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匪玉冷漠道:“不在。” 年轻人看到明匪玉吃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更加嚣张地喊他:“老怪物。” 明匪玉看着他,勉强答了个“嗯”。 “哈哈哈哈——” 年轻人心 意足了,终于不喊了。 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何时,他的呼喊永远会有人回应他。 隔在两人中间的冰山在两道灼热的气息中融化,针锋相对的紧张气势化为一股紧密 绕着两人的风,再次对视时,彼此目光都柔和了,瞳孔里都是对方的身影,温柔的,长情的。 这个漫长又黏腻难受的夜里,有了彼此的陪伴,也不会那么难熬。 年轻人心绪平静下来,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结了婚你真的会放我走吗?不会又半路捣 吧?” 明匪玉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不会,我又不是你这个小骗子。” “万一你临时改主意了呢?” “如果我骗了你,你大可以拿那把匕首杀了我。”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方才还轻松愉快的心跳骤然停止。 年轻人眼底迅速闪过慌 和不安,很快他强打起镇定,小声问:“什么匕首。” 明匪玉抱紧了他,下颌抵在他松软的发丝上,闭上了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就是你刚才想杀我用的那一把,现在又放回柜子里了吧。” 他 受到,怀里人身体抖了下。 “别怕。”明匪玉睁开眼睛,瞥向柜子,眸中一瞬间迸发出的寒光如刀,但很快收敛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 “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年轻人看似稳定的声线是强打出来的镇定。 如果刚才他没有犹豫,而是动手刺下去,现在他还能安然地躺在明匪玉怀里听他说话吗? 还是在刀下去的那一刻,也会是他死亡的那刻……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困境,往后是悬崖,往前是虎视眈眈的饿 ,他要么死,要么与 生死博弈。 无论哪种,他都处于被动境地。 他获得了长生和健康,死亡不再是他最害怕的威胁,但同时他未来的生死、喜悲、留还是走,都由明匪玉掌握,由不得他了。 这是他向明匪玉提出渴盼长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当时快死了,只想活下去,完全没想过同狡诈的魔鬼做 易的后果,将灵魂和□□都献祭给了魔鬼,那他还是他吗? 想到这里,他遍体冰凉,不敢再想下去了。 明匪玉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声轻哄:“再睡会吧,离天亮还有一会。” 年轻人没吭声,好像是睡着了。 直到很久之后,木屋静悄悄的,落针可问,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嗯”在黑暗中响起。 两人都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个安眠夜。 第25章 这个幻境太久了, 久到谢知归忘记了他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因为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就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遍, 一闭上眼, 摇椅咿呀猛晃的声音还会在耳边响起。 奇怪的是, 他记不起年轻人的样子了。 但他偏偏又记得那时院子的花草长什么样,明匪玉那件红衣上花纹的线条,年轻人酡红的脸颊…… 有一幕,他们对视上了,谢知归好像要看清那人的样子了—— 那个年轻人眼睛是微眯着的,没有焦距,像被人 掉了魂,只有剧烈呼 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年轻人眼睛麻木缓慢地扫过院子, 在他站着的那个地方停顿了一下, 好像穿越时间的跨度和他四目相对。 然后他红着眼, 朝他伸出了发颤的指尖,犹如一个即将溺亡者的求救。 谢知归鬼使神差地也伸出了手,然而在他们指尖相接触的那一刻, 年轻人的手腕被突然出现的苍白大手握住了,他再次被拖回了黑暗里。 谢知归只记得那个万念俱灰的眼神了, 在无数零碎的幻觉里,直接、 准地击中了他的灵魂。 当看到他哭泣的不成样子,他的心口也随之揪疼, 痛苦地蹲了下去,大口大口地 着气, 眼泪一颗颗砸进泥土里。 这只是梦啊, 为什么我也会疼?为什么我也会窒息?谁能来告诉我为什么?! 他在梦中低低 泣。 这份悲伤一直延续到他醒来时还未淡去,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恍然如刚出生的孩童一样无助茫然地打量这个世界,夕 中,头顶那片橙红的天空灿烂得像是假的,远处归林的鸟儿用鸣声宣告忙碌一天的结束。 他还躺在那个摇椅上,被人抱着。 然后他 觉有人帮他擦去了眼泪,顺着那只苍白的手抬头。 见到明匪玉的那一刻,泪珠竟然抑制不住的大颗大颗滚落,不是他在哭,是不受他思维控制的行动,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行为,他也说不清在伤心什么,委屈什么,怨恨什么。 明匪玉可以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眼泪,但受不了被他一直盯着,那种幽怨、委屈、哀伤的眼神如一 刺扎进他的瞳孔里,悲伤轻而易举传染给了他,谢知归永远能够让他难受。 他轻叹口气,将手覆上他的双眼。 “你别这样看着我。” 谢知归将他的手掰开,愤怒甩到一边,继续恨恨地盯着他,眼里是蜘蛛网一样漫爬的血丝,掌控这具身体的灵魂好像变了个人。 明匪玉 悉“他”又无可奈何“他”,缄默不语,等他先开口说话。 很久很久,谢知归意识回笼,身体还是动不了,不过衣服是整齐的。 喉咙很疼,不知道是那杯茶的后遗症还是哭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泪意,他愤恨望着明匪玉。 “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 想问为什么让你看到那些?还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谢知归啜嗫半天,也瞪了他半天,最后却问了一个明匪玉没想到的问题。 “你们最后为什么会分开?” 这个问题明匪玉也想了一会,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实话,又该怎样告诉他。 明匪玉解开了衣领最上面的两颗盘扣,拉开衣服, 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那是一道不长但很深的刀伤,即使愈合很久了,褐 的痕迹依旧与其他地方苍白的皮肤格格不入。 谢知归见了先是一怔,立刻想到那个夜里,年轻人高举的那把匕首,刀面反 出了刺眼的寒芒。 所以,最后那把匕首还是刺进了明匪玉的心口。 谢知归看着那道疤痕:“当时疼吗?” “疼啊。” 明匪玉笑意极轻,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诛人心的话语:“疼的我想拉着他一块死。” “你们……不是很相 吗?” 明匪玉却是沉默了,良久才说:“如果他心里有我,就不会一次次将我排除在他的选择之外。” “如你所见,我带他出了雾山,去他家里见了他的姐姐和母亲,她们说不会反对我们的事,还热情地留我们在那里住下,但在我们回来的那天,发生了一些麻烦。” 谢知归追问:“什么麻烦?” 明匪玉却反问他:“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人类了吧。” “……嗯。” 谢知归垂眸,他在幻境里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抱着他的这个,是个怪物。 怪不得他没有心跳,怪不得他体温那么冰凉。 他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但更怕轻易行动惹恼了这怪物,没能逃出去还赔上 命,太不值得。 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冷静。 明匪玉看向远方,声音飘进风里:“原本我们一直生活在雾山,很少出去,和你们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但总有人不得安生。” 谢知归:“谁?” “一群自诩正义的天师,总囔囔着要消灭我们。”明匪玉语气不屑,好似对方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打打闹闹的烦人小 孩。 “他姐姐就是天师之一,还没踏进他家门,我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天师味道,他姐姐也知道我,但为了他,我们都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一起呆了三天。” “变故就发生在最后一天,他把我打发出去给他买东西,但回来的时候 接我的不是他,而是一群严阵以待的天师,他被他姐姐藏在身后,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那个刺疼了他心口的画面再度浮现眼前,明匪玉扯了下嘴角,眼底冰凉,似是冷笑,又似是自嘲。 谢知归见状况不对,也紧张屏息了呼 ,怕明匪玉想到过去突然发疯,迁怒到他身上。 “在进去前,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但我还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选择站在我身边,还是选择他姐姐。” “可是他躲了,躲在了那群要杀我的天师身后。” 谢知归一下都不敢动,手脚都已经凉僵了。 明匪玉低头看他,说:“不过那不是什么大问题,解决一群蝼蚁很容易,只是血太多了, 脏了他的地方,他可能生气了,也可能是被 地尸体吓到了,愣着没有接我伸过去的手,我上去牵住了他,想着等回了家再安 他,那地方太脏了不合适说话。” “穿过客厅,我们刚走到大门口,又被他姐姐拦住了。” “我真该第一个杀了她!” 明匪玉眼中杀意迸现。 “她比起那些废物好点,不过也就一点,轻易就被我卸了武器,我刚要扭断她脖子,一把匕首刺入了我的心口。” 说及此,明匪玉梗住了,喉咙被刀片卡住了一般痛苦难受。 谢知归大概猜到了什么,“他……” “他选了他姐姐。” 明匪玉苦笑,所有杀意化为了不可置信以及无力的痛苦。 谢知归从未见他 过这样的神情,眼底和睫羽上仿佛凝着冰棱。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