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 城外山花烂漫,也算是出游的好时节。 胡谦既答应了荣宁儿出去游玩,便选了一天空闲时间,带着薛柠霜和荣宁儿去了郊外。 虽说马守备的事情已经得到皇上赦免,但姐们俩不想给胡谦惹麻烦,所以只带了彩随行。 郭北县城郊可不仅仅有兰若寺,亦有许多名胜古迹。 顺着山间小道向上,只见红花绿叶开得正好,林荫深处,偶见野兔獐子之类的动物,喜得荣宁儿立刻去追。 大白天的胡谦也不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只和薛柠霜在后面慢慢走着。 一番畅游,薛柠霜极是舒心,问道:“相公,还记得金陵的花照灯会吗?” 胡谦将她搂在怀中,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然记得。” 薛柠霜一脸足,“当时相公那首《青玉案·元夕》可真是惊到妾身,只不过那时年轻气盛,所以面上仍是不服。 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 胡谦轻抚她的秀发,“那有什么关系,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薛柠霜道:“相公此话虽直,倒也不无道理。 趁着现在大好风光,不如来首诗如何?” 胡谦道:“现在吗?相公最近忙于公务,诗书全然荒废了,不如后再说。” “后哪里还有兴致,好不好吗?” 胡谦点点头,“难得你有此雅兴,相公就舍命陪君子了。” 薛柠霜赶紧捂住他的嘴,佯怒道:“可不敢胡说,妾身才过了这几天舒子,相公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妾身实在不能接受。” 胡谦捧住她的脸,直直盯着她道:“你是从哪里刨来‘舒’这个词的。” 薛柠霜道:“可是这事本来就是如此啊……” 胡谦有意取笑,又问道:“这事是到底是什么事?” 薛柠霜道:“相公莫要装糊涂,当然就是那个了。” 说着忽地一脸红晕道:“妾身那晚才知道,原来那个竟然这么舒服。 难怪书上说有很多寡妇耐不住寂寞。 以前妾身不知道,只当是她们不守妇道,现在想想,一旦食髓知味,确实难以忍耐。” 胡谦道:“你说的是马车上那次吗?我之前确实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大。” 薛柠霜一愣,“马车上?” 随即明白过来是荣宁儿故意报复自己的那次,于是连连点头道:“对,就是那次。” 胡谦笑道:“若是被宁儿知道了,只怕也要有学有样了。” 薛柠霜灵机一动,“不如就以闺房之乐为题如何?” 胡谦点点头,“那好,就请娘子先来如何?” 薛柠霜道:“那妾身就献丑了。” 说罢沉了一会,开口道: “紫紫红红闹尘, 人生能遇几回。 少年不做私情事, 只恐风也笑人。” 念罢,未等胡谦评论什么,她自己就先红着脸笑了。 胡谦道:“娘子说得好啊。 少年不做私情事, 只恐风也笑人。 今天光明媚,正是大好时节,咱们是不是该寻觅点情事做做。” 薛柠霜脸上一红,四处望了望道:“这里? 这里如何使得?” 胡谦点点头,“早知道就该带块布出来,铺在地上,或可歇息,或可做点私情。” 正自叹息时,忽听薛柠霜低声道:“相公若是舍得,身上的袍子也可以……” 胡谦一顿,抬头便见她正低眉站在那里,脸上微带红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这样胡谦都不能明白她的心意,那实在是太失败了。 他当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微一用力,便将她横抱起来,寻了个茶花茂密的地方,停了下来,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解开,铺在地上,然后将她放在上面。 此刻她双眼紧闭,睫一跳一跳的,红微微颤抖,似乎是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情动时,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胡谦双手去解她的带,却发现它系的犹如穿花蝴蝶一般,极是难接。 她本来努力闭着眼睛,又忍不住去看。 见胡谦解不开袍带,立即伸手去解。 胡谦自然也不会傻傻地等着气氛僵住,一俯身,吻住她的红,双手老实不客气地游走起来。 便在此刻,她忽地心头一颤,赶紧推开胡谦,轻声道:“相公,妾身有点不舒服……” 胡谦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心灵应,好像是宁儿那边……” 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荣宁儿的喊声。 胡谦赶紧把薛柠霜拉起来,顾不上多说,直接背起她,往声音处奔了过去。 跃石攀岩之后,胡谦便到了荣宁儿所在的地方。 只见她正站在一处大石上,四周皆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 胡谦背着薛柠霜跃上大石,缓缓将薛柠霜放下,关心道:“宁儿,你没事吧?” 说着又仔细看了看荣宁儿的身体,见她没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薛柠霜道:“宁儿,你莫不是又在欺负姐姐。” 先前两人诗已经出了气氛,正待成其好事时,紧要关头被荣宁儿打断,薛柠霜便怀疑是不是又是荣宁儿的恶作剧。 荣宁儿摇摇头道:“相公,姐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胡谦仔细听了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有。 薛柠霜也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荣宁儿道:“你们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唱歌……” 胡谦又仔细听了一会,仍是什么也没听到。 只不过看得久了,只觉面前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没了原来的生气和活泼,更像是一潭死水般。 绿得吓人,惊得让人害怕。 沉静肃穆的林子里,忽有一声低沉的歌唱之声。 胡谦听了,这才点点头,“的确有人在唱歌,只不过这唱得是什么?好像从没听过的。” 薛柠霜自幼博闻强识,待听到之后,惊讶道:“这是旧朝云中的一种歌曲,好像叫做九子望乡歌。” 胡谦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吗?” 薛柠霜道:“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调子和歌词和这个都很像,不能完全确定。” 荣宁儿着急道:“不是,不是,歌声中还有野兽咆哮的声音,你们没听到吗?” 胡谦皱了皱眉头,再去听时,果然听到其中隐隐有一股低沉的嘶吼声。 薛柠霜也点头道:“真的,真有野兽咆哮的声音夹在其中!”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又往胡谦身后躲了躲,“难道这附近有什么野兽不成?” 荣宁儿道:“真的有!刚才妾身追着那獐子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是花纹的东西从灌木中跑了过去。 妾身吓了一跳,这才出声喊叫的。” 胡谦将她二人拦在身后,又甩出袖中的龙渊剑,笑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这,什么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绝对伤不了你们。” 荣宁儿想到胡谦的神通和本领,立即点点头,“有相公在,自然用不着害怕,只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相公知道吗?” 胡谦用神通扫视了一遍,却并未看到任何怪异之处。 于是摇摇头道:“四处并无异常,应该不是什么鬼怪,可能只是什么野兽罢了。” 薛柠霜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 三人正要离开,那歌声忽地一变,陡然间竟有一声虎啸,响彻山林。 胡谦横剑在前,奇怪道:“老虎?” 薛柠霜和荣宁儿则是吓得立即躲在胡谦身后。 紧接着又是一声虎啸,震得面前的树叶都止不住簌簌抖动。 胡谦笑道:“别叫了!你若真有本事,直接出来就是!” 虎啸声顿时没了。 不多时,忽听一阵穿林打叶之声响起,灌木林中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向这边走过来。 胡谦皱了皱眉头。 明明见到树叶晃动,可是就是看不到有什么鬼怪的影子。 难道不是鬼怪? 可若不是鬼怪,怎么又会唱歌,又是呼啸的。 似乎还能听懂人言。 正在想时,那东西已经到了一丈远的灌木后。 便听“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那灌木林不再晃动。 那东西…… 就站在了一丈远的那灌木林里。 不知是敌是友…… 胡谦握紧龙渊剑,如此短的距离,只要他一剑下去,别说是那东西,就连灌木林和巨石都会被生生切开。 正犹豫要不要立即动手的时候,那歌声竟然再次想起来。 只不过这次清晰了许多,——就在面前的那片灌木林里! 歌声之中,又夹杂着几声清脆的虎啸。 只不过这次温柔了许多。 胡谦正要问,那林后忽地传来一句人言。 “可是胡知县当面?” 胡谦一愣。 人?!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便应了一声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在下徐丰年。” 胡谦一愣,“云中刺史徐丰年?” 那声音道:“正是在下。” 胡谦有些难以置信,“这么说,你是鬼了?” “是,但不完全是。” “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一百年多年前,在下还是云中刺史的时候……” 胡谦道:“长话短说吧。” 灌木林中一阵沉默。 随即又有歌声传来。 等了片刻,徐丰年才又说道:“知县大人见谅,在下自中了这法术,虽也能开口说话,但每说几句,就得先唱一段歌子,要不然说出来的就不是人言而是虎啸了。” 说完,他又唱了几句,才又开口道:“大人见谅,在下今天拜会,实在是想求大人一件事。” 胡谦道:“你且说说看、。 徐丰年道:“求大人为在下解除法术,帮在下恢复自由之身。” 胡谦笑道:“你怎么就认定我能解除的你法术?” 徐丰年道:“大人在在下的墓中去除了旱魃,又保佑郭北一县平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胡谦点点头道:“有什么冤情就尽管说吧,至于这解除法术的事情……本官也得听听才能做出决定。” 徐丰年道:“一百年前,在下到云中上任的时候,此地有个书生陈志邦极是有名,在下便召见了他,谁知过了不到一个月,在下就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脾气暴燥,后来慢慢发狂、狂啸。 平时极是喜的饭菜酒茶,本不想多吃一口,反而见到人就想吃。 没过几天,在下就变成了一头斑斓猛虎。 在吃掉身边的婢女之后,就人人喊打,无奈之下,只能逃出来,躲到山林。 本以为这辈子已经无望,没想到那听过路的人说知县大人不仅可以降妖捉鬼,更有趋吉避凶的本事。 所以特地来求知县大人,还望知县大人救在下一救。 就算来世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大人的恩情。” 胡谦道:“你是被人用法术变成老虎的?” “是的。” “这个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在下这些年每天都在想那天的事情,除了他,绝对不可能有别人了。” 胡谦道:“你既成了这样,又过去百年,就算是解除法术,之前的亲朋好友也基本都不在了,又有什么意思。” “唉,说起来在下之前也是有家室的,还有一子,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若是能变回人形,便可去找他。 就算找不到,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就算之后立即死了,也无憾了。” 胡谦暗暗摇头。 那时就有儿子的话,现在该有一百多岁了,这样的年龄,只怕早就死了。 又一想,之前那徐掌柜自称是徐丰年的后人,只不过无法确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荣宁儿道:“相公,若是能帮,就帮帮他吧。” 薛柠霜不知是不是联想到自己的爹娘,慢慢出泪来。 “相公,这徐刺史如此悲情,咱们就帮他想想办法吧。” 胡谦沉了一下。 他虽有符水神通,按理说无论什么符咒都是可以画出来的。 但关键就是不知道那是怎么法术,若是用符咒可以解除,又该用什么样的符纸呢? 正想着,忽地想起明心寺的六法禅师和方丈通法大师,若是问问他们,也许可以有什么办法。 于是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也只是试试,你明白吧?” 徐丰年道:“大人放心,无论成败,在下都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胡谦点点头,正要离开,忽地又转身问道:“说了半晌,你且出来让我看看再说。” “也好,只是怕惊了大人。” “无碍,只管出来就是。” “大人稍待,在下这就来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