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卫琥进了屋子,他进府就嚷道:“我要出去找姐姐!” “胡闹!”六王妃一个茶盏砸在他脚边,后者一脸倔强躲也不躲,“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么!” 卫瑾劝:“六王府如今士兵围绕,哪里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外头街上也不乏这些人,况且你知道瑜姐儿在哪儿吗?” 卫琥脸涨红了些:“总之我就是要去找姐姐!” 见六王妃又要动怒,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而后起身往弟弟腋下一卡往外拖:“阿娘还是多多歇息吧,弟弟这边我来说就好。” 兄弟俩的互动让六王妃出了短暂的笑容,随之想到往他们兄妹三个还要更热闹,嘴角的弧度由下转。 看不到人什么都是虚的,可安嬷嬷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安:“小郡主和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六王妃缓缓垂头,抬手抵住了额头,紧闭的眼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无论何处,希望瑜姐儿别被那些士兵发现。” ****** 天光乍破,头逐渐西移,辰时,一队巡逻的士兵再次路过城墙下。 忽然,巡逻队的其中一个士兵好似看到了什么,面瞬变,伸手指着城墙下的一处,言又止:“老大,那……” 队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遂看到那个被一些杂草沙土半遮掩的,他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去查看。 队长抓起一小把土,抓在指尖碾了碾,又拨开边的灌木,突兀的,一角绿的布料映入他的眼帘。 “去,看一下这的外面通往哪里。”收紧了手中的布料,他往墙外看了一眼,指使道。 士兵领命,立即绕到门跑出去查看,一盏茶后,那的外头传来士兵的声音:“老大,这就是通往外的,往外那小道走一段距离,就是京城中的街市。” 队长听完面立即沉下,他道:“这事必须立马禀报主子。” 第100章 平坦宽广的官道上, 凯旋归来的将士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灿烂的笑容,用不了几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的晴朗。 那些兵痞子凑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容, 一听就是又在讲荤段子了,顾珏嫌弃的拉扯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离他们远了些。 可是一走到队伍另一边,一个青年又随之跟虫似的黏了过来,青年一身的皮肤, 肤俊郎, 面上的笑容比其余人都更加具有染力,一嘴洁白的大牙几乎全部呲出。 他抬起一只手不容拒绝的拍上了顾珏的肩, 道:“顾小将军,怎么见你不大高兴啊,不是说回京城就能见到心上人了么,你一点儿也不兴奋动?” 顾珏皮笑不笑的挥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是谁高兴都会呲着个大牙, 赵兄还是好生管理一下自身的形象吧,这样你的心上人是不会喜你的。” “嗨,我不过来与你聊个天,你倒是同个炮仗一样。”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又好气又好笑。 顾珏终于勉强对他出一个正常的笑,他也不是讨厌这人, 只是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 可对方却并不如此。 赵问是这支军队的一个小将, 开始也对细皮的顾珏能否担当大任十分存疑的那一批人, 在之后看到顾珏的能力后,他是第一个利的改变自己看法的人, 顾小将军这个称号一开始就是由他开始叫的,后来顾珏锋芒更,其余人便也开始这么叫了起来。 “好了,问哥,你就别去招顾小将军了,”这时一个娃娃脸的年轻士兵笑着走过来,看似是在帮顾珏说话,实际上仍是在调笑,“小将军面上平静似水,那心里说不得有多期盼能回去早早的将心上人八抬大轿的娶进府呢。” 赵问眼睛一亮:“安逸说的有理,顾珏你就端着吧!” 这一下虽然是戳中了顾珏的心思,他却更不愿理他们了,赵问与安逸两人就是一伙的,他一个心中有鬼的说不过他们两个。 赵问和安逸互相对视一眼,都从互相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前者抓了抓后者脑袋上的揪,朗道:“好了,我们也不闹你了,待回京城办了喜宴,可别忘了请我们兄弟几个吃喜宴。” 顾珏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待两人走开,顾珏面上逐渐出了笑意,他也是期待的。 ****** 傍晚,夜逐渐再度降临,卫瑜有些自责,要不是她身子娇弱,两腿被磨的受不了了,信使也不会为了迁就她放慢了速度,到现在他们才赶完了一半路程。 要是今夜里再歇息,他们就要明晚上才赶得到庄子了,卫瑜果断的拒绝信使的好意,道:“我可以的,继续赶路吧。” 你问她疼么?当然疼啊,可是一想到那些卫国的百姓,一想到还在中等她的皇爷爷和二皇伯他们,一想到六王府中如今不知怎样情况的家人们,卫瑜便忍下了这份疼。 疼又怎么了,疼也是疼这一会儿,大不了腿上少两块! 想想这两块能换到的东西,她不亏! 卫瑜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不那么疼了,她微微息了两声,继续想别的事情分散自己注意力。 也幸而卫瑜这一份执拗和坚强,让他们躲过了九王爷派来追杀逃皇之人的卫队。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趟过这一片草地,后头那一堆黑衣人也赶了过来,此刻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些距离,可用不了多久,锐的卫队注定会追上前头的弱半残二人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后,信使锐的知到身后听起来人数并不少的马蹄声,他抿起了,并没有即刻将这件事告知卫瑜,而是猛的提了速 一直到奔出几十丈,卫瑜觉出有些不对,侧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既问了,信使只得将此事同她道出,卫瑜听后眉间一紧,面也不好起来:“那我们如今,便只有逃这个选择了。” 信使无暇回她,只是啪的又甩了下马鞭。 他们能知追杀他们的士兵,士兵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借着月光看清道上杂而清晰的马蹄印。 毫不意外的,双方都觉到对方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最后,卫瑜两人只错觉对方的呼声就在耳后。 卫瑜抓紧缰绳,信使一个使力调转马头,一个跃动,两人一马离开了平坦的官道,改为走那隐秘错杂的小道。 夜是掩护,也是阻碍,开始他们暂且与后头的士兵拉开了一段距离,可马儿好几次被脚下的藤蔓枯枝绊到,距离便又渐渐的近了。 无论卫瑜心中如何期盼小兔跑的快些,再快些,最好真能同兔子一般蹦起来,可仗不住对方人多,一番周旋后,对方还是隐隐朝他们呈包围趋势。 那领头的人朝他们喊道:“无论你们今出逃皇是何目的,最好都老实放弃,识相些的就举手投降,乖乖同我们回,主子许是还能仁慈些放过你们,如若你们反抗,休怪我们不客气!” 谁听他们废话,卫瑜拍拍信使的手臂,两人迅速的趁黑衣人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破出了包围圈。 领头的人怒火噌噌往上窜,这两人竟如此不给他面子,连话都不愿意听他说完,遂气急败坏,一手指向天空吼:“备弓!” 一群黑衣士兵纷纷将挎在身上的弓拿下,将背后的箭下,箭上弦,冰冷的箭头映照在柔和的月光下却散发出森冷的白光。 “拉弓!”领头人吼道,黑衣人们照做,“!” 咻咻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卫瑜心里一慌,手下用力抓疼了马儿,小兔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恰巧让他们躲过了箭矢的攻击,却也暴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第一批箭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擦到,领头人心中不,再次举起手掌,高声喊到:“第二批弓箭手,准备——” “!!!” 信使在战场上不算好手,可身为信使的他马术不容置疑,“郡主,请您抓紧”,他说着,手持缰绳左躲右躲,十来支箭矢落下后,卫瑜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两人竟真毫发无损的躲过了第二波攻击。 “你真有几把刷子啊!”卫瑜敬佩的夸奖他。 信使勉强出一个笑容,他是高兴的,却没有时间去接受赞美,因为他心里明白躲避只是一时的,对方有十余人,他们却只有两人,几乎等于手无寸铁之力,照这样下去,被伤或者被擒都是注定的结果。 果然,敌方有了前两回的经验,第三次再将箭出后,卫瑜不幸被中伤,虽然箭头只是擦过了胳膊,可叠上先前的擦伤,也足以让卫瑜痛呼出声。 “郡主……”信使自责无比,是他顾着逃命没有注意到郡主,让她受伤了。 卫瑜轻声着气摇头:“无妨,我们快逃。” 信使的目光扫过她浸染红血的大臂,终于还是在敌方再次驾起弓箭时继续驾马。 马儿却好似被暴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所惊扰,不安的用前蹄刨着脚下的泥土,又被信使那一鞭措不及防的马鞭一吓,再一次的,它疯狂的仰起了上半身。 这回那马背上的两人也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的被掀翻在一旁的灌木里,见此敌方士兵两眼放光,几乎是志在必得这两人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了。 “乖乖束手就擒,死还是同我们回皇,选一个吧!” 对方许是只以为他们要逃出皇,许是要去投奔什么人,可卫瑜和信使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并不是要去投奔,而是搬救兵,虎符还揣在衣衫隐秘的口袋里,大事还未成,如何能甘愿就此被擒。 见他们仍不肯就擒,领头人的耐心也就此消耗殆尽,正是大半夜里还在外头办差,谁的心情也不好,最好是早些完事早回去了。 想到主子给他们下的命令,领头人犹豫了片刻,却懒得再顾忌那么多了,不若就一网打尽好了,总之荒郊野外的,没谁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想及此,领头人眼里闪着寒光,再一次,——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举起了手,嘴里冷冷道:“发,。” 那些小的自是听他们领头人的,冰冷的铁箭头直接对准了还未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拉弦、放弓,毫不犹豫的放手任箭飞离。 “郡主!”信使瞳孔一缩,飞速的扑向了卫瑜,后者只听到极近的噗哧一声,随后脚下再次失去了平衡,脚底一空,身体重重的朝下落空。 原官道侧边就是山坡,适才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逃到了此处,混见谁也没有注意脚下。 顾及不到信使的情况,卫瑜身子控制不住的狠狠砸上泥土,翻滚着落下去,身侧一丛丛灌木野草扎的她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卫瑜终于落到坡底,她想要去看信使如何,可控制不住眼球向上翻了半圈,最终失去了意识。 “老大,他们掉下去了,我们还要继续追吗?”一个小兵问道。 领头人盯着脚下漆黑的山坡底,须臾,他冷哼了一声,不耐道:“追什么追,一个弱一个残,那男的被爷一箭中心口,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那个小郡主,主子虽说了要给姓卫的留一条活路,这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与爷没一点关系。” 下属听到他的话纷纷都安心的将马头调转到回京城的方向,也是,那个男人都死了,留下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卫瑜再一次睁眼时,头刚刚升起来,天边乍破开一束光,那光恰巧透过草叶投到她眼皮,卫瑜蹙着眉转了转眼珠子,缓缓睁开眼睛。 她茫然的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儿夜里发生的惊心动魄,而自己此刻正躺在山坡底下的一簇灌木上。 想起自己昏前听到那一声皮破开的声音,卫瑜眉心一跳,立即想要去看看信使的情况,可昨儿她摔的也不轻,一时半会儿竟坐不起来。 卫瑜缓了片刻,又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抓着灌木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顾不上自己,她焦急的四处张望。 余光瞥到几丈外的灌木后,一双脚了出来,她眼睛一亮,连忙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你怎么样……” 眼前的场景太过可怕,卫瑜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信使生死不知的趴在草地上,后背心口处着一箭,箭头嵌入皮的地方正源源不断的冒出鲜红的血。 “你……怎么样……”不会有人回答她,卫瑜的声音颤抖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艰难的蹲下身子,将手按在对方肩头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 没有出声,她默默了半晌泪。 这是卫瑜头一次受到战争的残酷。 信使虽是已经赴身战场的士兵,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只比卫瑜大上三岁,也许家里还有盼他归去的母亲,还有承诺着打了胜仗回去娶他的心上人。 可今,这条年轻的生命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这不知名的山谷。 太逐渐出它的全貌,洒金似的光好似在为谁送行。 卫瑜擦干了自己的泪,撑着酸痛的身子认真的替信使整理仪容,她费力将信使心口的箭矢拔下,半身衣裳都染上了血,只是衣裳本就是深,此时就好像被水浸了一般。 她又从灌木底下找到一木枝,一下一下在地上挖着坑,可惜她现在没力气,挖了许久那坑也只浅浅一个。 卫瑜只好将信使拖到那浅浅的坑里,再找了些树底落下的枯叶盖在他身上,希望这周围的野物不要寻味而来,也许她带兵回来后还能好好将信使安葬。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