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姜沃觉得以自己的分量,可以重新问一遍这个问题了。 客服小同学去为她查询了系统内浩如烟海的详细规则。 片刻后小同学的声音才响起:“姜老板,你的权限已审核通过,你要下注绑定某一位上位者吗?” 姜沃安心了:果然。 她之前就想过系统的判定问题—— 比如武德年间,那时候几方势力对峙共同掌权:高祖李渊、秦王李世民、太子李建成等。 期间,时任太子李建成曾经禀明高祖李渊,把秦王的肱骨之臣房玄龄杜如晦都逐出了秦王府。 姜沃就曾想过,若是系统来判定这个情况,难道就能断定这两位失去了官职就彻底失去权力? 果然,判定是不同的。 系统的屏幕上,亮出了选项与血红的注意事项。 小同学尽职尽责道:“姜老板,慎重选择!一旦与某一位上位者绑定,除非你们中有一方死亡,否则不可解绑。” 绑定优势是,朝堂诡谲宦海沉浮。若是绑定某位上位者,一时的官位进退,只会影响权力之筹的进项(月工资)。并不会直接就砍掉面板,失去官职就失去一切。 但绑定自然也有劣势,以后就彻底失去了改换门庭的机会。小同学不得不提醒道:“若是这上位者彻底失去掌权的可能,那姜老板哪怕自身能继续留在官场上,也要退回到白银成就的阶段和体质,且终生不可能再寸进。” 下注失败者,再没有资格入高阶权力场。 小同学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听姜沃道:“我确定。” “我以三十三年来全部的权力之筹(与已变现的指南)下注。” “绑定皇后武媚娘。”! 第194章 宰相好当吗 灞桥新柳初绿的二月。 姜沃在长安城外,回了三年未见的文成。 不过并非以挚友之名来文成,而是作为宰相率数位官员奉命正使归朝。 * 文成并未着正使的官袍,也未着她在西域境内已经穿惯了的甲胄。 而是穿了一身素服。 毕竟她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年前江夏王的过世。 论起血缘来,江夏王只是文成的隔房堂伯。不过文成当年是被记作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和亲吐蕃的。 按说,父丧,守孝三年。 然宗正寺当时就有点犯难,不知该如何通知远在西域的文成公主—— 毕竟当年‘江夏王之女’身份只是用来应对吐蕃的,而且当时也未有人想到这种和亲公主出嫁了还能回来。 故而宗正寺的玉牒族谱也未改,只是和亲文书上这么记录了。 且当年文成自吐蕃回来后,江夏王也并未以父亲身份自居,反而说过:‘公主回朝,享朝廷俸禄如帝王之女,乃公主和亲吐蕃多年之功,并非因为记作江夏王之女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江夏王过世,文成公主总要回来祭祀一番。 最终,礼部还是折衷了一番。 请奏过二圣,便按为亲伯父服丧之礼,请文成公主服九个月大功。 * 待文成祭祀过江夏王后,姜沃再次登门拜访她。 时隔三年不见,哪怕文成穿的是麻衣,但姜沃还是从她身上觉到几分兵戎之气。 就像许多做过将、兵的人,骨子里就带了种不太一样的气度。 且这三年,文成不只是练过兵,更是见过,甚至上过沙场的人——她这两年就在吐谷浑练兵,作为吐蕃和大唐之间的藩篱(夹板),吐谷浑这些年就没有彻底太平的时候。 姜沃见她如此气势,甚至换了称呼:“李将军。” 文成不由一笑,然后很快快道:“这个官职听起来也顺耳。” 提起将军,文成语气里也带了怀念与尊敬,提起她祭祀过的江夏王:“伯父年轻时候曾数年镇守灵州抵御突厥,晚年亦镇守过安西抵御吐蕃— —他是大唐江夏王,我亦是大唐的公主,都是宗亲没什么分别,我当以此为志。” “书信上到底许多话说不尽。”姜沃问道:“你此番离开几个月,两三千女兵自行留在吐谷浑没关系吗?” 文成竖起三手指:“若是才练了三个月的兵只怕不行。” “但这是练了快三年的兵了,如果还得我不眨眼的盯着,那也白练了。” 说着她自间摸出一枚虎符来,递给姜沃:“这是我们‘娘子军’的兵符,若是换了旁人,自然不能随意轻示。但若没有你的兵书,也没有这支娘子军。” “总要给你瞧瞧。” 书信上许多不好直接问的问题,此时姜沃便关切问道:“养兵需粮草,两三千人所需并不少。” 文成点头:“兵书上亦有广置烽戍、开屯田之法,足以战守有备。”[1] 姜沃边在心底慨戚将军兵书之全面,边打量文成递给她的半片兵符。 其铸造的方式带着很浓厚的西域诸国的气息。而且也不是中原常见的虎头符。 “这是西域之地特有的雪豹。它们能在气候恶劣的雪山上活动,神出鬼没的。且雪豹有很强的战斗素质,能够捕获比它体型大数倍的牦牛。”文成解释给她听:“我以此打造兵符,也是期许每一个女兵,都是一只雪豹。” 有极端的耐力和强大的战斗素质。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在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 文成又取出一对小一点的兵符,造型更加特殊:“这是藏羚羊。” “藏羚羊耐寒,擅奔跑,轻捷灵——我就用它来做亲兵的兵符。” 这一对兵符,姜沃看过后还给她,文成就推回来:“我特意给你带回了数十挑选过的亲兵来,你带在身边吧。” 姜沃笑道:“我在长安城内,不比你在边境,岂不是浪费?” 姜沃带笑,文成却没笑,只是认真道:“长安城内就安全了吗?” “我虽是才回京几,却也是知道如今朝局的。”她看了姜沃一眼:“太子监国料理庶务,皇后决断军国大事,你这个宰相夹在其中好受,好做人?” 姜沃依旧笑眯眯:“照你这么说,旁的宰相也一样不好受啊。” 文成盯着她道:“这能一样吗?圣旨诏太子料理庶务。” “何为庶务,是朝堂每的常事,就多是六部事。简直是桩桩件件与你这位尚书右仆有关。” 毕竟尚书省真正的一把手李勣大将军,如今半退休状态。而且他也是太子太师,若他驳回些太子的政见,太子倒也无话可说,但…… 文成直接问姜沃道:“如今六部事,若是皇后与太子意见不合,你都如何做?”虽然是问句,但文成也能猜到答案。 果然姜沃颔首:“我一贯奉圣人之命——大事不决者取于皇后。” 什么是大事?那太子跟皇后两位掌权者都意见相左了,必然就是大事! 当然是按媚娘的意思办。 文成闻言不免一叹:“你这样固然是没错,但只怕会令东不。” 姜沃安然道:“我原非东属臣,太子殿下不够信重也是应当的。” 文成也无话说了,这是很实际的问题:谁都更喜用自己亲近悉的人。文成设身处地想一下,哪怕她能掌更多的兵,她最信任的,岂不还是身边朝夕相处过的这些女兵? 她抬头就见姜沃依旧含笑:“无妨,若将来太子殿下不需我做宰相,我就去你帐下做个典令,帮你一起屯田训兵如何?” 甚至起手行礼:“到时候李将军务必收留一二。” 文成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也就摇头笑了:她在朝堂这么多年,算是平步青云官位亨通,想来对朝局比自己看的明白,想必她有法子能在这朝局中保住自己吧。 ** 咸亨年实在是不咸亨。 这一年秋,英国公亦抱病。 皇帝闻讯,立刻遣尚药局奉御到府诊脉。 奉御战战兢兢去了——毕竟英国公的医术,可能比他们还要强点,去给一位名医诊脉,力自然很大。 而诊过脉后,力就更像山一样大了:英国公病得着实不轻。 偏生英国公还不让他们如实禀明皇帝,只道:“不过是老来寻常病痛,陛下圣躬不安,实在不必惊扰。若是令陛下病,岂不是我们做臣子的死罪?” 这……两位奉御当场就如同含了黄连。 真是两难!英国公说的倒也没错,但陛下何等人物,哪怕看不清呢,也绝对不是他们能糊过去的。 果然,两位奉御回,起初也想按照英国公的说法,背背医书将病情含糊一二。 然而很快被皇帝识破,直接问道:“英国公病的到底如何,你们这会子如实说来。若是此时敢瞒朕,将来英国公无事便罢,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就要倒过来问问,你们今为何说他‘病情无碍’。” 皇帝的语气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怒意起伏,但落在人耳朵里,就是让人心底生寒。 两位奉御腿都软了:陛下,我们也没有说无碍啊! 但再不敢有一点隐瞒,如实说来。 说到底……是人寿有尽时啊。 年近八十的人病了,病情又来势汹汹,实在,不容乐观。 皇帝不顾自己风疾,次一早,便亲至英国公府探望了一回。见李勣神还好,才略略放心些。 太子很快也摆驾往英国公府探望太子太师,送了许多珍贵的补品药材。 而皇帝自英国公府归来,还召见了一回姜沃,是以她为吏部尚书而召见。 皇帝沉半晌,语气沉沉道:“调大将军的长子李震、长孙李敬业回京为官,令他们就近侍疾吧。” 姜沃垂首应旨。 皇帝扶住了额头,又过了良久才道:“大将军是高寿之人,或许今岁只是病一病。” “姜卿,尚药局的奉御,许多话吐吐。近来你多去英国公府探望一二。若有什么……就及早告诉朕,不要瞒着朕。”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