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柔地从肌肤上滑过,小鱼小虾或者其他微生物都从身边游过去。 郑隽会游泳,成绩还不错,但是她一直在游泳池中,鲜少到大海中,尤其没有体验过深潜。 那天和埃莉诺一起,体验的也是浮潜,只在水下几米。深潜和自由潜都需要考证才能进行。 她看了看时间,八月了,还有一个月。 之前郑隽用了一个多月学会了跳伞,现在她悄然将潜水也加入了自己的学习名单上。 开着车,郑隽到了更靠近海边,有潜水中心的g省b市。 她报名了深潜和自由潜的课程。 深潜考证并不慢,open water 大概三四天,advanced open water 大概又是两天,只要好好学了,99%的人都能通过,毕竟这个主要是学会使用装备,和适应水下环境的一些技巧。 自由潜水难度就大了,因为无水肺(装有缩空气的装备),是直接自己一口气下去,持续时间看能憋多久,所有携带装备都是奔着节省耗氧量的方向去,因此考证的通过率也不到一半。 郑隽和一同报了课程的同学训练,他们互相为搭档,练习在海下怎么憋气时间更长同时游得更深。 在这里,每一次下水都可以看到时间和深度,掌握了技巧的同学进步也非常快,气氛一时火热。 “两分钟了!” “两分三十秒!” “三分钟了!你太了!” 有人屏气达到三分钟,一上来其他围着的同学就恭贺了一番。 也有人同时下潜,突破到五十米后大家同样一番祝贺。 虽然现在的世界纪录是一百多米,但是普通人刚刚训练过,能到四五十米已经非常值得庆贺了。 自由潜水一口气的特要求大家要么更侧重深度,尽量憋气,加快动作;要么屏住呼,全程动作尽量小幅度减少耗氧量,增加时间,靠自己下去能多深到多深。 很多初学者都是前者,大家对自己努力达到更深的位置乐此不疲。 “郑隽,闻欣,到你们了!”有人喊道。 “郑隽,加油加油!再破纪录!”还有不少人对郑隽喊着。 在之前的课程和训练中,郑隽一直是佼佼者,屏气时间更长,下潜深度也最高,同期中当之无愧的前几名。 郑隽已经融入了这个氛围,她穿着泳衣,对他们自信地比划了一下,“放心!” 她深一口气,一头扎了下去,腿部摆动,一下子窜出去几米。 她们现在是在g省b市的潜水中心,这一块沿海,水下风景非常好。 郑隽看到了细软的沙子,颜丽红黄白黑各杂的热带鱼从旁边游过。 她继续向下,掠过珊瑚、海草,堡礁、岩石。 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往更深处下去,像是一条飞快窜过的鱼,吓得旁边水母猛地一摆,海在几米外慢张开嘴,等着这送进口中的美味。 “她是不是已经过五十米了?看着比之前更深了!” “快,我们跟着下去看看!” 有些人穿戴好水肺、拿好录像机也下去了。 “过一百米了,好厉害!” 水下不好说话,但是大家纷纷比划着动作,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动。 上课时光听老师说了大致水平,说了当前纪录,可是谁能想到一同来学习的小伙伴就这么厉害! 虽然老师批评了几次,可他们这种方法分明就很有用嘛! 有人忽然撞了撞拿摄像机那人的胳膊,也过来看了眼。 郑隽的动作变了。 她似乎过了一百多米,就不再使用前面那样用手臂、用腿脚划动水给自己加速的动作,转而变成让身体自己沉下去。 可是……可是她穿着长脚蹼的腿部好像也没有摆动? 是出问题了吗? 但是她也没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手势! 因为郑隽的动作实在是平和,他们并没有看出来任何问题,好像就是静静地飘着。 她的搭档闻欣在几米外看着郑隽的眼睛,不够悉让她暂时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现在还在下潜过程,靠体重下去,速度较快,没有什么动作也说得过去。 但郑隽此刻经历的,其实就是最大的、自由潜水中最常见也最危险的问题之一: black out,黑视。 身体的每个动作都会消耗氧气,当氧气不够了,身体会自动转入生存模式,切断一切非生存必要机能,包括意识。 郑隽的眼睛还是睁开的,但她的意识实际上……已经开始飘飘然,即将昏了。 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其实意识不到自己身体不对。 身体受到的那部分力,在水下不是正常吗? 况且意识都开始被切断了,能有多少反应时间? 郑隽还没来得及转身,没来得及回去,就发觉自己有些晕乎乎的,浑身酸软无力。 也许这持续了两秒,也许只是半秒。 上方的安全员发觉不对迅速冲过来,但更快的是另一个影子。 他似乎早就在这一片海域了,看着这边,却又互不相干。 此刻,他以罕见的速度冲到郑隽身边,一手在郑隽眼前晃了晃。 朦朦胧胧中,郑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光照下的海水透明度高,清晰可见。礁石与珊瑚丛中,悬浮着她本不想再看见的那人。金闪闪的海水在他身后漾,让他看着更加正义凛然,也让郑隽更加讨厌。 她怎么又看见这个人了,这个总是戳她伤疤,让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的人! 他不应该和车队一起去其他地方了吗? 她都离开了,怎么还追过来了? 郑隽勉力挣扎着,眼角看不见的水珠滑落,眼里浸了痛恨。 但柏远铮看着,却只看到了郑隽的厉内苒。 他好像能听见郑隽内心在说什么一样,俯身,对准郑隽倔强的面容,对准紧闭的嘴,渡了一口气过去。 尽管郑隽不想,但是缺氧的身体迫不及待汲取着氧气。 大脑得到缓解开始运转,酸软的身体多了几分力量。 但那双睁大的黑亮眼睛还在问,你过来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本不想看见你吗! 郑隽加大了力道,她极力想要挣开来。 柏远铮现在无法说话,但是他用眼神和手上的动作回答了。 他的眼神是包容的,是克制的,是充歉意的。他任由郑隽在怀中挣扎,拳打脚踢,一手在郑隽手上轻轻的画下那几个字。 “因为我在乎你。” 我看到了你的痛苦。 我看到了你的难过。 我看到了你每一次举动下的悲鸣。 我看到了你即使得到第一,也并不快乐。 郑隽眼中的泪水更深了,和海水混合在一起,完全看不清。 但是柏远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放开了手。 郑隽是自由潜,他也是。 他已经将自己的那口气渡给了郑隽,现在又退后两米,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仿佛在说: 如果你想要继续下潜,你可以继续。如果你想要上去,也可以上去。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一直看着你。 对不起,一直指责你傲慢的我,其实才是傲慢的那个人,直到大吵一架才看到了你的挣扎和求救。 现在我选择相信你。 郑隽眼中大颗大颗泪水砸进了海水中。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对方有着英俊的面容,穿着贴身的泳衣,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就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她。 他难道不知道他渡完那口气,自己就没了吗! 简直愚蠢! 狠毒! 现在又把力放在了她身上! 郑隽定定地看着柏远铮,心中一边委屈,曾经被钻开的那条一边又好像被撕开了更大的一块。 头顶上夏火辣辣的关透过层层海水照下来,已经只有和煦的温暖,一点点将晦暗的、空的那一块心房填,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没有继续下潜了。 郑隽双腿微微摆动一下,脚蹼推动她向前,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的手,双腿继而更快速地摆动着,往上方那个灿烂的世界奔去。 柏远铮有些讶然地笑了,他尽量减轻着自己的阻力,双腿一起摆动。 “哗啦!” 两人共同浮出水面,水珠从脸上滑落,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地呼换气。 灿烂的光快速将头上水珠蒸发,郑隽眼眶微红,想要开刚刚握住柏远铮的手。 柏远铮手腕一转,回握过去。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