画完了。” 影子先生点了点头:“非常好看。” 影子先生认真考量了半晌:“画的是什么?” 骆炽没忍住笑了一声,却只是囫囵摇头:“我的信也写完了。” 影子先生问:“要不要寄?” “不寄,是给我的……等手术后再说。” 骆炽了口气,慢慢呼出来:“如果我连看信也忘了,一定要提醒我。” 影子先生收拢手臂:“好。” 骆炽叹气:“怎么办。” 他察觉到影子先生在他的掌心画问号,握住那手指,自己向下说:“想做的事太多了,我想快点好起来,我好舍不得,我好想活下去……” 在他肩后的手臂用力收紧。 明危亭托着骆炽的脸,放轻力道让他抬起头,骆炽的睫间没有任何水汽。 那双眼睛里没有雾和水,光很亮,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标准的术前不安,我紧张。”骆炽昂头,镇定解释,“今天是第七天了。” 明危亭仔细看他半晌,也叹了口气。 骆炽不明就里,眨了下眼睛,拉过他的手画了个问号。 “这样显得幸运粉丝很不酷。” 明危亭伸手拢住他,第一次低下头,把额头抵在骆炽凉润的颈间:“我已经紧张七天了。” 骆炽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他愣了几秒钟,随即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学着影子先生的动作,按住肩头的脑袋不由分说一顿。 明危亭被他活力十足地蓄意报复,眼里也慢慢带出一点笑:“还紧张吗?” “紧张。”骆炽当然点头,“想要活下去才紧张,想要活得好才紧张。” 骆炽大声说:“这叫求生。” “万一术中出现意外,所有应急手段都用完了,就要靠患者的求生。” 他照顾任姨的时候看了很多资料,其实非常懂行:“影子先生必须要上岸,必须要追星追到九十三岁。” 明危亭跟着轻笑出声。 他抬起头不说话,只是眼底更暖,任凭骆炽痛痛快快过了瘾,才把骆炽重新抱进怀里。 按照荀臻给出的方案,最好在术前提前几天就开始住院。 这样能让骆炽尽快适应医院的环境,也能随时对骆炽的身体状况进行密切监控,随时对可能有的突发状况作出调整。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骆炽对医院潜意识里的本能抗拒——这种抗拒并不受主观意识控制。如果导致骆炽的状态有所下滑,影响手术,反而得不偿失。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原本打算一直在望海别墅待到术前。 “我的事都处理完了。”骆炽握住影子先生的手,“带我去医院吧。” 明危亭扶着骆炽的头颈,低下头。 他认真看进那双眼睛,确认了里面的确没有任何一点不舒服和勉强,才回拢住那只手。 “头不疼了,口还是疼。” 骆炽知道他在检查什么,玩心忽起,一本正经开口:“今天的话对情绪的刺太大了。” 明危亭看到他眼里明明朗朗的笑,就知道骆炽没有认真,却还是把手按在他口:“这么严重?” 其实早不疼了,还连烫带暖涨得慌,但骆炽当然点头:“这么严重。” “怎么办。”明危亭学着他之前敲自己,敲了敲骆炽的口,“不要疼了。” 骆炽这些天时常反思,觉得影子先生变得幼稚一定有自己的十成责任,笑得忍不住咳嗽:“好好,我听见了,它说——” 话说到一半,骆炽上明危亭的视线,却忽然不自觉怔了下。 …… 影子先生很少这样看他。 明危亭的视线静静落进他的眼睛。他被抱着坐起来,被摸着头发轻轻了……剩下的这些动作倒是都很悉。 明危亭一手拢在他脑后,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它说什么?” 骆炽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小:“……说,有一点跳。” 何止是有一点跳,他的心脏可能差一点就从口跳出来了。 幸好他血一直都很低,动倒也不会头疼。不过等手术后一定要开始养身体,不能让血再这么低了,听禄叔说血低会容易晕船…… 七八糟的念头忽然都在某一刻暂停。 明危亭低下头,把手掌按在他左侧的腔上,暖意隔着衬衫的衣料渗进去,他的心跳从里面撞出来。 “我很谢它。”明危亭说,“上次它只停了很短的时间,就又跳起来了。” 骆炽毫不犹豫替自己的心脏发言:“这次停都不会停。” 明危亭笑了笑,他抬起头,认真看了骆炽很久,一直久到骆炽几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眼睛。 ……在邮轮上,有种相当传统的标准礼节。人们在打招呼的时候,会吻手致意。 它最早代表真诚的问候和谢,也代表诚挚的祝福和敬意,后来这种礼节逐渐变得传和常见,常见到几乎不带有更多的含义和特。 明危亭握住骆炽的手,他郑重地对骆炽的心脏问候和道谢,谢它把骆炽从水里带回来,也谢它一直陪骆炽坚持了这么久。 接下来不会再疼,会有很多可以把整个口填的值得高兴的事,所以一定要在接下来也特别坚强。他们会一起去养一个小海螺。 然后明危亭低下头,挪开手,轻吻他腔下热烈跳动的心脏。 第59章 手术 手术前该做的准备很多, 但需要病人亲自做的其实非常少。 骆炽住进医院,除开被拉去做了一系列身体检查、又戴上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仪器导线,再没了什么别的事, 只剩下遵医嘱卧静养。 因为实在太闲, 骆炽就又忍不住问影子先生借来了电脑。 这时候病房里很清静, 走廊里也没什么人。 本身就是单人病房,虽然难免到处都是嗡嗡运转的仪器、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也很明显, 但整体的布置依然足够温馨舒适。 窗明几净,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得房间有种懒洋洋的暖。 明危亭被荀臻带去做最后的术前告知。骆炽一个人坐在病上玩电脑, 一抬起头, 就看见了影子先生雷打不动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骆炽醒来后, 其实就已经不需要看到外套才知道影子先生会回来, 但这个习惯还是一直被明危亭保留了下来。 有时候因为身体虚弱或是实在太疲倦,骆炽会一不小心就睡过去,醒来的时候, 还会发现那件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盖在了身上。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