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人被提着头发,鼻青脸肿,手脚捆着,如条死狗般被扔季怀真身边。 低头一看,竟是乌兰! 季怀真一怔,心想他来干什么?见其他人完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当即命火烧去将乌兰舔醒。 火烧摇着尾巴,舔了数十下之后,乌兰才头痛裂地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季怀真脸嘲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一会儿能打,一会儿又不能打的。” “技艺不,给人抓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乌兰将他狠狠一瞪,脸往雪地里一埋,给自己洗了把脸。 季怀真盯着他瞧,直把乌兰看得心虚无比,当即和季怀真错开目光,片刻后,听见这人又用那种讨人厌的自信语调不疾不徐道:“不对吧,我知你擅长暗杀,既擅长此道,又怎会轻易被发现?让我猜猜,你是从一开始就盯着我,觉得我和獒云勾连串通,才追了上来,又设计让他们把你抓起来,好混入其中打探消息,我说的可对?” 乌兰神一僵,计谋心眼虽有,可和季怀真比起来却是不够用。 当即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我都看见了,你进了獒云的营帐。你们齐人都诡计多端,你利用瀛禾殿下不够,现在竟又打起燕迟殿下的主意。”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起来。 乌兰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季怀真笑得越发放肆,这才明白为何乌兰对自己恨之入骨,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了陆拾遗,以为自己脚踩两只船。 “我问你笑什么!” 季怀真笑容一收,一脸玩味地靠近乌兰,趁着他手脚被捆无法挣扎,将他脸一抬。 乌兰怒目而视。 下一刻, 季怀真笑容顿收,毫无征兆地一巴掌落在乌兰脸上,将他的头打得直接偏了过去。 乌兰冷静下来,缓缓回头,盯着季怀真一字一句道:“有朝一,我定取你狗命。” 狗命? 季怀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离开大齐太久,一路只有燕迟随行,倒是许久没听过谁用“狗”来唤他。这久违的称呼叫季怀真心中一动,人虽还在敕勒川,倒也身临其境,跟回到大齐似的。 季怀真一笑,扬手又是一巴掌。 刚才打左边,现在打右边,两巴掌下去,直叫乌兰眼冒金星。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我们齐人的不是?”季怀真嘴角明明向上勾着,做出一个笑的模样来,可眼中却杀意毕现,捏着乌兰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警告道,“若再给我听到你一句牢,我就杀了你。再说,你心心念念的燕迟殿下,他的娘亲也是齐人,若给他听到,你猜他会如何想你?” “你不敢杀我,你若杀我,燕迟殿下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我还要他来放过?”季怀真冷声道,“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我欣赏忠心之人,你对燕迟忠心,我就留你一条狗命。可若你百般挑衅,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或又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们大可一试,燕迟究竟是否会因你而跟我翻脸。” 说罢,他将乌兰狠狠一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鞑靼人身上,低声道:“我知你有些本事,这东西捆不住你,可我警告你,最好老实呆着,莫要坏我事,听明白了?” 乌兰狈倒在雪中,抬头一望,问道:“什么意思,姓陆的,你又有什么计划?” 季怀真只冷笑,不回答,绕过乌兰,走了。 只留火烧看着他。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那群鞑靼人突然警惕起来,纷纷从马上下弓箭,紧张地看着周围的雪林。刀疤脸面一寒,快把走到马旁边,将刀出,下一刻,一箭已从林中呼啸而出——燕迟来了! 第67章 只见又一道暗箭从林中出,刀疤脸听声辨位,反手一箭了回去。 对面不再有箭矢袭来。 片刻安静却令众人更加紧张,围成一圈,呈防御之势,无一人发出声响,顿时只余林间簌簌声。下一刻,伴着一声回山谷的啸,一只半人高的灰从林间猛地跃出,咬住一人猛甩出去。 一人从林间跃出。 拓跋燕迟一声怒吼:“——乌兰!” 那方才还躺在地上,如死狗般的人,突然一跃而起,背后束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见这二人战力非凡,刀疤脸突然一看季怀真,按计划行事,将他拉至身前当挡箭牌。 燕迟正以弓代刀,将人抡飞出去,回身一看季怀真脖子上架着的刀,立刻不敢动了,又慌忙命令正要进攻的弱弱停下。 那嘴角滴血的灰龇牙咧嘴地冲着敌人低吼,不甘不愿以爪不住刨地。 可燕迟命令的了弱弱,却命令不了乌兰,乌兰又哪里会在乎季怀真命。 那鞑靼人拉着季怀真向后一退,冲燕迟命令道:“你去把那小子绑起来。” 燕迟没动。 匕首又抵进一分,已隐隐可见正有红痕迹顺着刀刃下。 燕迟立刻大喊道:“我照做就是!” 只好上前绑住乌兰,又丢下身上所有武器,任人把他手绑住。那群鞑靼人眼见要去对付弱弱,燕迟一声呼哨,弱弱猛地咬起火烧,转身入林,再难觅其踪影。 鞑靼人见乌兰与季怀真似乎不对付,便没把二人放在一起,只把燕迟往他俩中间一搁,便不再管他们三人。 燕迟将季怀真上下一看,见他全身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问道:“鞑靼人抓你做什么?” “我如何得知?大概以为我是……”季怀真瞄了眼一旁伸长耳朵偷听的乌兰,低声音道,“大概以为我是他,有利用价值,才要抓我,再说我在汶设计杀死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当然要找我报仇。成亲那,你那群哥哥们刚把你叫走,就有人进来,趁我不备,蒙住我的口鼻把我带走,瞧这方向,应该是往大齐边境去,与他们的军队汇合。” 燕迟听着,也不话,瞧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知信了没。 他盯着季怀真反问道:“我还以为你又故意串通什么人,要从敕勒川逃出去。” 听他这样说,季怀真反倒不怯,只朝燕迟别有深意地一笑,意味不明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燕迟信与不信,他都无所谓,也不怕这群鞑靼人出卖他。 一群注定要死的人,又怎会开口说话? 季怀真看着那群正烧火做饭的鞑靼人冷冷一笑,对燕迟道:“随机应变吧。” 燕迟没再说话。 简单用过饭后,众人再次上路,直至天黑才停下,巧的是留宿之地竟又是上次燕迟带他翻山时途径的木屋。 这次虽未下雪,可入夜还是冷,季怀真冻得瑟瑟发抖,打着摆子依偎在燕迟身边。燕迟见状,抬头冲那群鞑靼人冷声道:“把我手松开,我不跑,他快冻死了。” 见季怀真一副冻得病弱膏肓的模样,刀疤脸思索一番,虽未解开他手上绳子,却将燕迟的袄子扒下,给季怀真盖上。 乌兰当即心疼道:“殿下!” 燕迟顺势将人一抱,平静道:“我不冷,睡你的就是。” 那群鞑靼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当即一阵哈哈大笑,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有些心照不宣的放肆,其中一人更是兴奋不已,两手伸出,一手比圈,另一手的指头伸圈里,做了个眼的下动作。 燕迟脸漠然,并不回应他们的挑衅。 被这样一抱,季怀真逐渐回暖,手脚发,开始有力气折腾了,当即嗤笑一声:“要不是我手被捆着,我能做出一个更下的回敬他。” “你倒是说说,你还能如何下?”燕迟冷冷瞪他一眼。 季怀真一笑,贴近燕迟耳朵边上,小声低语几句。 燕迟耳朵渐渐泛红,恼羞成怒道:“好了你别说了!” 季怀真眼得意,这样一闹,二人竟又似回到最初似的,只是四目相对间,那汇的视线又立刻提醒二人,他们二人,一个处心积虑,一个顺水推舟,再回不去从前了。 燕迟淡淡移开目光。 鞑靼人轮换着守夜,分出一人盯着燕迟与季怀真。一旁乌兰起先还虎视眈眈,苦大仇深地盯着季怀真,后来再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季怀真躺在燕迟怀里,抬头一看,见他视线落在外面,笑道:“殿下,你怎么不睡?” 燕迟低头一看他:“你不也没睡?” 他漫不经心地往外看,时时刻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如同警觉的般,表面不动声,暗地里却蓄势待发。仅凭燕迟抱着他时紧绷的肌,季怀真就知道,这人未有一刻放松。 季怀真哼笑一声,正要转身换个姿势,却听燕迟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也姓陆,你本名叫什么?” 季怀真一怔,抬头一看,燕迟正一脸平静地望向外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谁告诉你我姓陆?”他一笑,信口开河地敷衍燕迟,“我也不知道我本名是什么,兴许就没有吧。” 过了一会儿,燕迟又问:“你怎么不同他一样娶生子?” 季怀真一想,明白了燕迟是在问他为什么愿意同男人厮混在一起。 “我不能女人。” “为何?”燕迟皱眉,将季怀真一看,有些不高兴道,“我不信你生来就……就喜男人。” 季怀真盯着眼前的火堆发呆,脸上忽明忽暗,忽然道:“因为女人会生孩子。” “我若有了儿,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后顾之忧,就不会再拼死为我爹做事,他就不会再相信我。他若不信我,觉得我毫无可用之处,就会找机会杀了我,我就活不成了,所以在我羽翼丰之前,必须得着自己男人。因为在我爹眼里,玩男人比玩女人安全多了。” 季怀真淡淡地笑了。 不允许他娶生子,不肯教他读书识字,这都是季庭业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比起聪明人,季庭业更愿培养出一个贪恋权势金钱的蠢人。 他虽笑着,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心中酸涩。 燕迟不忍再听,只后悔提起这个话头。若从前听到季怀真这样讲,他少不得要吃味儿,可自打从大哥处听得季怀真儿时在养父季庭业手里吃过的苦头,再一想起“季庭业”三字,就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难道你爹娘……从来没有将你认回的念头?” 季怀真平静摇头:“从未。” 燕迟一瞥他神,不忍心道:“我不问了,你别难受。”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出声。他双手被捆,无法搂住燕迟,只好拿胳膊往燕迟脖子上一套,笑嘻嘻道:“你心疼了?不生我气了?” 他凑近了,低声音,脸狡黠道:“我养父是受皇帝旨意,将我领回季家,本意是拿我来要挟益壮大的陆家,有个把柄在手里才好说话,陆家才肯忠心。没想到我越长越歪,我亲娘一看就我就烦,恨不得从未生下过我,又怎会将我认回。你不知道,在遇到我养父前,我回陆家住过一两天,我娘害怕看见我,一看就我,就犯疯病,后来我就自己跑了。” 燕迟沉默不语,认真地看着季怀真,眼中倒映出对方的嬉皮笑脸。 “你何必非要强颜笑?” 季怀真一怔,眼中笑意散去,嘴角绷起来。 他冷冷盯着燕迟:“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有娘亲在身边照顾你,疼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说罢,竟将身一翻,不肯再理燕迟,也不知怎的就被他一句话给说得有些恼了。fengYE-Z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