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故去了,我才知道她是凡人,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等我变得足够厉害,我就可以搬到小院里来和她住。” “可是,我终于变得很厉害,可以不用再听谁的话的时候,母亲,母亲——” “她说,想埋在树下,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她吧,看到院子里的树就是看到她了,她一直都在。” 风吹过,大槐树哗啦啦响,也吹过院中人衣袂长发,像母亲的手落在肩头和发顶。 赫连筝好像又听见她说话了。 ——“我的阿筝可是仙胎,怎么都要结道侣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她的名字,叫吕青荷。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写的沙雕文,给我整哭了,嘤—— 今天开始六了,下个月都争取六,每天都要夸我! 第39章 回到小竹居后, 赫连筝仍无法从悲伤中离。 母亲故去后的很多年,她都故意不去想起她,也不敢去小院看她, 看院子那棵大槐树。 她也从来没有向谁展示过自己脆弱的一面,涤天宗的少宗主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如果不是为了带你去见她, 我自己肯定不会去的。我心中有愧,我对不起她, 可我还是想让她看看, 我现在过得很好, 也有了足够的勇气……” 赫连筝哭唧唧,小石妖也不开心,“你不要再哭了,你哭得我吃饭都不香了, 我中午都只吃了十二碗。” “你吃你的呗。”赫连筝躺在上捏着手帕擦眼泪, “难道你还不准我想我母亲。” “你昨晚在哭, 今早在哭, 现在又在哭。”小石头都快烦死了,可人家是想娘亲嘛, 她也只能忍着。 赫连筝心里直翻白眼——是啊,我都哭了那么久,你也不知道过来哄哄我, 亲亲我。 没良心! 小石妖叹气:“你还有母亲可以想, 我连我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她可能是那块大石头,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自己修得人形就不管人家了, 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真是个死老太婆。” “那能一样么?”赫连筝猛一擤鼻涕,“我是从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是天生地养,那大石头说什么也算不上母亲,顶多是个长得大块的同类,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呢。” “对呀!”小石妖更有理了,“你还知道你是娘生的,我从哪来的都不知道,没有家,没有亲人,我刚醒来的时候呀,连衣裳都没得穿,是花草灵们用花瓣和草叶子给我织了一件。” “后来,我去山上玩,看见有个老和尚穿的衣裳花花绿绿好看,我才去抢来,那是我第一件布做的衣裳。” “我也不是常常都能逮着兔子和野猪,它们也着呢,觉到我的气息,早早就跑掉了。我争地盘,跟其他妖怪打架,都是为了抢东西吃。” 她细数自己那时的艰难困苦,赫连筝慢慢止住眼泪。 “你说这些,是在安我么。”赫连筝轻声。 小石妖晃晃脑袋,“反正你不要再哭了。” 她坐在书案边,正握笔写大字,赫连筝规定她每要写三页纸,她确实写了三页,一页只有一个,一个有纸那么大。 这只小石妖,你说她傻,她鬼心眼还真不少,说她聪明,她有时又蠢得令人发指。 赫连筝坐起,到底是不哭了,小石妖回头看,她两手捧个水团在脸,小石妖笑起来,“你好像小猫,小猫洗脸。” 咳咳,这种形容,实在跟她不搭边。 赫连筝弃了水团,直背,又装得人五人六的了。她起身来到小石妖身边,俯身,握住她拿笔的手,纠正她笔画。 小石妖回头看,赫连筝绸白的发带扫在她面颊,她噘起嘴巴呼呼吹着玩,“你不哭啦。” 赫连筝在条凳上坐下,凑近她,轻轻吻过她的嘴,两指摩挲她柔软的耳垂,“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必再风餐宿,食不果腹。” “我知道呀,你有钱嘛。”小石妖坦:“不然我才不跟着你,我去找别的有钱人,找不到我就去偷,就去抢。” 赫连筝腔柔情尽散,“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偏不,“我就说,我可说了,我要说说说说说,啦啦啦,哈哈哈,说多多的话。” 赫连筝懊悔万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干嘛非教她说话呢,以前几个字、几个字的时候多可,现在她整天嘚啵个没完,跟桌椅板凳说话,跟花草树木说话,连吃饭也堵不住她的嘴。 她写完了字还有些意犹未尽,开始在纸上作画,赫连筝瞟了眼,好嘛,前几还在画乌,今天开始搞创作,画光果小人在上打架。 不过写字画画,总归是件好事,赫连筝不好打断她的创作情,却实在是不忍直视,转身步出房门。 院子里玄霄在锄地,这石妖最近上了酿酸萝卜,每顿饭都得佐上几块,这茬种的豆成,现在刨了改种萝卜。 赫连筝背着手走出来,板着一张脸,人模狗样的,玄霄假装没听见她刚才在屋里哭,不冷不热喊了声“少主”。 赫连筝颔首,想去酉乾门看看小石妖的储物镯做好了没有,将要走出院子,玄霄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叫住她。 玄霄看一眼窗内认真作画的小石妖,低声道:“少主,我听说那个谁来了。” 赫连筝蹙眉,玄霄声音得更低,“水瑛仙子。” 赫连筝眉头皱得更深,微微眯眼,似在思索这是哪号人物,玄霄提醒:“北氏的水瑛仙子。” “哦——”赫连筝想起来了,“她啊,嗯,与我何干?” 玄霄不知道这人啥病,小石妖心狗肺,她成天追在人股后面跑,水瑛仙子痴恋她多年,她却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 “她听说少主要成婚了嘛,特地从北地赶来,现在应当在会仙峰,过会儿说不定就来找你了。” 玄霄一个劲儿朝屋里挤眼睛,赫连筝今天偏是瞎了眼,看不懂他暗示,说:“那你替我招待客人,我要出去。” 玄霄服了,这人横竖听不懂好赖话,行吧,那你去吧,啥也不说了。 关于水瑛仙子这号人物,赫连筝并非全无印象,外面都传这北氏的水瑛仙子喜她,十分的喜,还喜了好多年,确实不假,可是、可是…… 欸—— 赫连筝心中长叹,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 她实在是不想面对这号人物,还是去外头躲一躲吧。 那水瑛仙子来便来,给胡天胡地的小石妖对付,也是个让她死心的意思。 是以,赫连筝离去时,仍在卧房和竹林布下水镜,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赶回。 赫连筝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水瑛仙子果然来了。 玄霄其实未曾见得水瑛仙子真容,只知道几年前,宗主生辰,极寒之地北氏主携幼女前来贺寿。 寿宴上,这位水瑛仙子对少宗主一见钟情,当众表白,少宗主却突发恶疾,当场就晕死过去。 那时玄霄不在现场,他意外受伤,断了几骨头,躺在寅初门养伤。 也是听寅初门的弟子们说的,少宗主昏厥后,水瑛仙子拂开众人,便要为她嘴对嘴渡气。 谁料这时,少宗主忽地垂死病中惊坐起,哈哈大笑几声,飞也似地逃了,一直逃出山门,好几天看不见人影,直到北氏一行返回极寒之地,她才重新回到小竹居。 对于这位水瑛仙子,玄霄知之甚少,不过听她名号,应当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妙人吧? 水瑛水瑛,多好听,又是北氏一族独有的变异冰灵,跟少主多配呀。 人家后来还托人带了好些礼物过来,什么王皮啦,千年寒玉啦,冰晶石啦,还有女儿家的绣品。 可惜少主不解风情,全部拒收,不要,统统不要。 玄霄心中最合适的少夫人人选,便是这位水瑛仙子。 不过情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少主既然已经决心要与石妖成婚,水瑛仙子也只能另觅佳人了。 远远的,玄霄看见一个白的人影款款走来,他赶忙丢下锄头,整衣相。 然而来人却好像不是水瑛仙子,此人虽为女子,却身高近九尺,长发高束,系灰尾发饰,身穿银甲,甲胄极为轻薄,关节和袖口带白边,足踏银靴,十分英姿飒。 她这样的身量,当然也不能以纤秀来形容,玄霄觉得,魁梧比较合适。 他有点自卑,这女子,竟比他这个炼体的武修还练得健硕。 此人应是水瑛仙子的近侍。 她面容也生得颇为英,剑眉入鬓,鼻梁尤为高,丰,线较为模糊,自然也弱化了几分为女子的娇俏。 不过谁规定,女子就必须生得纤丰,身如弱柳扶风?修界之大,也有许多柔秀美的男子,比女人还妖上几分呢。 “这位——”玄霄话还没说完,这女子扯脖就喊开:“赫连筝呢?又躲哪里去了!” 她声若洪钟,中气十足,玄霄不由得大骇,这北地女子好强的内息啊。 “这……”玄霄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道:“敢问这位女侠,是水瑛仙子的近侍么?” 这女子双目瞪得比牛眼还大,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你眼瞎啊,这都看不出来,我便是水瑛仙子!” 玄霄:“……” 这个、这个,确实比较难以联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原是水瑛仙子,真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快,里面请,请坐。” 这位水瑛仙子,长得还真是跟她的名号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现在玄霄好像有一点明白,少主寿宴上为什么装疯逃跑了,这位仙子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水瑛仙子一进门便嚷嚷开,“赫连筝呢,叫她赶紧出来,她爷爷的,她到底喜不喜我,也不当面跟我说清楚!害得老娘相思成疾,这几年修为是一点进也没有。” 玄霄赔着小心,扯谎道:“少主昨外出,还没有回来呢。” 屋里小石妖听见外头有陌生人的声音,蹦蹦跳跳跑出来,“你找谁呀?” 水瑛仙子睨着面前这个小矮个儿,双手抱,“你又是谁?” 小石妖拍拍脯,很有自觉,“我是赫连筝还没过门的小夫人。” “啊,原来就是你啊。”水瑛仙子摸着下巴转圈打量她,“原来赫连筝喜你这样的。” 小石妖人虽小,傲气却高,“我怎么啦?我长得漂亮,又聪明,她当然喜我啦。” “漂亮是漂亮的。”水瑛仙子实诚道:“这小,这小股,还有这小眼神,带钩一样,哎呦喂,也钩得老娘我心里直。” 玄霄不由得“啊”了一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难道说,真是两攻相逢,必有一受? 怪不得少主要跑呢!可不得跑快点!FENGyE-ZN.COm |